历史剧论文汇总十篇

时间:2023-03-20 16:09:00

历史剧论文

历史剧论文篇(1)

但是从去年底开始,历史剧创作呈现明显的收势,降温的趋向是明确的。今年初,国家广电总局徐光春局长明确指出,在促进电视剧繁荣和发展的进程中,要更多地“关注社会的变革,抓现实题材作品”(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副局长也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工作会议上对2001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工作作了回顾,总结了“控制一般历史题材电视剧生产数量”的经验,“特别是对宫廷、武打类剧目的申报立项采取了压缩比例、从严控制的措施。”(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与这种遏制重古轻今的导向相一致,理论界也出现了不少对历史剧创作中负面因素的批评:“近几年,清朝戏走俏,荧屏上便花翎顶戴、马褂满视野,贝勒、格格、皇阿玛叫声不绝”。“从先秦的枭雄到清末的奸臣,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戏说的旗帜下,糟蹋历史,误导后人。”(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种明令遏制和批评对历史剧生产中的盲目、无序、失度无疑有着积极的作用,它标志着电视历史剧创作进入一个新时期的开始。但不足也是显在的。因为就宏观调控而言,它是一种自上而下通过行政指令来达成计划生产的手段,不可避免地带着强制的色彩。对于处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艺术生产,这种调控是必需的。但要从根本上扫清电视剧创作上的一些盲区,仅仅依靠必要的行政指令是远远不够的。就理论界的批评而言,如果仅仅集中于对创作表层特征的粗线条指认,甚至以个人的好恶作感性的批点,就有可能将一场有意义的文化批评引入歧途,弄不好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相对科学的做法是深入实际,从现象分析入手,厘清电视历史剧走红的内在动因,这样才有可能在总结几年来电视历史剧创作经验教训的同时,规范未来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方向,将这一为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样式纳入新世纪先进文化建设的健康轨道。

那么,电视历史剧究竟为什么会走红呢?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就是观众的喜爱。关于这一点已经用不着我们去花费笔墨作祥尽的考证了,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潜藏在这一现象背后的问题,即电视历史剧为什么会赢得观众的喜爱?弄清了这一问题,也就揭示了电视历史剧走红的一个深层动因。

和其他艺术创作一样,电视历史剧的兴盛不是偶然的,而是受到时代、社会诸种因素影响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驱动力就是受众独特的心理需求,也就是说,电视历史剧契合了特定时代大众的社会心理,顺应了我们民族独有的审美心态。

(1)与大众社会心理的契合

自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社会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极其复杂的多元结构中。就本土范围看,市场经济全面启动,社会进入向商品经济转型的时代。人们从原先的精神化生存坠入了激烈的物欲竞争。信仰坍塌,理想破灭,转型期不可避免的社会心理问题随之纷纷出现:迷惘、焦躁、道德沦丧、价值失范……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面临着世界格局重组的问题,WTO更使这一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明了。中国经历了80年代自觉的西化失败后又一次不得不向西方看齐。国人本已焦灼不堪、迷乱不已的心理因此越发脆薄:一方面不知所措,一方面又本能地滋生出反抗与拒绝,矛盾重重中人们开始将目光到中国的历史深处,企望从“曾经泱泱大国”的往昔岁月中寻找到自我的寄托,寻找到民族自尊自信的支点。95年后席卷思想界和学术界的“国学热”就是一个明证。这样的历史情景和群体精神风貌,催化了电视历史剧的出笼和发展。从一开始,它就顺应国人回归历史的心理趋向,将镜头锁定历史时空;同时,在面对历史时又着眼于现实需要,力图给困顿中张惶失措的现代人撑起一方不无虚幻的心灵栖居地,让种种纷繁杂沓的心理得到暂时的安息。因此,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策略就是凭借一个历史的幌子演绎现代人的梦想。与这种创作策略相吻合,在具体的操作上它远离传统的经学式历史书写,无视“历史真实”。尤小刚就曾经这样表白:“在戏说中,历史人物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陈家林也认为历史剧并不意味着与历史一一对号(注:《荧屏群言堂》,《中国电视》2002年第3期)。可见,在创作者那里电视历史剧是“大众文化对历史的再塑造”的产物。其于这一出发点,电视历史剧针对不同的社会心理需求作出了不同的创作定位:或者把电视历史剧视作人们欲望假想和心理宣泄的对象,把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变成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打造出一则则世俗神话。而观众在观看时通过产生联想和认同,又把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悄悄地置换成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现实的焦虑、困惑和迷茫,或者在虚实相间里为我们讲述一个古国强者的奋斗传奇。这类作品往往以塑造具有感召力的强者形象为核心,展示人物百折不挠的奋斗历程,凸现人物智勇过人、刚强有力的英雄特质,从而在观众面前树立起自强不息的民族楷模。康熙、雍正、包公、刘罗锅都是其中的代表。这样的艺术形象满足了民族自信的想象,弥补了现实生活中强者匮乏的缺憾,反映了人们在一个英雄逝去的年代里对英雄缅怀和召唤的心态。总之,无论是虚构欲望的乐园还是架设精神的天堂,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历史电视剧成功地捕捉住了大众的社会心理,从而为人们铺设了一条由现实遁往历史、又由历史返归现实的梦幻大道。人们因此满足了一时性的欲望,消除了不满,散发了能量,获得了愉悦(注:时蓉华:《社会心理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P539)。而电视历史剧也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厚土,扎根其间,一天天地枝茂叶盛起来。

(2)与观众审美心理的投合

如果说最广泛地体现大众的社会心理使电视历史剧与观众建立了一种类似心心相印的默契,那么,在艺术处理上历史电视剧自觉地继承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的特点,又使它满足了具有传统文化背景的中国观众的独特审美要求。这是电视历史剧广泛流传的又一重要原因。

在中国历史演讲的漫长岁月中,传统艺术在与大众的不断“对话”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相对固定的一整套话语系统。诸如:讲述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展示一段曲折多舛的人物命运,编织充满悬念的离奇情节,演绎惩恶扬善的道德主题;再如:煽情的手段,大团圆的结局……这套话语系统历经了宋元话本、戏曲和明清的小说,直至近现代的文明戏、电影等等,已为人们的审美心理所界定,成为具有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特色的艺术范式。人们在日复一日地接受这种艺术熏陶时,也渐渐形成了与之相应的审美心理定势。这种有效的对话持续至今。今天,“绝大多数的中国观众对于一个内容丰富、感情跌宕的好故事都是十分热衷的。一切哲理和思辩都必须是在命运曲折、感情复杂的人物活动中才能被观众接受。如果认识不到东方文化背景下的观众的这种特有的心理,而照搬西方哲学思想指导下的舶来艺术样式,其结果一定是在这样的文化接受群体中遭到排斥。”(注:尤小刚:《思考与发展》,《中国电视》1992年第8期)这恐怕就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和积淀深厚的民族审美心理交相作用的结果。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文化传统的绵延传承,也可以感受到传统文化的执着惰性。但作为大众文化,电视历史剧首先执行的不是对传统文化批判的职能,恰恰相反,它正是在利用传统这一点上寻找到了独特的大众色彩。在叙述内容上,电视历史剧基本因袭了人们熟习的传统故事,讲述的是古老的善恶对抗故事或者男女情爱故事。这些做事建立在二元对立模式的基础上,善良与邪恶、幸福与苦难、美与丑、悲与欢……相互组合,形成鲜明的比照,从而一目了然地传达出(于观众来说是感受到)创作者的价值评判和道德立场。而且,对立元素的二重组合具有一种相对的定向性,即善良战胜邪恶,幸福取代苦难,丑变为美,欢压倒悲……总之,结局是光明美好的。这种格局符合东方民族“脸谱主义”、“团圆主义”的传统审美倾向。当然,这样一元化的二重组合简化了历史的复杂性,消解了它的悲剧意义,剔除了理性色彩,有着严重的局限性,但驭繁从简、对比强烈的浪漫写意手法是契合传统艺术特点的。

这样的叙事范式充分表明了电视历史剧与传统艺术一脉相承的关联性,也明白地显示出它贴近观众审美心理的创作选择,尽管这种选择离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化”、“大众化”有着相当的距离,但在调动主体的审美情绪方面却是成功的,它因此而赢得了观众的普遍青睐。

至此,我们再回过头来审视电视历史剧走红荧屏的现象也许就不会觉得很奇怪了。正如丹纳在《艺术哲学》里所说的那样:“每个形势产生一种精神状态,接着产生一批与精神状态相适应的艺术品。”(注:丹纳:《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P66)电视历史剧首先适应了时代、社会的形势,同时又及时捕捉并反映了这一时代、社会中人们普遍存在的思想感情、心理需求;其次在创作上遵循艺术规律,恰当地把握了观众心理,制定出行之有效的创作策略和作品定位,并选择相宜的叙事模式,一句话,它拥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形成了一股风潮,“屡禁不止”。面对这样的客观现象,我们不难意识到,不分青红皂白地压制和指责历史剧也许不是明智的,也不会取得显著的效果,反之从长远计,对于这种具有深厚受众基础的艺术样式进行冷静分析,加以认真引导是极其必要的。事实上,当站在艺术发展的历史角度、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考察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现状时,我们不难作出判断。诚如前文所分析的,电视历史剧作为大众艺术在把握自身与受众关系的问题上有着清醒的认识,体察大众心理,贴民思想感情,体现了很好的交流、娱乐价值,这对我们调整高高在上的旧有传播观众是一种积极的推动;另外就电视艺术而言,历史剧作为传统艺术,立足本土文化,尊重民族审美趣味,努力探索喜闻乐见的“中国化”艺术形式,虽然在整体上存在着继承有余创新不足、迎合有余引导不足的毛病,但这样的思路是值得借鉴的;而且在具体创作中,电视历史剧紧紧抓住“情感”要素做文章,突出了电视剧艺术的本质特征,在有些作品的创作上糅合进了现代艺术的戏拟、反讽等手法,这一切对“古老”的历史剧创作来说不无启迪意义。当然,电视历史剧的不足同样十分显著。不少评论家批评电视历史剧“郁结着挥之不去的皇帝情结”,“或扭扭捏捏,或大打出手,搞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但丝毫没有历史人物的气色。”(注:于惠罗:《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剧坛》1986年第1期)这些确是实情。许多历史剧推出的人物形象存在着明显的缺陷。帝王们一个个以皇权代表自居,在险恶多变的政治舞台上耍尽手腕,玩尽权术。围绕着皇权崇拜,作品反复演绎“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强盗逻辑。这样的权谋之争和人生准则会带给观众怎样的暗示与启迪是可想而知的。即使是包公、于成龙、刘罗锅这样的忠臣贤士,身上凝聚着传统士大夫的不少优秀品格:清廉、正直、机智、侠义,但最终也跳不出“士为知己者死”的狭隘体认。难得一见的人物形象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美丽、率真、勇敢、独立,但一样有着率性、纵情的毛病——那种无拘无束的人生追求作为一种终极人生理想确实令人神往,但如果当作现实生活的追求目标则不免有误导之嫌。其次,由于电视历史剧题材上的特定“历史性”,作品所展现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等都与现实存在巨大的差异,如果处理不当就会致人“误读”。有批评家指认电视历史剧宣扬皇权意识、清官意识、男权意识、爱恨情仇、迷信、巫术等等大概就缘于此。这种情景启示我们,虽然历史剧讲述的是历史故事,但我们不能放弃现代立场,在弘扬传统文化时要坚持有扬弃地继承,在强调民族意识时要进行有批判地甄别,只有这样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才能既坚守传统又突破传统,在顺应国情的同时顺应时代的要求。此外,电视历史剧投合大众的社会心理,调节、舒展、补充和宣泄人们的感情,充当现实生活的麻醉剂,这种娱乐作用无可厚非,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正是电视剧的重要功能之一,但如果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衡量,这样的创作就有失积极的引导意义。因为它在消平人们尖锐的心灵痛楚的同时,也削平了人们思想的触角,在提供虚幻的历史梦境的同时,也消解了历史的深度。正如王岳川在《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中所说的:“就社会文化心理而言,现代传媒在冷却人们的真血性、真情怀并冷却意义的价值生成中,……不期然地抚平了现代人‘生活在表面’的失重感和创伤,使其遗忘生活和命运的严峻性以及安身立命的重要性。”(注:王岳川:《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人文评论——中国当代文化战略》作家出版社1995年版P78)这种缺憾算得上是大众文化的致命伤。

其实,诸如此类的不足和问题早就应该为创作界所注意,但长期以来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它们,致使历史剧创作陷入无序的景况,引发了无数的纷纭评说。假如我们进一步深入探究个中原委,就会发现其根源在于创作界和理论界对电视历史剧存在着认识上的偏差,这种偏差我把它归结为“创作界的价值失度”和“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1)创作界的价值失度

在创作界视电视历史剧为摇钱树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徐光春曾直截了当地批评“有人把电视剧的创作、生产完全当作赚钱的买卖”(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也曾这样总结荧屏古装历史剧过多的毛病:“古装戏过多的问题说过多次,但是至今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根本问题就是利益驱动。”(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这里的“利益”显而易见指的是经济利益。从电视文化市场看,2001年底,在四川电视节和北京电视周上,电视节目交易展台上2/3是古装剧(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样的贸易盛况背后不言而喻的是可观的经济利益。就买方(播出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深受观众喜爱,不必顾虑因错买而赔钱;而且,如果购进一部观众喜欢的历史剧就意味着巨额广告费的进帐落户,甚至可能提升整个频道的收视率。而对于卖方(制作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是容易驾驭的艺术样式,“主客观方面的限制都不多”,“因为现实题材把握不当,很容易成为政策变动后的易碎品,所以宁愿拉大时间距,把笔伸向定论已铸的历史题材”(注:陈杉:《对重大现实题材要反复变焦》,《大众电视》1985年第12期);而且,历史剧在国内很容易被各年龄段的观众所接受,在国外也因历史色彩和非意识形态话语而拥有一定的观众(《雍正王朝》外卖美国市场对国内历史剧制作是一种刺激)。这样既省力又被看好的市场效果自然会拉动生产的源源不断。那么,这种围绕着经济利益而热买热卖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呢?不少圈内圈外的人士视其为市场调节的客观结果。从表面看起来这似乎是事实;而且这种市场调节作用也似乎无法简单回避,因为它与当今媒介产业化现实趋势相伴相生。但问题是产业化的现实形势无法取代、抹杀电视媒体(包括电视剧)的文化传播特性。因为无论电视机构在体制上如何转型,在机制上作何调整,电视都首先是大众传播媒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在日本,电视被当为“家庭文化”,因为它渗入千家万户,对人们家庭生活的内容和形式有着潜移默化的强大作用。在美国,电视被称作“余暇文化”,它是余暇时间——充分展示人个性的时间段的重要内容。电视的直观性和普及性,使它对整个社会风尚都有一定的影响。所以,以涵化理论研究著称于世的哥本纳(GERBNER)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电视最重要的功能是建构人们的生活模式及价值观念”,朱瑟布朗(CHESEBRO)在长期研究美国电视的基础上也提出了“媒体塑造大众文化”的观点。电视“建构阅听人的品味”,而不是“简单地反映阅听人的需求”早已成为了传播界的共识(注:张锦华:《媒介文化•意识形态与女性》台北正中书局1995年版P1——15)。赖特(WRIGHT)的“文化整合论”和葛兰西(GRAMSCI)的“文化霸权论”都是以承认并强调媒体的文化建构功能为前提的。可见,电视创作(包括历史剧创作)无法回避文化传播的首要职能。放弃文化建设而以经济利益的索求为核心是本末倒置的错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电视历史剧热产热销固然包含了市场调节的因素,但在更深的层次上是由电视剧创作界对电视历史剧创作价值取向的把握失度所导致的。这种价值失度表现为无视电视历史剧积极的文化传播要义,反映在创作心态上便是惟利是图,趋利如流;反映在创作实际中便是以市场机制为借口,一味迎合大众的趣味,片面夸大娱乐作用。厘清这一点对于今天的中国电视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正处身在体制转换的过程中,又面临着即将蜂涌而入的海外电视文化,如果片面地认同消费主义的商品身份,单纯追求经济利益,就必然会导致创作重心由精神品格的发现和建构滑向单纯的世俗享乐的追求,从而使电视文化走向虚无,失落应有的认识价值。因此,对于每个电视剧从业人员来说,清醒地认识电视传播的职责,认识并摆正电视历史剧所负有的教育、娱乐等各项功能的关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不仅仅是这一时代的这个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需要,更是电视传媒本质的一种要求,当然也是电视艺术得以长足发展的先决条件。(2)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历史剧论文篇(2)

缺乏严肃的历史观。

历史到底是人民创造的还是帝王将相创造的?这不是小问题,而是大问题,如果我们承认历史是人民创造的,那么我们的历史剧就会关心历史中小人物的命运,关心那些在历史事件的底层,然而却是历史进步和发展实际支撑者的小人物。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演了慈禧、康熙、雍正、乾隆等等帝王还不算,还要把马皇后、还珠格格、纪晓岚什么的一同搬上荧屏,我们的历史剧中充斥着帝王将相,甚至各式各样的皇后、皇女,却没有真正的人民。是不是这些历史剧的创作者真的觉得人民的生活没有戏剧性、艺术性,不值得关注呢?是不是这些历史剧的创作者觉得人民的命运、人民的生活只是帝王将相的背景,他们于人类历史发展来说是没有意义甚至毫不相关的?

历史的发展充斥着各种偶然性事件,历史的发展也常常看起来似乎是被那些操纵具体事件的掌权者左右的。但是,在这些偶然事件以及那些“大人物”对事件的支配中,我们应该看到真正的决定者是人民,是那些被当下历史剧抹煞了的小人物。不过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反对一切关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皇女皇孙的历史剧,我要提出的问题是:我们对历史发展是否有真正的洞见?

缺乏正确的历史意识。

我们在传播什么又在反对什么?我们把康熙、雍正、乾隆甚至慈禧塑造成所谓大智大慧、护国保民,充满人性的明君英主,却忘记了他们实际只是封建社会的帝王。他们秉持的不过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家天下”观念,他们开疆拓土仅仅是为了扩展他们的“家”,而为了这个“家”的拓展,又有多少“人民”死于非命?要知道,他们并非出于现代意义上的爱国主义在做这些,而是出于封建帝王的家国观念在做这些。我们要澄清的是歌颂封建君王开疆拓土和宣扬爱国主义并不是一回事,真正的爱国主义情感是意识到我们的国家是独立的、民主的,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是作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来热爱它的;同时,我们也意识到我们的国家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也要为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共同繁荣作出贡献。这种爱国主义不仅仅是一种地域观念、母土观念导致的天然感情,更

是一种理性的社会意识,而且必然和世界主义不可分割。

从上述角度,我们就能看到,当下的大多数历史剧中充斥的并非真正的爱国主义精神,这些历史剧中所具有的多是狭隘的种族民族主义、文化民族主义、地域民族主义情绪及大国迷梦左右下的天朝意识。我们的历史剧在为封建帝王们歌功颂德,为他们,却没有看到在他们的治理之下,又发生过多少“文字狱”,多少“因言废人”的惨剧,仅仅是因为他们朱笔一挥,人民在这些帝王的棋盘上又有多大价值?人民在他们的丰功伟绩中居于什么地位呢?他们真的是在为人民创造历史吗?

缺乏正确的艺术观念一切还要回到艺术本体上来认识,之所以当下历史剧创作会出现上述问题,我认为除了上述历史观原因外,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历史剧创作者缺乏正确的艺术观念。据说,《康熙王朝》的导演陈家林就曾说过这样的话“我认为正说和戏说是风格、样式有差异,细究起来都是编的。但这个编要有个度的把握。我承认《康熙王朝》?0%的剧情都是编的。”历史剧要不要尊重历史?历史剧要不要以严肃的思想诉求来支

撑自己的美学品味?我并不是笼统地反对文学艺术来源于“游戏”之说,但是,“游戏”

不等于“戏说”。“游戏说”认定文学艺术的功利是寓有形于无形的,文学艺术的教育作用是通过潜移默化而来的,而文学艺术的重要功能是“使人愉悦”。从阅读接受的角度,读者可以抱着游戏的态度来欣赏文学艺术,“戏说”的意思是文学艺术创作本身就是一种游戏,它的目的仅仅是娱乐观众,甚至某些创作者还认为他们玩弄艺术,愚弄观众;在某些电视剧制作者看来,电视剧只要能让观众愉快,拿到收视率就算完成了任务,他们只是想对投资者负责,对于他们来说让投资者赚到钱便算目的达到了,对后一种观点和做法我不敢苟同。然而,也正是后一种观点似乎影响了当下电视剧创作,尤其是历史剧创作的主流思潮,进一步我还要说这种有害的艺术观念,已经渗入当下艺术的一切方面,成了当下中国社会艺术生活的主流思想。

出现这种“戏说”艺术观,并不是偶然的。纵观古代艺术史,我们会发现,那些政治晦暗、物质贫乏、社会动荡的时代,艺术反而会高扬人性、人生以及社会的大旗,为理想、为生命鼓与呼;而那些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物质发达的历史时代,却常常会伴随着艺术的肤浅化、戏谑化,艺术在那些清明稳定的时代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它不再为人类精神生活守夜,而是加人了喧嚣沸腾充满感官享受和欲望气息的夜生活中,它成了一个时代物质化、欲望化的急先锋。

艺术应该是一个时代精神生活的促进器,它应该以正确的历史观教育人,以昂扬的社会意识感染人,以积极的人生意味愉悦人。现在我不禁要问某些艺术家,他们的艺术观念抛到何方去了?把艺术看作是且仅仅是一种娱乐的观念是非常错误的。任何时代,不仅是政治动荡、物质困乏的时代,我们需要以正义以良知创作艺术,需要为社会公正、社会发展和进步呼号的艺术;在政治清明稳定,物质发达的时代我们同样需要这样的艺术。除了愉悦人之外,艺术还有提高人、感染人、教育人的义务。就此,我们的历史剧创作者有必要反思自己的艺术观。

创造文化还是反文化?

改革开放已经20余年,长时间的政治稳定、物质进步胎生于中国人民锐意改革、积极进取、奋发有为的社会精神,不断的推进改革开放也进一步巩固了这种精神,它是一个互相促进共同发展的过程。但是于此同时,我们必须看到它也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奢糜享乐的社会风气,时代物质生活的巨大进步为一种崇尚享乐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气候提供了土壤。艺术是时代精神生活的温度计、晴雨表,艺术在这种时代自然会感染这种气息,甚至成为这种气息的温床。应该承认,人类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是为物质生活提供更为丰富的基础,并且通过这种物质的极大丰富为人类个性的充分张扬提供保证。但是,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时候不仅为人类个性的丰富和自由提供丁可能,而且也相反地为人性的狭隘化、单向度化提供了契机。古代罗马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物质生活的极端丰富并不天然地就导致人类精神生活的丰富和发展,古罗马的物质是极端丰富的,但是古罗马人却沉迷于角斗士表演等血腥的艺术,他们从反人性的艺术中获得感官刺激。古代罗马人的精神生活并没有和他们的物质生活一样得到提升而是狭隘化了,也因此古罗马的繁荣并未得到长期维持。这一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没有精神世界的奉富和高尚作为支撑,一个时代的物质生活无论其当下如何发达,从长远看都会难以为继。中国社会的现状也值得我们警惕。改

革开放20余年积累下来的巨大物质成果,将把我们引向何处?现在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这个问题并非杞人忧天,值得注意的是,当下崇尚物质享乐、追求感官愉悦的社会风气正逐渐侵蚀着我们的艺术,历史剧创作的现状只是当代艺术状况的冰山一角。而这种艺术状况又正在相当程度上反作用于我们这个时代,它加速了上述社会风气的传播,它为上述社会风气的主流化、主导化提供了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的形式,自动地成了那种社会风气的载体。

历史剧论文篇(3)

历史剧是指取材于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电视剧。顾名思义,历史剧所叙述的主要事件、描写的主要人物要求历史上有其人其事。这就意味着历史剧不等同于古装戏,历史剧是古装戏之一种,与一般古装戏不同的是它的讲述不可任意为之。

而应以历史为取材来源。同时历史剧又是以剧为本体,这决定了历史剧不是严谨的教科书。而是一种艺术形式,是基于某种视角的对于历史某一片段的审视、渲染、发挥,应该凸显它的戏剧本色。

一、时下的历史剧研究大致可归为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种研究着笔墨于历史剧分类的精细化上:不论是将历史剧两分的历史纪实剧、历史故事剧:还是将其三分的历史正说剧、历史亚正说剧、历史戏说剧,或是正说剧、改编剧、戏说剧:此类研究往往是将已有剧目进行归类,分别列举其区别于其他种类的特点之所在。种种类别划分自有其可取之处,但由于止步于类别划分与特点罗列,此类研究对于历史剧的再创作并无多大的指导意义。

第二种研究致力于析解历史剧与历史记载之间的差异,以历史记载为准绳指摘历史剧的失误,探讨历史剧的真实性问题。这种做法仍有欠妥之处。

首先,探讨历史真实问题以历史记载为准绳难以立足。历史真实问题即历史剧对于人物事件的叙述是否与事实相符,而历史记载不等于历史事实。历史记载是主观化之后的产物,因此,以史书为准则证明历史剧的内容不符合历史真实就等于以一个带有主观色彩的事物为标尺度量另一种思想产物的主观化程度,这本身就是难以立足的。当然,历史记载的主观色彩并不能成为否定史书文献在研究历史方面所具备的价值的依据,更不能成为某些荒唐的戏说剧以“历史不可追寻”为理由进行自我辩解的挡箭牌。确定的一点是。纠缠于历史剧与史书记载之间的偏差、要求历史剧“为史学买单”,这种做法有失允当。

第二,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分属于不同的层面,二者之间并无必然的依存关系。历史真实是实有层面的,发生过的、存在过的就是真实的,反之就是虚假的、伪造的:艺术真实则是在假定性情境中展现的内蕴的真实。是抽象层面的,具备历史的可能性、符合事物发展的逻辑就是真实的。历史真实固然重要,但艺术真实才是历史剧的关键之所在。倘若拘泥于历史真实的严正,失去了趣味性与丰富的想象力,历史剧只能沦为生硬刻板的教科书。

第三,事实判断不能代替历史判断。即使历史剧如实展示了真实的历史人物与事件,也仅仅是提供了作出事实判断的前提,事实判断回答“是什么”的问题,提供给人们有关历史的知识,而历史剧的目标在于作出历史判断,即在于传递智慧而不仅仅是知识。历史判断包含着探讨“为什么”的成因判断以及回答“应该怎么办”的价值判断。与历史研究相似的是,历史剧创作者同样应该“总是带着要解决某个问题的目的、动机去研究历史,也就是说,研究者要通过历史的考察寻求某种有助于解决现实问题的答案”

因此,上述两种研究在取得一定成果的同时同样疏于对目前历史剧创作整体性问题的析解和把握。历史剧创作目前的困扰不是剧种比例的失调,即不在于说正剧太少而戏说剧泛滥,戏说历史、正说历史都是可取的形式,关键在于如何戏说如何正说,即历史剧该怎么说。在于整体创作理念把握得是否精准。

历史剧创作的主旨是什么?仅仅告诉人们往昔发生了什么?充当声画并茂的教科书?在有限的篇幅里,它所能给予的历史知识毕竟是有限的。更何况人们收看历史剧的动机不在于单纯地获取历史知识。当然,与其他种类的电视剧一样,历史剧作为大众文化时代的精神消费品之一种,提供消遣和娱乐是它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历史剧更重要的使命在于在提供娱乐消遣的同时,挖掘深藏于历史之中的能够启迪当下、昭示来者的内蕴,吸取前辈的教训:揭示往昔的智慧:将历史书写成为对当代社会具备启发性的潜文本,以史为鉴,从而赋予历史以鲜活的面孔、崭新的生命。

对于将历史剧分为正说、戏说虽存在争议,但这基本仍是大家公认的划分方式。当然“正说”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种戏说,只是戏说的成分少一些。为了便于进一步的论述,在此我们作出界定,将取材于正史、追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统一的、以历史本身固有的矛盾作为剧作核心的历史剧归为正说,比如《一代廉吏于成龙》、《成吉思汗》、《汉武大帝》,而以完全虚构的矛盾为主线展示故事的历史剧归为戏说。这里存在着一个戏说历史剧与一般古装戏的区别问题,戏说历史剧多是真人假事,譬如《戏说乾隆》、《铁齿铜牙纪晓岚》、《宰相刘罗锅》、《康熙微服私访记》,叙述的主要人物历史上实有其人,故事的历史背景也比较明确,但剧中的故事详情则是“三分属实、七分虚构”,创作者主观发挥的程度大一些,与正剧相较而言,戏说剧带有十分鲜明的娱乐色彩,不求如实但求有趣,除去历史剧之外的古装戏则是或来源于道听途说或取材于野史传闻,譬如由武侠小说改编而来的《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小李飞刀》等等它的历史背景更加模糊。历史剧具体应该怎样言说,下面我们分别论述。

二、先看历史正说剧

一言以蔽之,历史正说剧应当做到技术性方法上讲究“大事实小事虚”:导向性方法上力求弘扬传统文化传递历史智慧。不妨以屡受好评的电视剧《汉武大帝》为例。

在处理史有记载的史实与艺术虚构的关系时,此剧遵循着“大事实”“小事虚”的原则,即首先大处谨尊历史。毋庸赘言,历史剧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影视剧作,取材于历史就决定了不论是正说还是戏说,历史的顺序不能颠倒,影响历史进程的重要事件的面貌、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重要人物的大致面貌不能虚构,特定历史时期的环境气氛、时代精神等等也应力求真实可信,《汉武大帝》以《史记》、《汉书》为蓝本,力求再现汉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民俗,全景式地描绘汉代人民的生活风貌。此剧以恢弘的气势讲述了汉武帝刘彻自幼年至古稀纵横跌宕的人生,以浓墨重彩展示此间发生的七国之乱、儒道之争、汉匈和亲、李广卫青霍去病率领汉军征战漠北、张骞出使西域以及汉朝政治格局的整饬等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同时,对细部多加雕琢。丰腴的细节是史剧的魅力之所在,唯有如此,历史剧才能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才能摆脱生硬地说教、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历史剧才能让一幅幅陈年的面颊绽放新鲜的笑容,赢得观众的认可。因此细节处理意义重大。在正说历史剧中,“真人(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假事”应该符合人物的原有面貌,以有助于进一步表现其性格、促进故事进展为原则。“假人假事”应当符合特定时期的历史氛围,具备历史的可能性,切不可随意编造。《汉武大帝》一剧在抓住“大事”这一脉络之后,创作者在“小事”上下足了功夫。以废刘荣立刘彻一事为例,对于这一事件。

载如下:身体欠佳的景帝曾有托付众皇子于太子刘荣之母栗姬的想法,但被心无城府的栗姬一口回绝,于是景帝心生不满。“王夫人知帝望栗姬,因怒未解,阴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景帝怒”“遂案诛大行,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汉武大帝》一剧中,创作者将“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一事移植到了长公主刘嫖身上。这一改动,有助于塑造更加丰满的人物形象。因宿怨而费尽心机打击栗氏母子让刘嫖一向飞扬跋扈睚眦必报的性格得以完满展现。不仅如此。这一细节对于塑造一个前恭后倨、野心满腹、隐忍而富有城府的王推鹆搜渝辞炕之功效。自出场以来,王偷男蜗笠恢笔乔卑温和、善解人意的,面对妃嫔对帝王恩宠的明争暗夺,她表现出了少见的平和淡薄:当后宫佳丽们为一件首饰而抢得方寸尽失时。她的静如止水又是如此难能可贵:在众多期盼着母以子贵的娘娘为太子之位绞尽脑汁之际,她却对彘儿的胶东王的位置表现出了颇能安抚人心的满足。以致于窦太后与景曾不止一次的褒奖王美人,赞赏她的兰心慧质。然而到了景帝离世六年之后,在窦氏撒手人寰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撩起了遮蔽其真面二十余年的面纱,开始以东宫之主自居,控制皇权、安插亲信、铲除异己、玩弄权势、圈地集财。因此,创作者将“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一事从王姑身上抹去,推迟了其暴露真实秉性的时间,从而强化了人物的隐忍性格,增添了情节的戏剧性——对观众而言,反面角色伪装得越久、隐藏得越深、暴露得越晚,她所带来的震惊和愉悦就越耐人寻味。

当然,《汉武大帝》一剧的成功不仅仅在于它较为完满地复现了汉武帝刘彻执政期间的政治生活图景。也不仅仅在于此剧塑造了诸如窦太后、景帝、武帝、王汀Ⅰ加ぁ⑻镧恪⒗罟恪⑽狼嗟鹊纫幌盗杏醒有肉有性格的人物形象。更在于剧作中渗透的直抵人心的深浓情谊以及其中传达的处事为人的道理、经世治国的智慧。不妨略举两倒。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通观全剧,《汉武大帝》之中饱含着浓厚的赤子之情、充溢着真挚的师生情谊。有人将封建时代臣民对帝王的忠诚指斥为愚忠,甚至以此为据批评剧作者宣扬陈腐观念,这一点我们下文再论。先说“愚忠”,此剧同样不乏此类“愚忠”,文臣有晁错窦婴为整饬国局吏治而置身家性命于不顾,鸿儒有赵绾王臧为推进革新而撒尽热血,武将有飞将军李广卫青霍去病为抗击匈奴征战沙场。使节有苏武张骞历尽劫难不辱使命,甚至是以公主身份远嫁匈奴的宫女小倩都有着一颗为皇帝效忠为大汉捐躯的热心。他们敬忠家国的象征——皇帝,在今日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所谓的“愚忠”,但历史是容不得脱离具体时段的客观情境来做超时空的道德评判的,自夏启开创“家天下”局面以来,封建时代的国家名誉上是属于帝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倘若我们不让古人忠于一国之主——帝王,那我们要求他们怎么办呢?彼时人物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这种对于家国的拳拳之心、对于天下的赤子之情不能不令观众动容。再说师生情谊,剧中涉及景帝与晁错、武帝与王臧两对苦难师生。以前者为倒,景帝与晁错之间的既是君臣又是师徒的关系,在晁错提出的削藩策引起各诸侯国不满进而出现以“诛晁错清君侧”为旗号的“七国之乱”时,势单力孤的景帝深知毒蛇啮指则壮士不得不断腕,挥泪痛斩恩师,晁错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行刑之前的最后的师生会面场景让人动容,作者以浓重笔墨渲染这一幅既悲凉无奈又窝心的图画,一个是君,面对二十余载的厚重师恩和即将到来的诀别而涕泪滂沱:一个是臣,因长久以来的知遇之恩和即将到来的政治生涯的败北终结而老泪纵横。倘若说君臣之谊带有那么一点“愚忠”,那么这师生之情则是足以穿越时空以致永恒留存的。

“动之以情”还需“晓之以理”,读史之所以能使人明智。其缘由不外乎历史之中蕴含着处世为人的道理、经世治国的智慧。历史剧的创作同样应该将传递历史智慧作为自身的使命所在。一个国家所面临的挑战无非分两种,所谓内忧外患。以汉代历史为例,内有藩王无视朝廷,各个自立门户且觊觎皇权而蠢蠢欲动,国家安定统一的局面经受扰乱:外有匈奴屡犯边塞,烧杀抢掠,夺汉之钱财、劫汉之百姓,边境的安宁、国土的完整、政权的稳定受到威胁。不论是内部的统一安定还是外部的抵御抗争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毫无疑问,内忧外患都是亟需解决的问题。但如何解决却蕴含着大智慧。对于内忧,汉朝在国力尚不足以震慑各方反叛力量的时候颁布削藩策终致“七国之乱”,文帝不得不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进行平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道理显而易见,任何事,唯有必要性和可能性兼备的情况下才是可为的。削藩对于巩固政权固然是必要之举,但汉景帝时期国力尚弱,并不具备顺利完成削藩的实力,必要而不可能的事情,不可为。对匈奴的征战同样是教训累累。汉代经历了文景时期的养精蓄锐,国力各方面得到了有效的恢复。加之汉武帝励精图治,注重养兵买马,积蓄力量,武帝中后期的汉廷的确具备了与匈奴决一死战的实力,于是汉武帝宁穷尽一国之兵力也要为数十年来匈奴对汉廷的欺压劫掠羞辱雪耻。但连年的烽火灼伤的不仅仅是曾经凶悍的匈奴,还有汉朝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尽享太平盛世的梦想。长途征战,劳命伤财,汉匈之战彻底打败了匈奴,也严重损耗了汉朝的元气。暮年的武帝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道理: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硬道理: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可能而不必要的事情,仍不可为。

总之,历史正说剧同历史一样,都是过去的生活即历史事实的“渐近线”,以正说面世的历史剧理应遵循大事实小事虚的原则,力求在展现历史知识的同时传递智慧,在讲述曲折故事的同时,宣扬真挚情感。真正做到以史为鉴、以情动人。

三、再看历史戏说剧

戏说剧多以轻松的姿态、幽默诙谐的形式讲述秒趣横生的故事,虽仍与历史有着些许“瓜葛”。但它并未背负多少“传承历史之精髓”的神圣使命,而是借着历史的外衣抒发当代人的感怀,嬉笑怒骂之中,传达出市井的处世哲学,一张一弛之间,刻画着善恶忠奸多样的面孔。与正说历史剧相较而言,戏说历史剧借题发挥的痕迹更加明显,精神消费品的属性也更加突出。不求深邃但求有趣成为众多戏说历史剧共同的品性追求。戏说历史剧对乐趣的追求是无可厚非的。作为大众艺术之一种,有趣方能引人入胜,从而保证一定的收视率,促使戏说历史剧获得长远发展的现实基础。但这趣味有高下之分。高雅的趣味,是乐子里面藏着道理,是趣味之中含着教益。从低来讲是谑而不虐。趣而无伤大雅:从高来讲。则应当倡导“一种积极的人生价值,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意味”,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引导观众追求积极健康有益于生命的趣味。低下的趣味则是媚俗的,一味迎合部分观众的搜异猎奇心理,譬如编造一些皇帝微服出宫与风尘女子的艳遇、和江湖侠女的痴缠,或是展示弄臣贼子的谄媚之术与阴谋诡计,更有甚者则是将野史传闻之中的宫闱之事大加渲染,极尽能事描摹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繁琐细节与丑恶嘴脸,从而大大降低了作品的品位。从长远来讲,这种低下的趣味追求注定形成杀鸡取卵之恶性循环,提供此种新鲜刺激但没有营养的“文化大餐”,终会“倒了观众的胃口”,是不利于电视剧艺术的发展的。由此可见,戏说亦有戏说的规矩,要有趣,又要有教益,有教益才能深入人心,确保戏说历史剧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在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方面实现双丰收。

历史剧论文篇(4)

但是从去年底开始,历史剧创作呈现明显的收势,降温的趋向是明确的。今年初,国家广电总局徐光春局长明确指出,在促进电视剧繁荣和发展的进程中,要更多地“关注社会的变革,抓现实题材作品”(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副局长也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工作会议上对2001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工作作了回顾,总结了“控制一般历史题材电视剧生产数量”的经验,“特别是对宫廷、武打类剧目的申报立项采取了压缩比例、从严控制的措施。”(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与这种遏制重古轻今的导向相一致,理论界也出现了不少对历史剧创作中负面因素的批评:“近几年,清朝戏走俏,荧屏上便花翎顶戴、马褂满视野,贝勒、格格、皇阿玛叫声不绝”。“从先秦的枭雄到清末的奸臣,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戏说的旗帜下,糟蹋历史,误导后人。”(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种明令遏制和批评对历史剧生产中的盲目、无序、失度无疑有着积极的作用,它标志着电视历史剧创作进入一个新时期的开始。但不足也是显在的。因为就宏观调控而言,它是一种自上而下通过行政指令来达成计划生产的手段,不可避免地带着强制的色彩。对于处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艺术生产,这种调控是必需的。但要从根本上扫清电视剧创作上的一些盲区,仅仅依靠必要的行政指令是远远不够的。就理论界的批评而言,如果仅仅集中于对创作表层特征的粗线条指认,甚至以个人的好恶作感性的批点,就有可能将一场有意义的文化批评引入歧途,弄不好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相对科学的做法是深入实际,从现象分析入手,厘清电视历史剧走红的内在动因,这样才有可能在总结几年来电视历史剧创作经验教训的同时,规范未来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方向,将这一为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样式纳入新世纪先进文化建设的健康轨道。

那么,电视历史剧究竟为什么会走红呢?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就是观众的喜爱。关于这一点已经用不着我们去花费笔墨作祥尽的考证了,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潜藏在这一现象背后的问题,即电视历史剧为什么会赢得观众的喜爱?弄清了这一问题,也就揭示了电视历史剧走红的一个深层动因。

和其他艺术创作一样,电视历史剧的兴盛不是偶然的,而是受到时代、社会诸种因素影响的结果,其中最主要的驱动力就是受众独特的心理需求,也就是说,电视历史剧契合了特定时代大众的社会心理,顺应了我们民族独有的审美心态。

(1)与大众社会心理的契合

自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社会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极其复杂的多元结构中。就本土范围看,市场经济全面启动,社会进入向商品经济转型的时代。人们从原先的精神化生存坠入了激烈的物欲竞争。信仰坍塌,理想破灭,转型期不可避免的社会心理问题随之纷纷出现:迷惘、焦躁、道德沦丧、价值失范……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面临着世界格局重组的问题,WTO更使这一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明了。中国经历了80年代自觉的西化失败后又一次不得不向西方看齐。国人本已焦灼不堪、迷乱不已的心理因此越发脆薄:一方面不知所措,一方面又本能地滋生出反抗与拒绝,矛盾重重中人们开始将目光到中国的历史深处,企望从“曾经泱泱大国”的往昔岁月中寻找到自我的寄托,寻找到民族自尊自信的支点。95年后席卷思想界和学术界的“国学热”就是一个明证。这样的历史情景和群体精神风貌,催化了电视历史剧的出笼和发展。从一开始,它就顺应国人回归历史的心理趋向,将镜头锁定历史时空;同时,在面对历史时又着眼于现实需要,力图给困顿中张惶失措的现代人撑起一方不无虚幻的心灵栖居地,让种种纷繁杂沓的心理得到暂时的安息。因此,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策略就是凭借一个历史的幌子演绎现代人的梦想。与这种创作策略相吻合,在具体的操作上它远离传统的经学式历史书写,无视“历史真实”。尤小刚就曾经这样表白:“在戏说中,历史人物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陈家林也认为历史剧并不意味着与历史一一对号(注:《荧屏群言堂》,《中国电视》2002年第3期)。可见,在创作者那里电视历史剧是“大众文化对历史的再塑造”的产物。其于这一出发点,电视历史剧针对不同的社会心理需求作出了不同的创作定位:或者把电视历史剧视作人们欲望假想和心理宣泄的对象,把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变成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打造出一则则世俗神话。而观众在观看时通过产生联想和认同,又把鲜明的艺术角色关系悄悄地置换成隐约的社会角色关系,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现实的焦虑、困惑和迷茫,或者在虚实相间里为我们讲述一个古国强者的奋斗传奇。这类作品往往以塑造具有感召力的强者形象为核心,展示人物百折不挠的奋斗历程,凸现人物智勇过人、刚强有力的英雄特质,从而在观众面前树立起自强不息的民族楷模。康熙、雍正、包公、刘罗锅都是其中的代表。这样的艺术形象满足了民族自信的想象,弥补了现实生活中强者匮乏的缺憾,反映了人们在一个英雄逝去的年代里对英雄缅怀和召唤的心态。

总之,无论是虚构欲望的乐园还是架设精神的天堂,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历史电视剧成功地捕捉住了大众的社会心理,从而为人们铺设了一条由现实遁往历史、又由历史返归现实的梦幻大道。人们因此满足了一时性的欲望,消除了不满,散发了能量,获得了愉悦(注:时蓉华:《社会心理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P539)。而电视历史剧也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厚土,扎根其间,一天天地枝茂叶盛起来。

(2)与观众审美心理的投合

如果说最广泛地体现大众的社会心理使电视历史剧与观众建立了一种类似心心相印的默契,那么,在艺术处理上历史电视剧自觉地继承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的特点,又使它满足了具有传统文化背景的中国观众的独特审美要求。这是电视历史剧广泛流传的又一重要原因。

在中国历史演讲的漫长岁月中,传统艺术在与大众的不断“对话”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相对固定的一整套话语系统。诸如:讲述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展示一段曲折多舛的人物命运,编织充满悬念的离奇情节,演绎惩恶扬善的道德主题;再如:煽情的手段,大团圆的结局……这套话语系统历经了宋元话本、戏曲和明清的小说,直至近现代的文明戏、电影等等,已为人们的审美心理所界定,成为具有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特色的艺术范式。人们在日复一日地接受这种艺术熏陶时,也渐渐形成了与之相应的审美心理定势。这种有效的对话持续至今。今天,“绝大多数的中国观众对于一个内容丰富、感情跌宕的好故事都是十分热衷的。一切哲理和思辩都必须是在命运曲折、感情复杂的人物活动中才能被观众接受。如果认识不到东方文化背景下的观众的这种特有的心理,而照搬西方哲学思想指导下的舶来艺术样式,其结果一定是在这样的文化接受群体中遭到排斥。”(注:尤小刚:《思考与发展》,《中国电视》1992年第8期)这恐怕就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和积淀深厚的民族审美心理交相作用的结果。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文化传统的绵延传承,也可以感受到传统文化的执着惰性。但作为大众文化,电视历史剧首先执行的不是对传统文化批判的职能,恰恰相反,它正是在利用传统这一点上寻找到了独特的大众色彩。在叙述内容上,电视历史剧基本因袭了人们熟习的传统故事,讲述的是古老的善恶对抗故事或者男女情爱故事。这些做事建立在二元对立模式的基础上,善良与邪恶、幸福与苦难、美与丑、悲与欢……相互组合,形成鲜明的比照,从而一目了然地传达出(于观众来说是感受到)创作者的价值评判和道德立场。而且,对立元素的二重组合具有一种相对的定向性,即善良战胜邪恶,幸福取代苦难,丑变为美,欢压倒悲……总之,结局是光明美好的。这种格局符合东方民族“脸谱主义”、“团圆主义”的传统审美倾向。当然,这样一元化的二重组合简化了历史的复杂性,消解了它的悲剧意义,剔除了理性色彩,有着严重的局限性,但驭繁从简、对比强烈的浪漫写意手法是契合传统艺术特点的。

这样的叙事范式充分表明了电视历史剧与传统艺术一脉相承的关联性,也明白地显示出它贴近观众审美心理的创作选择,尽管这种选择离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化”、“大众化”有着相当的距离,但在调动主体的审美情绪方面却是成功的,它因此而赢得了观众的普遍青睐。

至此,我们再回过头来审视电视历史剧走红荧屏的现象也许就不会觉得很奇怪了。正如丹纳在《艺术哲学》里所说的那样:“每个形势产生一种精神状态,接着产生一批与精神状态相适应的艺术品。”(注:丹纳:《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P66)电视历史剧首先适应了时代、社会的形势,同时又及时捕捉并反映了这一时代、社会中人们普遍存在的思想感情、心理需求;其次在创作上遵循艺术规律,恰当地把握了观众心理,制定出行之有效的创作策略和作品定位,并选择相宜的叙事模式,一句话,它拥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形成了一股风潮,“屡禁不止”。面对这样的客观现象,我们不难意识到,不分青红皂白地压制和指责历史剧也许不是明智的,也不会取得显著的效果,反之从长远计,对于这种具有深厚受众基础的艺术样式进行冷静分析,加以认真引导是极其必要的。事实上,当站在艺术发展的历史角度、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考察电视历史剧的创作现状时,我们不难作出判断。诚如前文所分析的,电视历史剧作为大众艺术在把握自身与受众关系的问题上有着清醒的认识,体察大众心理,贴民思想感情,体现了很好的交流、娱乐价值,这对我们调整高高在上的旧有传播观众是一种积极的推动;另外就电视艺术而言,历史剧作为传统艺术,立足本土文化,尊重民族审美趣味,努力探索喜闻乐见的“中国化”艺术形式,虽然在整体上存在着继承有余创新不足、迎合有余引导不足的毛病,但这样的思路是值得借鉴的;而且在具体创作中,电视历史剧紧紧抓住“情感”要素做文章,突出了电视剧艺术的本质特征,在有些作品的创作上糅合进了现代艺术的戏拟、反讽等手法,这一切对“古老”的历史剧创作来说不无启迪意义。

当然,电视历史剧的不足同样十分显著。不少评论家批评电视历史剧“郁结着挥之不去的皇帝情结”,“或扭扭捏捏,或大打出手,搞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但丝毫没有历史人物的气色。”(注:于惠罗:《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剧坛》1986年第1期)这些确是实情。许多历史剧推出的人物形象存在着明显的缺陷。帝王们一个个以皇权代表自居,在险恶多变的政治舞台上耍尽手腕,玩尽权术。围绕着皇权崇拜,作品反复演绎“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强盗逻辑。这样的权谋之争和人生准则会带给观众怎样的暗示与启迪是可想而知的。即使是包公、于成龙、刘罗锅这样的忠臣贤士,身上凝聚着传统士大夫的不少优秀品格:清廉、正直、机智、侠义,但最终也跳不出“士为知己者死”的狭隘体认。难得一见的人物形象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美丽、率真、勇敢、独立,但一样有着率性、纵情的毛病——那种无拘无束的人生追求作为一种终极人生理想确实令人神往,但如果当作现实生活的追求目标则不免有误导之嫌。其次,由于电视历史剧题材上的特定“历史性”,作品所展现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等都与现实存在巨大的差异,如果处理不当就会致人“误读”。有批评家指认电视历史剧宣扬皇权意识、清官意识、男权意识、爱恨情仇、迷信、巫术等等大概就缘于此。这种情景启示我们,虽然历史剧讲述的是历史故事,但我们不能放弃现代立场,在弘扬传统文化时要坚持有扬弃地继承,在强调民族意识时要进行有批判地甄别,只有这样电视历史剧的创作才能既坚守传统又突破传统,在顺应国情的同时顺应时代的要求。此外,电视历史剧投合大众的社会心理,调节、舒展、补充和宣泄人们的感情,充当现实生活的麻醉剂,这种娱乐作用无可厚非,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正是电视剧的重要功能之一,但如果站在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衡量,这样的创作就有失积极的引导意义。因为它在消平人们尖锐的心灵痛楚的同时,也削平了人们思想的触角,在提供虚幻的历史梦境的同时,也消解了历史的深度。正如王岳川在《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中所说的:“就社会文化心理而言,现代传媒在冷却人们的真血性、真情怀并冷却意义的价值生成中,……不期然地抚平了现代人‘生活在表面’的失重感和创伤,使其遗忘生活和命运的严峻性以及安身立命的重要性。”(注:王岳川:《当代传媒的现代盲点》,《人文评论——中国当代文化战略》作家出版社1995年版P78)这种缺憾算得上是大众文化的致命伤。

其实,诸如此类的不足和问题早就应该为创作界所注意,但长期以来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它们,致使历史剧创作陷入无序的景况,引发了无数的纷纭评说。假如我们进一步深入探究个中原委,就会发现其根源在于创作界和理论界对电视历史剧存在着认识上的偏差,这种偏差我把它归结为“创作界的价值失度”和“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1)创作界的价值失度

在创作界视电视历史剧为摇钱树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徐光春曾直截了当地批评“有人把电视剧的创作、生产完全当作赚钱的买卖”(注:徐光春:《在2002年全国电视剧题材规划会上的讲话》,《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胡占凡也曾这样总结荧屏古装历史剧过多的毛病:“古装戏过多的问题说过多次,但是至今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根本问题就是利益驱动。”(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这里的“利益”显而易见指的是经济利益。从电视文化市场看,2001年底,在四川电视节和北京电视周上,电视节目交易展台上2/3是古装剧(注:《荧屏电视剧》,《中国电视》2002年第4期)。这样的贸易盛况背后不言而喻的是可观的经济利益。就买方(播出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深受观众喜爱,不必顾虑因错买而赔钱;而且,如果购进一部观众喜欢的历史剧就意味着巨额广告费的进帐落户,甚至可能提升整个频道的收视率。而对于卖方(制作单位)来说,电视历史剧是容易驾驭的艺术样式,“主客观方面的限制都不多”,“因为现实题材把握不当,很容易成为政策变动后的易碎品,所以宁愿拉大时间距,把笔伸向定论已铸的历史题材”(注:陈杉:《对重大现实题材要反复变焦》,《大众电视》1985年第12期);而且,历史剧在国内很容易被各年龄段的观众所接受,在国外也因历史色彩和非意识形态话语而拥有一定的观众(《雍正王朝》外卖美国市场对国内历史剧制作是一种刺激)。这样既省力又被看好的市场效果自然会拉动生产的源源不断。那么,这种围绕着经济利益而热买热卖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呢?不少圈内圈外的人士视其为市场调节的客观结果。从表面看起来这似乎是事实;而且这种市场调节作用也似乎无法简单回避,因为它与当今媒介产业化现实趋势相伴相生。但问题是产业化的现实形势无法取代、抹杀电视媒体(包括电视剧)的文化传播特性。因为无论电视机构在体制上如何转型,在机制上作何调整,电视都首先是大众传播媒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在日本,电视被当为“家庭文化”,因为它渗入千家万户,对人们家庭生活的内容和形式有着潜移默化的强大作用。在美国,电视被称作“余暇文化”,它是余暇时间——充分展示人个性的时间段的重要内容。电视的直观性和普及性,使它对整个社会风尚都有一定的影响。所以,以涵化理论研究著称于世的哥本纳(GERBNER)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电视最重要的功能是建构人们的生活模式及价值观念”,朱瑟布朗(CHESEBRO)在长期研究美国电视的基础上也提出了“媒体塑造大众文化”的观点。电视“建构阅听人的品味”,而不是“简单地反映阅听人的需求”早已成为了传播界的共识(注:张锦华:《媒介文化·意识形态与女性》台北正中书局1995年版P1——15)。赖特(WRIGHT)的“文化整合论”和葛兰西(GRAMSCI)的“文化霸权论”都是以承认并强调媒体的文化建构功能为前提的。可见,电视创作(包括历史剧创作)无法回避文化传播的首要职能。放弃文化建设而以经济利益的索求为核心是本末倒置的错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电视历史剧热产热销固然包含了市场调节的因素,但在更深的层次上是由电视剧创作界对电视历史剧创作价值取向的把握失度所导致的。这种价值失度表现为无视电视历史剧积极的文化传播要义,反映在创作心态上便是惟利是图,趋利如流;反映在创作实际中便是以市场机制为借口,一味迎合大众的趣味,片面夸大娱乐作用。厘清这一点对于今天的中国电视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正处身在体制转换的过程中,又面临着即将蜂涌而入的海外电视文化,如果片面地认同消费主义的商品身份,单纯追求经济利益,就必然会导致创作重心由精神品格的发现和建构滑向单纯的世俗享乐的追求,从而使电视文化走向虚无,失落应有的认识价值。因此,对于每个电视剧从业人员来说,清醒地认识电视传播的职责,认识并摆正电视历史剧所负有的教育、娱乐等各项功能的关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不仅仅是这一时代的这个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需要,更是电视传媒本质的一种要求,当然也是电视艺术得以长足发展的先决条件。

(2)理论界的批评失范

按说电视历史剧创作中存在的这种错位现象以及所导致的创作混乱理应为理论界所瞩目,并得到及时的恰当的指导,但实际情形并非如此。虽然早在1986年,艾知生部长就在《提高电视剧质量是当务之急》一文中指出:“在历史题材中,我觉得要提醒一下,有些剧不是反映历史的主流,而是热衷于描写某些对推动历史并没有起什么积极作用的帝皇将相,军阀官僚。我们应该考虑对人民起什么作用,往哪个方向引导。”(注:艾知生:《提高电视剧质量是当务之急》,《光明日报》1986年3月6日)今年,胡占凡副局长在《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一文中,又再次指出:“一些电视剧热衷于血腥暴力,动不动就大开杀戒,没有责任感。”“还有一些剧宣扬封建糟粕思想,把这些封建糟粕视为珍宝,拿到电视上来作为卖点,影响很坏。”“另外还有一些电视剧宣扬不正确的价值取向,热衷于表现人际关系,热衷于权谋,和我们提倡的健康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道德标准完全背道而驰,误导了很多人。”(注:胡占凡:《繁荣发展净化荧屏为16大营造良好氛围》,《中国电视》02年第4期)媒体如何顺利完成转型过渡是宏观调控中不可或缺的环节,除了在政策上明确改制的方向,还应配备充分的理论匡导,对一些有可能招致创作盲目、失控的问题应进行先期的探讨。但就现实情形看,与改制密切相关的许多重要问题未能及时引起广泛的关注,诸如,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产业化了的媒介集团在国家文化建设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承担着怎样的功能?当代电视人应具备什么样的文化素养、精神品格?电视文艺如何参与建设当代先进文化?还有,如何看待并引导电视创作中日益泛滥的世俗化趋向和功利化心态?……实际上,这些问题关涉到能否从根本上澄清人们观念上的偏差,能否正确把握社会利益和经济利益、认识价值和娱乐价值的关系尺度,能否提升电视的整体文化品格。而理论界对此多少显得有些隔膜,这就使它失落了许多研究的“当代性”,呈现出某种理论游离于创作实际的状态。具体到电视历史剧问题,理论界要么对某部作品集束式地热评不休,(如对《三国演义》、《雍正王朝》、《太平天国》等。这些作品不是不可以热评,而是应当力求从正反两方面作多层面的讨论,以期达到举一反三的效果。)要么对一些调侃、热闹的“戏说”历史剧怒目相向,省略了许多深入的理性分析,扣上许多“庸俗”、“胡说”、“反历史”的帽子。(如《戏说乾隆》、《还珠格格》等。)要么对“正说”、“戏说”们一概冷眼旁观,持不屑一顾或超然物外的态度。在一些权威的学术刊物上,电视剧几乎难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不要说那些有非议的历史剧,尽管它们在民间产生了广泛的反响。其实,正是这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作品亟待评论界作出及时的导向性批评。事实上,学术高堂仅仅向高雅的精英文化开放早已是过去了的历史,今天居身于大众文化时代,引领和建设大众文化这样的学术要义却还常常被疏忽。理论界的这种姿态究竟是一种批评的策略,还是一种傲慢,抑或是一种迟钝?但无论如何,在客观上,理论因此丧失了不少前瞻性和示范性,电视历史剧(尤其是戏说历史剧)在这样的空隙中滋生蔓延,随波逐流也就不足为怪了。

历史剧论文篇(5)

历史剧是指取材于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电视剧。顾名思义,历史剧所叙述的主要事件、描写的主要人物要求历史上有其人其事。这就意味着历史剧不等同于古装戏,历史剧是古装戏之一种,与一般古装戏不同的是它的讲述不可任意为之。而应以历史为取材来源。同时历史剧又是以剧为本体,这决定了历史剧不是严谨的教科书。而是一种艺术形式,是基于某种视角的对于历史某一片段的审视、渲染、发挥,应该凸显它的戏剧本色。

时下的历史剧研究大致可归为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种研究着笔墨于历史剧分类的精细化上:不论是将历史剧两分的历史纪实剧、历史故事剧:还是将其三分的历史正说剧、历史亚正说剧、历史戏说剧,或是正说剧、改编剧、戏说剧:此类研究往往是将已有剧目进行归类,分别列举其区别于其他种类的特点之所在。种种类别划分自有其可取之处,但由于止步于类别划分与特点罗列,此类研究对于历史剧的再创作并无多大的指导意义。

第二种研究致力于析解历史剧与历史记载之间的差异,以历史记载为准绳指摘历史剧的失误,探讨历史剧的真实性问题。这种做法仍有欠妥之处。

首先,探讨历史真实问题以历史记载为准绳难以立足。历史真实问题即历史剧对于人物事件的叙述是否与事实相符,而历史记载不等于历史事实。历史记载是主观化之后的产物,因此,以史书为准则证明历史剧的内容不符合历史真实就等于以一个带有主观色彩的事物为标尺度量另一种思想产物的主观化程度,这本身就是难以立足的。当然,历史记载的主观色彩并不能成为否定史书文献在研究历史方面所具备的价值的依据,更不能成为某些荒唐的戏说剧以“历史不可追寻”为理由进行自我辩解的挡箭牌。确定的一点是。纠缠于历史剧与史书记载之间的偏差、要求历史剧“为史学买单”,这种做法有失允当。

第二,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分属于不同的层面,二者之间并无必然的依存关系。历史真实是实有层面的,发生过的、存在过的就是真实的,反之就是虚假的、伪造的:艺术真实则是在假定性情境中展现的内蕴的真实。是抽象层面的,具备历史的可能性、符合事物发展的逻辑就是真实的。历史真实固然重要,但艺术真实才是历史剧的关键之所在。倘若拘泥于历史真实的严正,失去了趣味性与丰富的想象力,历史剧只能沦为生硬刻板的教科书。

第三,事实判断不能代替历史判断。即使历史剧如实展示了真实的历史人物与事件,也仅仅是提供了作出事实判断的前提,事实判断回答“是什么”的问题,提供给人们有关历史的知识,而历史剧的目标在于作出历史判断,即在于传递智慧而不仅仅是知识。历史判断包含着探讨“为什么”的成因判断以及回答“应该怎么办”的价值判断。与历史研究相似的是,历史剧创作者同样应该“总是带着要解决某个问题的目的、动机去研究历史,也就是说,研究者要通过历史的考察寻求某种有助于解决现实问题的答案”

因此,上述两种研究在取得一定成果的同时同样疏于对目前历史剧创作整体性问题的析解和把握。历史剧创作目前的困扰不是剧种比例的失调,即不在于说正剧太少而戏说剧泛滥,戏说历史、正说历史都是可取的形式,关键在于如何戏说如何正说,即历史剧该怎么说。在于整体创作理念把握得是否精准。

历史剧创作的主旨是什么?仅仅告诉人们往昔发生了什么?充当声画并茂的教科书?在有限的篇幅里,它所能给予的历史知识毕竟是有限的。更何况人们收看历史剧的动机不在于单纯地获取历史知识。当然,与其他种类的电视剧一样,历史剧作为大众文化时代的精神消费品之一种,提供消遣和娱乐是它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历史剧更重要的使命在于在提供娱乐消遣的同时,挖掘深藏于历史之中的能够启迪当下、昭示来者的内蕴,吸取前辈的教训:揭示往昔的智慧:将历史书写成为对当代社会具备启发性的潜文本,以史为鉴,从而赋予历史以鲜活的面孔、崭新的生命。

对于将历史剧分为正说、戏说虽存在争议,但这基本仍是大家公认的划分方式。当然“正说”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种戏说,只是戏说的成分少一些。为了便于进一步的论述,在此我们作出界定,将取材于正史、追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统一的、以历史本身固有的矛盾作为剧作核心的历史剧归为正说,比如《一代廉吏于成龙》、《成吉思汗》、《汉武大帝》,而以完全虚构的矛盾为主线展示故事的历史剧归为戏说。这里存在着一个戏说历史剧与一般古装戏的区别问题,戏说历史剧多是真人假事,譬如《戏说乾隆》、《铁齿铜牙纪晓岚》、《宰相刘罗锅》、《康熙微服私访记》,叙述的主要人物历史上实有其人,故事的历史背景也比较明确,但剧中的故事详情则是“三分属实、七分虚构”,创作者主观发挥的程度大一些,与正剧相较而言,戏说剧带有十分鲜明的娱乐色彩,不求如实但求有趣,除去历史剧之外的古装戏则是或来源于道听途说或取材于野史传闻,譬如由武侠小说改编而来的《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小李飞刀》等等它的历史背景更加模糊。历史剧具体应该怎样言说,下面我们分别论述。

先看历史正说剧

一言以蔽之,历史正说剧应当做到技术性方法上讲究“大事实小事虚”:导向性方法上力求弘扬传统文化传递历史智慧。不妨以屡受好评的电视剧《汉武大帝》为例。

在处理史有记载的史实与艺术虚构的关系时,此剧遵循着“大事实”“小事虚”的原则,即首先大处谨尊历史。毋庸赘言,历史剧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影视剧作,取材于历史就决定了不论是正说还是戏说,历史的顺序不能颠倒,影响历史进程的重要事件的面貌、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重要人物的大致面貌不能虚构,特定历史时期的环境气氛、时代精神等等也应力求真实可信,《汉武大帝》以《史记》、《汉书》为蓝本,力求再现汉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民俗,全景式地描绘汉代人民的生活风貌。此剧以恢弘的气势讲述了汉武帝刘彻自幼年至古稀纵横跌宕的人生,以浓墨重彩展示此间发生的七国之乱、儒道之争、汉匈和亲、李广卫青霍去病率领汉军征战漠北、张骞出使西域以及汉朝政治格局的整饬等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同时,对细部多加雕琢。丰腴的细节是史剧的魅力之所在,唯有如此,历史剧才能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才能摆脱生硬地说教、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历史剧才能让一幅幅陈年的面颊绽放新鲜的笑容,赢得观众的认可。因此细节处理意义重大。在正说历史剧中,“真人(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假事”应该符合人物的原有面貌,以有助于进一步表现其性格、促进故事进展为原则。“假人假事”应当符合特定时期的历史氛围,具备历史的可能性,切不可随意编造。《汉武大帝》一剧在抓住“大事”这一脉络之后,创作者在“小事”上下足了功夫。以废刘荣立刘彻一事为例,对于这一事件。史书上记载如下:身体欠佳的景帝曾有托付众皇子于太子刘荣之母栗姬的想法,但被心无城府的栗姬一口回绝,于是景帝心生不满。“王夫人知帝望栗姬,因怒未解,阴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景帝怒”“遂案诛大行,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汉武大帝》一剧中,创作者将“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一事移植到了长公主刘嫖身上。这一改动,有助于塑造更加丰满的人物形象。因宿怨而费尽心机打击栗氏母子让刘嫖一向飞扬跋扈睚眦必报的性格得以完满展现。不仅如此。这一细节对于塑造一个前恭后倨、野心满腹、隐忍而富有城府的王娡起了延宕强化之功效。自出场以来,王娡的形象一直是谦卑温和、善解人意的,面对妃嫔对帝王恩宠的明争暗夺,她表现出了少见的平和淡薄:当后宫佳丽们为一件首饰而抢得方寸尽失时。她的静如止水又是如此难能可贵:在众多期盼着母以子贵的娘娘为太子之位绞尽脑汁之际,她却对彘儿的胶东王的位置表现出了颇能安抚人心的满足。以致于窦太后与景曾不止一次的褒奖王美人,赞赏她的兰心慧质。然而到了景帝离世六年之后,在窦氏撒手人寰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撩起了遮蔽其真面二十余年的面纱,开始以东宫之主自居,控制皇权、安插亲信、铲除异己、玩弄权势、圈地集财。因此,创作者将“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一事从王姑身上抹去,推迟了其暴露真实秉性的时间,从而强化了人物的隐忍性格,增添了情节的戏剧性——对观众而言,反面角色伪装得越久、隐藏得越深、暴露得越晚,她所带来的震惊和愉悦就越耐人寻味。当然,《汉武大帝》一剧的成功不仅仅在于它较为完满地复现了汉武帝刘彻执政期间的政治生活图景。也不仅仅在于此剧塑造了诸如窦太后、景帝、武帝、王娡、窦婴、田玢、李广、卫青等等一系列有血有肉有性格的人物形象。更在于剧作中渗透的直抵人心的深浓情谊以及其中传达的处事为人的道理、经世治国的智慧。不妨略举两倒。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通观全剧,《汉武大帝》之中饱含着浓厚的赤子之情、充溢着真挚的师生情谊。有人将封建时代臣民对帝王的忠诚指斥为愚忠,甚至以此为据批评剧作者宣扬陈腐观念,这一点我们下文再论。先说“愚忠”,此剧同样不乏此类“愚忠”,文臣有晁错窦婴为整饬国局吏治而置身家性命于不顾,鸿儒有赵绾王臧为推进革新而撒尽热血,武将有飞将军李广卫青霍去病为抗击匈奴征战沙场。使节有苏武张骞历尽劫难不辱使命,甚至是以公主身份远嫁匈奴的宫女小倩都有着一颗为皇帝效忠为大汉捐躯的热心。他们敬忠家国的象征——皇帝,在今日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所谓的“愚忠”,但历史是容不得脱离具体时段的客观情境来做超时空的道德评判的,自夏启开创“家天下”局面以来,封建时代的国家名誉上是属于帝王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倘若我们不让古人忠于一国之主——帝王,那我们要求他们怎么办呢?彼时人物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这种对于家国的拳拳之心、对于天下的赤子之情不能不令观众动容。再说师生情谊,剧中涉及景帝与晁错、武帝与王臧两对苦难师生。以前者为倒,景帝与晁错之间的既是君臣又是师徒的关系,在晁错提出的削藩策引起各诸侯国不满进而出现以“诛晁错清君侧”为旗号的“七国之乱”时,势单力孤的景帝深知毒蛇啮指则壮士不得不断腕,挥泪痛斩恩师,晁错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行刑之前的最后的师生会面场景让人动容,作者以浓重笔墨渲染这一幅既悲凉无奈又窝心的图画,一个是君,面对二十余载的厚重师恩和即将到来的诀别而涕泪滂沱:一个是臣,因长久以来的知遇之恩和即将到来的政治生涯的败北终结而老泪纵横。倘若说君臣之谊带有那么一点“愚忠”,那么这师生之情则是足以穿越时空以致永恒留存的。

“动之以情”还需“晓之以理”,读史之所以能使人明智。其缘由不外乎历史之中蕴含着处世为人的道理、经世治国的智慧。历史剧的创作同样应该将传递历史智慧作为自身的使命所在。一个国家所面临的挑战无非分两种,所谓内忧外患。以汉代历史为例,内有藩王无视朝廷,各个自立门户且觊觎皇权而蠢蠢欲动,国家安定统一的局面经受扰乱:外有匈奴屡犯边塞,烧杀抢掠,夺汉之钱财、劫汉之百姓,边境的安宁、国土的完整、政权的稳定受到威胁。不论是内部的统一安定还是外部的抵御抗争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毫无疑问,内忧外患都是亟需解决的问题。但如何解决却蕴含着大智慧。对于内忧,汉朝在国力尚不足以震慑各方反叛力量的时候颁布削藩策终致“七国之乱”,文帝不得不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进行平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道理显而易见,任何事,唯有必要性和可能性兼备的情况下才是可为的。削藩对于巩固政权固然是必要之举,但汉景帝时期国力尚弱,并不具备顺利完成削藩的实力,必要而不可能的事情,不可为。对匈奴的征战同样是教训累累。汉代经历了文景时期的养精蓄锐,国力各方面得到了有效的恢复。加之汉武帝励精图治,注重养兵买马,积蓄力量,武帝中后期的汉廷的确具备了与匈奴决一死战的实力,于是汉武帝宁穷尽一国之兵力也要为数十年来匈奴对汉廷的欺压劫掠羞辱雪耻。但连年的烽火灼伤的不仅仅是曾经凶悍的匈奴,还有汉朝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尽享太平盛世的梦想。长途征战,劳命伤财,汉匈之战彻底打败了匈奴,也严重损耗了汉朝的元气。暮年的武帝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道理: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硬道理: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可能而不必要的事情,仍不可为。

总之,历史正说剧同历史一样,都是过去的生活即历史事实的“渐近线”,以正说面世的历史剧理应遵循大事实小事虚的原则,力求在展现历史知识的同时传递智慧,在讲述曲折故事的同时,宣扬真挚情感。真正做到以史为鉴、以情动人。

再看历史戏说剧

戏说剧多以轻松的姿态、幽默诙谐的形式讲述秒趣横生的故事,虽仍与历史有着些许“瓜葛”。但它并未背负多少“传承历史之精髓”的神圣使命,而是借着历史的外衣抒发当代人的感怀,嬉笑怒骂之中,传达出市井的处世哲学,一张一弛之间,刻画着善恶忠奸多样的面孔。与正说历史剧相较而言,戏说历史剧借题发挥的痕迹更加明显,精神消费品的属性也更加突出。不求深邃但求有趣成为众多戏说历史剧共同的品性追求。戏说历史剧对乐趣的追求是无可厚非的。作为大众艺术之一种,有趣方能引人入胜,从而保证一定的收视率,促使戏说历史剧获得长远发展的现实基础。但这趣味有高下之分。高雅的趣味,是乐子里面藏着道理,是趣味之中含着教益。从低来讲是谑而不虐。趣而无伤大雅:从高来讲。则应当倡导“一种积极的人生价值,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意味”,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引导观众追求积极健康有益于生命的趣味。低下的趣味则是媚俗的,一味迎合部分观众的搜异猎奇心理,譬如编造一些皇帝微服出宫与风尘女子的艳遇、和江湖侠女的痴缠,或是展示弄臣贼子的谄媚之术与阴谋诡计,更有甚者则是将野史传闻之中的宫闱之事大加渲染,极尽能事描摹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繁琐细节与丑恶嘴脸,从而大大降低了作品的品位。从长远来讲,这种低下的趣味追求注定形成杀鸡取卵之恶性循环,提供此种新鲜刺激但没有营养的“文化大餐”,终会“倒了观众的胃口”,是不利于电视剧艺术的发展的。由此可见,戏说亦有戏说的规矩,要有趣,又要有教益,有教益才能深入人心,确保戏说历史剧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在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方面实现双丰收。

历史剧论文篇(6)

因此,为了有效地使历史题材电视剧创作趋利避害,从而使“量”的“繁荣”向“质”的飞跃转化,构筑出真正的精品乃至经典,必须重申历史题材电视剧的一些根本性的问题。

首先是创作观念问题。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创作,要有一个正确的创作观念,这种观念说到底就是如何对待历史、如何对待现实的问题。这就要求编导者有一个正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如何对待历史?如何对待历史人物和事件?如何辨别历史中的精华和糟粕?在这里,要坚持历史主义唯物主义的原则,而克服非历史主义的倾向;要尊重历史规律,而不是违背历史规律;要以先进文化意识和历史批判精神来审视精芜并存、良莠难分的历史的原形态。这不是一个新解题。早在150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就已明确指出必须以正确的历史观、价值观来指导历史剧的创作。但在当下的创作实践中,这种观念常常缺席,因此,仍有重提之必要。否则,“帝王史观”、“贵族史观”、“盛世之梦”、“粉饰装点”必将泛滥成灾,“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也就无从体现。

其次是创作态度问题。一个时期以来,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存在着严重的以游戏和玩笑的态度来对待创作的问题,一些编导不是以严肃的态度来创作,而是游戏历史,调侃历史,乱语讲史,随意拿古人开玩笑。这种极不严肃的创作态度,严重地消解了作品的意义内涵,损害了历史剧的艺术形象。甚至有人认为历史剧的本质是游戏而非历史。不错,历史剧绝非完全等同于历史,但历史剧的本质也决非是游戏。早在20世纪60年代,史学家吴晗就认为“历史剧是艺术,也是历史”。我认为这才是历史剧的本质所在。这就要求历史剧的创作者,要具备历史家和艺术家的双重品格,既尊重历史规律,也尊重艺术规律。而我们的一些编导却无视这一点,比如《康熙王朝》的编剧甚至说:“历史上的康熙怎么样,我并不知道,只能靠猜想和感情的期待去慢慢接近他,揣摩他。”这是历史剧创作的正确态度吗?仅仅靠猜想和揣摩能塑造出符合历史真实的艺术形象吗?这怎能不令人怀疑?

再次是创作方法问题。古代题材的电视剧究竟应该怎么写?这似乎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这里关键之点是创作者怎样对待历史,怎样对待现实,怎样对待虚构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必须坚持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完美统一,坚持历史主义与现实主义水融的创作方法。在这点上,近现代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创作,态度比较审慎,因此,成效也较大。相反,古代题材的电视剧创作,穿凿、附会、篡改,编造的痕迹更明显,“硬伤”也更多,不要说逃不过史学家的眼睛,就连一般的观众也往往能看出破绽。

历史剧论文篇(7)

关键词:电视剧改编 叙事范式 传统文本

在戏说成风的娱乐时代,另类地解构历史便成为常态。人们有意借历史的时空尽情放纵宣泄着当下的各种欲望,然而电视历史剧作为一种大众传媒,不应仅满足于娱乐审美的需求,更应彰显具有灵魂价值的东西,传达出更多的传统文化的精华与智慧。值得欣喜的是中央台播出的电视历史剧能坚守这样的改编理念,2008年首播的改编历史剧《长河东流》就让观众深深地体会到这点。《长河东流》改编自历史小说《谁主沉浮》,是一部反映朝代更替的电视历史剧,再现明朝最后一脉――朱由榔建立的“南明”永历朝廷18年历史风云。作为历史题材,特别是关于社会变更转型的战争题材,似乎很难突破一般意义上主旋律的主题定义。而《长河东流》不仅以其鲜明的主题、经典的叙述方式取得成功,而且以其独特的创作观使该剧有所突破。它尊重历史并重新解释历史,它还原人物并重新塑造人物,把晚明那段历史结解开并以科学历史观加以形象演绎,这归功于在改编过程中对传统文本的传承与发展。

首先从主题看,小说讲述了明末清初之际,诸侯问鼎,群雄逐鹿,永历皇帝进入云南最终被消亡的故事。该剧在改编中紧紧围绕“民心向背决定朝代更替”的思想主题取材。无论是声势浩大的农民军李闯王、兴师人关的清大帅多尔衮,还是冲冠倒戈的明大将吴三桂、被迫称帝的永历皇朱由榔,最后都倒在民心的向背上,它诉求出这样的理念:寻求百姓的生活安定与幸福才是政治家的理想与信念。作为一种理念,在小说文本中它可以是朦胧而抽象的:但要成为一部电视剧总体构思中的突破点,就非要清晰、具体不可。剧中它通过朱南榔父子对话的视觉形象和视听语言加以体现。当朱由榔全家及所代表的明永历朝不得不面对灭亡时,太子问道:为何大明朝拥有比满清百倍的实力却被它取代?朱由榔回答道:虽然大明曾拥有一切,却丧失了一个立国的根本――民心。一个忽视甚至践踏民心的朝廷和君主,也将会受到民心的忽视和践踏。这样的处理,既采用了传统文本卒章显志的特点,又吻合大众的情感诉求,以及对这段复杂历史的认识与定位。这样历史剧与观众之间建立了,种类似心心相印的默契,观众自觉地接受历史剧里所传承的东方民族传统文化的特点,历史剧也满足了具有传统文化背景的观众的独特审美要求。

在中国传统文本中,戏剧塑造人物的重点是其命运走向而非内心世界,个人的命运史折射出社会的风云史。电视历史剧的一大亮点是在历史风云的变幻中塑造出具有丰厚的历史感和丰富的人性表现的各类人物形象,如该剧中的吴三桂、程式耜等,对人物的刻画注重与时代相关联,注重其社会意义。比如朱由榔,剧中不仅展现了他作为南明最后一任皇帝的曲折成长经历及思想的转变历程,更细腻集中地再现了在时代变迁中,朱由榔作为一个被拥戴的逃亡皇帝如何担当被赋予的责任,如何处置君臣、官民、敌友、妻妾等诸多方面的关系,他的性格展现也由年轻时的胆小懦弱渐变为中年时的成熟睿智,在他身上折射出在国难之际民众对强者的召唤,体现出时势造英雄的传统文化心态。改编中重塑了他在小说中亡国之君的单一形象,既具史实,又有诗情。

其次从叙述方式看,改编中强化了故事性、观赏性。这其中不难看出对传统戏剧和文学读本的融合。在传统戏剧中,剧本都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在戏剧冲突中刻画人物形象。这一模式对后来中国文学故事的叙述起到了很深远的影响,并成为历史剧故事叙述模型与典范。而在文学领域,作为小说两大传统的“话本”与“稗史”,也十分重视故事的讲述。正是在这一历史传承之下,电视历史剧依靠现代科学技术,成功地从传统小说、戏剧文体的叙述元素中探觅影像造型手段,创造性地找到一种适合于影像符号的叙事方式、一个富有东方文化特质的叙述方式。在叙述内容上,做到了既尊重历史事实,又突出传统话语模式。该剧用传统的二元对立贯穿的戏剧性结构建构叙事框架,故事便在二元对立模式的基础上展开:善与恶对抗、忠与奸争斗、真与假较量、悲与欢交织……二元对立致使矛盾的张力随着故事的进展而不断积累扩大,最后实现一方消灭另一方的结果,二元对立归于一元独存。在鲜明的比照中,创作者的价值评判和道德立场也自然流露,并在审美地把握史事上体现其改编理念。这也使得传统艺术叙事方式借历史剧文体得以延缓,并呈现出强大的生命力。中国传统艺术是通过唐传奇、宋话本、元杂曲、明清小说至近代的戏曲、话剧等文本传承和发展的。在历史长河洗炼中,它们形成自己特有民族传统文化的艺术范式,有一整套吻合民族特性的话语系统,如刻画曲折多舛的鲜明人物形象、展现悬念重重的传奇情节、表现民族大义人心向背的道德主题等。观众在接受这种艺术熏陶中,也渐渐形成了与之相应的审美心理定式,形成有民族性的审美惯性。改编电视历史剧运用这一艺术范式来体现文化价值,这充分表明了电视历史剧与传统艺术一脉相承的关联性,显示出它贴近观众审美心理的创作选择,尽管这种选择离真正意义上的“民族化”有着距离,但在调动主体的审美情绪方面却是成功的。

这种艺术范式也同样表现在台词的设计中。注重人物的对白和剧情的戏剧性是本剧的又一特色。历史剧的台词是很难把握的一项创作,既要符合历史,又要贴近观众,同时配合剧情节奏。像改编电视历史剧《三国演义》中采用原著中诸如“主公要得天下,何惜一马”这样的对白语言就十分恰当,既保留原小说中古朴精练风韵,又显得通俗简洁,应该说是历史剧中的经典。《长河东流》采用的是略带古韵的现代白话。如在第十二集中,汤若望在给病重的多尔衮扎银针,一针扎下去见效,孝庄皇太后问其原因,汤若望答:“我今有详尽解剖图在手,每用针前反复揣摩图中方位,既知身体之表,更知身体之里,所以用针时多能一针见穴。”多尔衮大为欣赏:“有道理,有道理,治理国家也是如此!”将中国传统的哲学思维融入到洋医生与满族大臣的对白中,内涵了“知识话语与权力话语的关系”,并很好地结合了剧情的表达方式,听起来自然亲切,又蕴涵深刻,并吻合历史剧的话语模式。其实这样的对白技巧普遍存在于各类戏曲及文学作品中,电视历史剧作为一种文体,其叙事性结构更多时候是通过对白等语言要素展现的,这其中必有对戏剧、文学作品的借鉴与传承。

这种借鉴与传承更直接地表现在编剧的改编理念上。持什么样态度看待与创作历史剧,是近年来历史剧创作者探讨的热点。应该说《长河东流》的编剧对于历史剧的认知就有其独特之处。他不简单地以“戏说”或“正说”来区分历史剧的风格,而是把历史剧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精神的表现方式,强调其传承历史文化的功能。正如《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等优秀电视历史剧一样,在改编中既坚守传统又突破传统,在顺应国情的同时又顺应时代要求,追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统一的境界,彰显电视历史剧自身审美的功能。衡世历史剧不应以剧中涉及历史事件的多少或深浅为标准,重要的是作品体现的历史精神和对待历史的态度,对观众的传播效果。

吴晗在《谈历史剧》一义中明确指出,“历史剧必须有历史根据,人物、事实都要有根据”,因此,电视历史剧在改编中要依据真实性和必然性的法则,典型地表现出决定历史发展的本质真实,并最终展现出人类历史的前途与命运。

历史剧论文篇(8)

1 基于基督教立场的题材取舍

1.1 历史上的亨利八世

当时的英国已经逐渐从一个欧洲偏远蛮荒的小国发展成为了一个有影响力的大国,亨利七世在位时,执行睦邻友好政策,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苏格兰和法国的王储。为自己的长子亚瑟迎娶了西班牙公主阿拉贡的凯瑟琳(费迪南德二世和伊莎贝拉一世之女)为妻。1508年亚瑟因病去世,当时西班牙和法国不和,亨利七世为了维持中立不得罪西班牙王室,力图挽留长媳凯瑟琳,想将她嫁给次子——亚瑟的弟弟亨利,但是没想到日后却引来亨利八世第一次婚姻的失败,从中并发了宗教改革问题。

1.2 莎士比亚作品中的亨利八世

莎士比亚如此写作应该是赞扬和支持这种做法的,他塑造的亨利八世形象虽然不是最典型的,没有前期创作的历史剧中的乐观明朗欢快,也没有中期的阴郁,而是带有对生活上一定的美丽幻想和期待和解、和平的思想。莎士比亚写到亨利八世成功的解脱了教会的桎梏,但是并不是脱缰的野马,反而是更好的控制了当时的帝国,为日后的国家人民带来福音。而莎士比亚创作历史剧,描写君王时正是带着这样一种希望与美好的理想来诠释自己的作品。

历史上的亨利八世其实是聪明过人、勤奋好学,但性情乖戾、狡诈多疑的。但莎士比亚在创作中并未完全把所有性格都表现出来,比如不能不说到其实是由之前的第一次婚姻为其导火索,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最后引发成宗教法案问题。而莎士比亚没有写亨利八世太多负面的东西,他从历史史实中拿捏有当,进行了取舍,塑造了笔下机灵聪明,大胆采用意见,擅于用人的亨利八世人物形象,而且让读者从另一角度很容易接受亨利这样的抉择。但是历史上亨利八世的政策和结果常常有类似的反讽意味;他鼓励人文主义研究,但也处死了几位杰出的英国人文学家;他一心想确保王室延续,但却只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儿子(继位后不到16岁就去世了)和两个宗教信仰对立的女儿(都没有子嗣);国家的权力扩大了,然而中产阶级对政治的参与度(在亨利死后)也加强了;亨利成功的参与了欧洲大陆上的政治外交,然而却为此耗尽了国库,给以后继位的英国君主带来了麻烦。

其中在文学角度中,《亨利八世》和莎士比亚的其他英国历史剧有两点重要差异。首先,在写以前的几个英国君王时,虽不都是从登基开始,但都写到统治结束为止;唯独对亨利八世他只写了他在位时期的一个片段。当然,那也是英国历史上最关键的一个时期——英国的宗教改革(Re-formation)发生于此时。其次,在1618年创作《亨利八世》这部历史剧时,莎士比亚已看到人文主义的理想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便从写悲剧转而为写传奇剧,从揭露批判现实社会的黑暗转向写梦幻世界。因此,这一时期称为莎士比亚的传奇剧时期。这时期,他的作品往往通过神话式的幻想,借助超自然的力量来解决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作品贯穿着宽恕、和解的精神,没有前期的欢乐,也没有中期的阴郁,而是充满美丽的生活幻想,浪漫情调浓郁。而日后的统治者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也被莎士比亚深深爱戴,写这部剧作更是明确了他对女王的衷心和敬佩。

2 人文主义背后的基督教历史观

莎士比亚的历史剧表现了他的人文主义政治思想:主张改革,抑制贵族和教会势力,反对社会动乱和封建内战,主张重用有才能的新贵,反对资产阶级的个人野心和对权力的贪欲。主张开明君主统治,对内能使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则能战胜敌国,维护民族与国家的独立。莎士比亚在创作《亨利八世》时,并没有批评亨利八世对凯瑟琳王后的抛弃,而是美化了亨利八世与第二个王后安妮·博林的婚姻,为后来歌颂伊丽莎白女王做了铺垫。从中可以了解到莎士比亚在创作历史剧时所体现出的积极的基督教历史观。

莎士比亚戏剧中具有基督教意识的历史观,其人文主义思想中也具有基督教文化内涵的根源。

2.1 基督教精神产生的外在和内在因素

莎士比亚创作的语境与基督教文化紧密相连,在莎士比亚时代,以知识与理性为特征的人文主义运动和以信仰与救赎为特征的宗教改革运动同在。在《亨利八世》剧作中,一方面是人性的解放与自我意识的觉醒,而另一方面,基督教的自然观、历史观与伦理道德观等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左右着人们的生活,影响着人们的思想。例如亨利八世的性格在剧作中并没有十分突出和明显,在政治决策上也是大多听取别人的意见,体现了知识和理性的一面;而描写到亨利八世为了自己的婚姻,而反对当时的宗教制度则对应了基督教精神中的信仰与救赎这两个特征。在英国,文艺复兴运动就是以宗教改革的形式出现的,更与基督教文化有一种割舍不断的联系。在作为英国人文主义思想审美观的莎士比亚戏剧中,具有基督教意识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2.2 基督教精神在形式上的体现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文化有不同的呈现形态,有意大利人文主义、基督教人文主义、蒙田式怀疑论人文主义等。但无论何种呈现形态的人文主义,都与基督教文化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相比其他呈现形态的人文主义,其深刻与伟大主要体现在对人的理解上,而不是在与传统文化的决绝上。莎士比亚继承和发展了基督教文化中的超越性,来遏止因人的解放而带来的自我膨胀与人欲泛滥。在剧作中,通过描写亨利八世厌倦自己的婚姻过渡到宗教改革与自立门户,这些一系列的形式都体现了相信、盼望、爱神、爱神的基督教精神。由于上述原因,莎士比亚戏剧中具有基督教意识,基督教文化构成了莎士比亚人文主义的一个重要向度,在艺术形式上也继承了基督教的经典。

2.3 基督教精神在内容上的体现

在生存方式的选择上,莎士比亚戏剧明显体现出对基督教文化的眷恋,具体呈现为对人文主义理想的虚幻性憧憬,浓厚的原罪感、受难意识、忏悔意识,以及对超验意义层面上的宽恕、仁慈、博爱等人道主义精神的推崇,对以神创论为基础的君权神授观念的强调等。如亨利为了自己失望的婚姻而要反对当时的罗马教廷,他希望自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在剧作中的一幕描写体现了作者人文主义理想的憧憬,但是同时也有抛弃糟糠之妻的原罪感;在对人的存在意义的理解上,莎士比亚悲剧表明,人的存在正是在对悲剧性处境的抗拒中走向对形而上终极意义的呼唤,使人的有限性得以超越与提升。信仰是一种相信,但却不是一般的相信,而是“特别”的相信。这个“特别”就在于:不仅该相信是当事人努力建立起来的,而且还被当事人当作在世的基本依凭。我认为莎士比亚笔下性格并不十分鲜明的亨利八世他也是有信仰的,他虽然很多事情都是采取臣子的意见,好像没有什么主张,但是他知道谁的该听,谁的不可以采纳,直到他处决自己的第一任红衣主教和发起宗教改革运动。

2.4 蕴含在莎士比亚历史观中的基督教意识

体现在莎士比亚历史剧在思想内涵上汲取了基督教文化的精华。莎士比亚戏剧精湛完美的文学性和艺术性,是莎士比亚创造性的产物。但与继承基督教文化艺术的精髓也是分不开的。

莎士比亚戏剧与基督教一样,都关注人的终极存在意义。从莎士比亚中后期作品《亨利八世》中我们可以看到,尽管他仍然揭示人性中的罪恶,仍然建构现世中的道德图景,但其重心却是思考人的终极存在意义,即“生存还是毁灭,哪一种更高贵”的问题。

3 《亨利八世》在莎翁历史剧中的地位

3.1 非典型的历史剧,但具有独特的地位、价值和特色

历史剧论文篇(9)

2005年8月27日,中国广播影视第25届电视剧飞天奖颁奖典礼落幕,32集电视剧《历史的天空》荣获长篇电视剧一等奖和优秀编剧奖,张丰毅因出演男主角获得优秀男演员奖。

不仅如此,2004年秋天首播《历史的天空》时有些波澜不惊,进入第二轮播映后却好评如潮,再次被北京电视台作为纪念抗战60周年的重头戏在黄金档隆重推出时,已是第三轮播映的该剧依然有不俗的收视率。

观众忘情地为《历史的天空》所喜所怒所哀所乐,为什么?《历史的天空》剧情是虚构的,没有伟人也没有著名战役,只是一个小人物的成长历程,但却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可信。为什么?

大背景小人物

军事题材影视剧中出现的“英雄”何止千万,但常常千人一面大同小异。《历史的天空》中的“英雄”则是个有些“另类”的抗日将领姜大牙。从蓝桥埠走出的米店伙计姜大牙无父无母,只因有颗异常巨大的虎牙得名,他顶着盖碗头,大字不识几个,有限的知识从说书中听来,还常常搞得颠三倒四,如用“兔子不吃窝边草”形容娶不到手的媳妇进行心理。又如:“天涯何处无香草”中,把“芳草”说成“香草”。平时说成语也是似是而非说不周全,“老子”“”口头语满嘴乱飞。命运给他和本村的陈三少爷陈墨涵开了个阴差阳错的“玩笑”:想投国军的姜大牙当了新四军,一心加入新四军的投奔了国军。

姜大牙不像受过良好教育和革命思想熏陶的陈墨涵那样有明确而远大的革命目标,他参军的目的很单纯,是为了“糊口”,即便投到了曾被他救过一命的共产党人杨庭辉司令的部队并得到盛情挽留,在狼吞虎咽地喝了两大盆面鱼儿后仍执意投奔兵强马壮粮饷充足的部队,直到貌美如花的东方闻英的出现才使他萌生留下来“先干干看”的想法,这给观众一个强烈的悬念:这样一个似乎是“贪财”“好色”匪气十足的无赖,如何走上革命道路的?

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他抡起大刀向日本鬼子砍去,是与生俱来的英雄梦;为掩护队友撤退一个人同日军赤膊相向是胸中涌动的仗义;冲锋陷阵在第一线是因为当“官儿”要带好头;以村头一霸的习气抢战士的新鞋穿最终道歉是因为“梁山好汉”中大哥要爱护小弟的道理;仅对杨庭辉遵从是因其对自己器重;打鬼子有功从小队长到中队长以至大队长的每一次提拔总让他满心欢喜“又升官了”;因傲慢无礼遭到杨庭辉严肃的批评,为改正错误提出的条件又是让自己心仪已久的东方闻英作政委配合工作以提高政治觉悟……改造初期,姜大牙的每一个优点似乎都附和着缺点,每一个条件不无道理但又透着无知盲从,每一个理由是那样冠冕堂皇让人挑理不得却透着股农民式的狡黠。

此后,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拨乱反正时期的历练中,姜大牙都呈现出有着姜大牙和姜必达混合体的为人处世的性格特点。曾经为每一次提职而像小孩子一样高兴的姜大牙,新时期被重新任命后面对新的形势却冷静地提出辞职那场戏,完成了对姜大牙这一个性鲜明的军人形象从农民到我军高级将领的成功塑造。都说时势造英雄,但过去很少描写到位,姜大牙的出现使全无瑕疵的革命者形象不见了,成为从生活中走出的活生生的人。

《历史的天空》与《激情燃烧的岁月》之比

《历史的天空》有一种史家秉笔直书的风格,这体现在三个方面:以客观的立场表现历史;以理性的态度写好对手;用人性的笔触表现敌人。

过去的影视题材中很少涉及来自基层的党内斗争,《历史的天空》中却有很多这样的细节,比有这样一场戏:麒麟山军分区党委成员就姜大牙的去留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副政委万古碑心胸狭隘早对情敌姜大牙耿耿于怀,一开场就急不可耐地想置人于死地,提出秘密处决姜大牙;政治部主任张普景一向讲原则讲党性讲纯粹的革命者,对姜大牙的种种“劣行”深恶痛绝,认为他污染了革命的一池清水,所以同意除掉姜大牙这个革命的“异类”以正视听;副司令员窦玉泉在政治风浪中跌倒过犯过错误,遇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肯轻易表态,凡事充当和事佬,内心清醒表面糊涂地抹稀泥;司令员兼政委的杨庭辉实行民主作风,让大家畅所欲言,最后提出三条意见,有理有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观点,用大家表决的方式合理合法地保全并任用姜大牙继续为革命工作。在整场戏中,观点的对立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隐隐雷声,杨庭辉处变不惊冷静博弈显示了共产党的一个基层工作者应有的品格和素质。

写好敌人也是该剧的一大亮点,提到日本鬼子,观众脑中肯定是蓄着小胡子嘴里一通乱喊“八格牙路”、“死啦死啦”什么的形象,而该剧中通过姜大牙模仿日军向日本小女孩问话的方式“小女孩,你的谁?我的……”讽刺了这种现象,别有一番滑稽色彩。在拔掉日军一个据点时,姜大牙发现了一个日本小女孩,并派人送到驻扎在榆林寨的日军那里,这让小女孩的父亲,日军少佐西村大为感动,姜大牙的勇猛杀敌他领教过,姜大牙的仁义让这个日本人再次肃然起敬,执意约他赏光到榆林寨外五里亭把酒相谢,送上家传的武士刀和200块大洋以示谢意。西村代表家庭对姜大牙一谢再谢的鞠躬施礼让观众看到了日本民族鲜明个性的一隅,同时,武士精神是大和民族至高无上的信念,西村能把象征着荣誉的武士刀心甘情愿地送给中国的抗日将领,他心中的感动和敬意该是何其巨大,无论是在作战中还是精神上能战胜这样强大的敌人,难道我们的抗日英雄不显得更加高大吗?

姜大牙把西村给的200块大洋,顺便送给了已当上维持会长但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干爹朱二爷作60大寿的贺礼,并当场下跪叩拜。这在过去怎么可能如此表现一个抗日将领,然而,这符合姜大牙的性格,在姜大牙身上这是再自然不过的。

小说作者徐贵祥说,《历史的天空》出版前曾两次被退稿,因为编辑拿不准能否把抗日将领塑造成像姜大牙一样的无赖,而小说最终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许多人把《历史的天空》同《激情燃烧的岁月》相比,我认为大不相同:《历史的天空》注重思想性和艺术性,同时又有很强的娱乐性和观赏性,所有人物的优缺点看起来都很自然和谐。而《激情燃烧的岁月》则强调喜剧色彩,有时显得像“小孩过家家”般的幼稚和无聊。《历史的天空》较之《激情燃烧的岁月》有着更为开阔的历史视野和实事求是的创作内涵,着力展现恢弘历史画卷时不避讳真实,用历史波澜比照人物命运时不逻辑混乱,用人物命运的曲折反思历史选择时不怨天尤人。《历史的天空》在节奏的把握上更加张弛有度。在表演上,孙海英饰演的将军形象从头到尾“一根筋”并无深刻内涵,他既不如张丰毅饰演的姜大牙形象的栩栩如生,粗中有细,“锈”外慧中,表演层次抑扬顿挫,又不如李雪健饰演的杨庭辉的大智若愚大象无形。

我们要进行一次审美复兴运动

1989年我国出版的哈罗德·布鲁姆最重要的诗论专著《影响的焦虑》中有一个观点很符合时下的创作实践和影视评论取向,即“影响的焦虑”,他说,一切诗歌乃至文学的技艺,均已被前人穷尽,于是,经验的累积造成了无论是意识的还是潜意识的,后人始终受制于此在划定的范围内亦步亦趋,因而深感焦虑。布鲁姆认为,西方经典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把对经典诸如马克思主义的、女权主义的、美国“非洲中心论”等一切在政治和道德层面上的解读以及由此在大学和文学批评界形成的统治地位感到切齿不满,在把它们归入自己的“憎恨学派”后,呼吁文学批评家从唯政治正确的评判立场回到本体的审美考察上来,重建西方经典的“审美尊严”。

这个论点应该给我们以启示,中国的经典是以儒家文化为主脉形成的文学创作与批评,但在后的历次政治运动直到今天失却了深厚的文化根基和传承,它显然没有西方的连续性和整体感,呈现出支离破碎的面貌,无论是创作还是批评,所谓经典已不再,我们已养成了“政治胃口”并以此体验美味,或是“为没落的反动贵族唱挽歌”、或是“腐朽的资产阶级的掘墓者”、或是“沉浸在小资产阶级的情调中”由此,波及到创作中以政治和道德的尺度选择题材塑造人物,丧失“审美尊严”的同时也伤害了“创作自由”。

面对今天集体性文化逆反心理的形成,面对强化政治色彩的倾向性渲染的不满,面对难以憾其根基的根深蒂固造成的恐惧和无奈,以及由此形成的观众对影视剧的恐惧和失望,创作者不应该再漠视与逃避,认为是观众素质低下的表现。应该反思,我们的创作自由在那里?我们的创新在那里?时代需要什么样的电视剧?韩剧一再俘获中国观众的心是偶然现象吗?相对于人的历史进化,在审美中应该呼唤“审美自主性”,在艺术创作上应该重申“创作自由”。

在我看来,尊重历史不是为伟人或英雄歌功颂德树碑立传,那是历史学家的课题,作为艺术创作要有“创作尊严”,毕竟,所有的战争都是人民的战争,《辛德勒的名单》。《拯救大兵瑞恩》之所以感人肺腑是因为小人物的无私奉献传达出的是崇高的道德感召力和精神力量,《巴顿将军》之所以名留影史也是因其性格的真实塑造,他太不符合一个常人心目中理想的“将军”形象了。真实,永远是人性光芒的基石。越是映照着人性光芒的小人物反而越容易引起共鸣因而更显全球化的视野,中国电影不是没有诞生像《一江春水向东流》、《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等这样深得观众喜爱的影片。

以往我们的“命题”历史剧太“形而上”,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使观众丧失了关注的热情。在对历史人物和伟人的仰视中,我们的创作手脚被有形无形地束缚住,显得“符号化”“概念化”,人性萎缩在神的光环中。中国从来不缺乏素材,就抗战题材而言,八年抗战有多少鲜活的生灵倒下,就有多少故事产生,面对过往历史,创作者应敏感地把握社会脉搏,领悟民众心理需求,有顽强的本土意识,才会发现巨大的题材空间,在创作时才会放飞心灵无所掣肘升华“自由创作”。

创作需要祛除浮躁的功利心,真诚才会获得心灵的自由。

历史剧论文篇(10)

屈原作品具有浓厚的悲剧色彩,究其原因,多数论者认为是屈原不幸遭遇所致,笔者以为这种解释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本,屈赋表现出的悲剧色彩,不仅是屈原个人遭遇不幸,理想破灭的悲剧的再现,它还更是整个楚国、楚民族悲剧意识的集中体现。我们可以在楚国历史文化中找到这种悲剧色彩的源头,并在屈赋中看到它的彻底爆发。而其中,中原歧视和讨伐挥之不去是最主要的因素。

楚部族从其建立起,就长期受北方所谓正统王朝的歧视和讨伐。其历史大致可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殷商时期。楚与殷皆来自东方,应是同族,但楚其时尚为一个弱小部族,在与殷的交往中,常常是遭受欺凌。《诗·商颂·殷武》云:“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维女荆楚,居国南乡。”当时的“荆楚”虽然与后来的楚国所指不同,它“应为泛称地名之辞,商师伐荆楚,指其征伐居于荆棘楚木茂密之地的方国或部族”,但楚国已在其中了。荆、楚为地名,皆含微小之意义。今文家《公羊》、《谷梁》以为贬称。《公羊》庄公十年:“荆者何?州名也。州不若国,国不若氏,氏不若人,人不若名,名不若字,字不若子。”且荆、楚也本贱木,故芈姓部族以楚为国名后,歧视之义已含其中了。后人也还常抱有此态度,朱熹《诗集传》曰:“盖自盘庚没,而殷道衰,楚人叛之,高宗挞然用武以伐其国。人其险阻,以致其众,尽平其地,使截然齐一,皆高宗之功也。《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盖谓此欤。”“苏氏曰,既克之,则告之曰,尔虽远,亦居吾国之南耳。昔成汤之世,虽氐羌之远,犹莫敢不来朝,曰,此商之常礼也。况汝荆楚,曷敢不至哉。”在朱熹看来,楚不朝殷,简直是胆大妄为。“况汝荆楚,曷敢不至哉”之歧视语气和态度已极其强烈。

第二阶段是西周时期。周初,“成王盟诸侯于歧阳,楚为荆蛮,置茅?,与鲜卑守燎,故不与盟”(《国语-晋语》),当时楚国连盟会都不能参加。周公封有功之臣,“齐,王舅也;晋及鲁、卫,王母弟也。楚是以无分,而彼皆有”(《左传,昭公十二年》)。虽楚也被封以子男之田,但那只是一种形式,实质性的分封是不可能的。中原之人不但称楚为荆楚,还加蛮或夷,而称楚蛮、荆蛮、蛮夷。《春秋》鲁庄公十年(楚文王元年)载:“秋七月,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注云:“楚辟陋在夷,于此始通上国,然告命之辞犹未合典礼,故不称将帅。”又二十三年,“荆人来聘。”注云:“不书荆子使某来聘,君臣同辞者,盖楚之始通。未成其礼。”他们指的“典礼”、“礼”,当然是周礼,即宗法制度。楚人的制度、言行皆与之不合,故在他们看来是“辟陋”,楚仍是一个蛮夷之邦。到战国时,孟子还骂楚人许行是南蛮鸠舌之人。周王朝统治阶级思想的偏见和高高在上的心理同时导致了南北间几百年不断的战争和对峙。周初,楚人就遭到了征伐。《逸周书·作雒解》云:“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叛,……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国。”《史记·周本纪》说:“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索隐云:“昭王南伐楚,涉汉中流而没。”《初学记》卷七引《纪年》云:“(周)昭王十九年。丧六师于汉。”可见昭王南伐,实在是周楚之间一场你死我活的南北战争,结果周昭王丧其六师,连性命也丢在汉江里。昭王这次失败,影响极为深远,以至三百年多年之后,齐桓公率师伐楚,仍以“昭王南征不复”作为借口。昭王之后,继之而起的穆王也曾伐楚,同样遭到惨败。之后周宣王曾大举伐楚,《诗经·采芭》就是歌颂宣王南征的。诗云:“蠢尔荆蛮,大邦为仇。”“征伐?狁,荆蛮来威。”对楚人的敌对态度显而易见。诗人用极其壮丽的诗句歌颂宣王大将方叔的军威,然而周师最后仍然是失败的。《国语,周语》上说:“宣王既丧南国之师。”韦昭注:“南国,江汉之间也。”《史记,周本纪》也有相似的记载:“宣王既亡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宣王上距昭王约两个世纪,可知在西周时代,周楚长期对立,并多次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而且胜利者总是楚国而惨败的是周王朝。

第三个阶段是东周。总的说来,春秋战国是中国历史上各诸侯国相互征战、兼并最为激烈的时期。他们时而结盟,时而断盟,一时是友,一时是敌,一切皆以自身利益和存亡为前提。但在这纷繁复杂的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原各诸侯在春秋时结盟最多,而且多数是为了对付楚国。前680年,楚文王十年,伐蔡,周大夫单伯与齐、宋、卫、郑会于鄄;前678年,楚文王十二年,楚始攻郑,齐、鲁、宋、陈、卫、郑、许、滑、滕之君会盟于幽;前657年,楚成王十五年,齐、宋、江、黄再次会盟,谋攻楚;次年,齐桓公会鲁、宋、陈、卫、郑、许、曹之师进兵攻楚;前632年,晋军七百乘与宋、齐、秦之师破楚军于城濮,次年因郑亲楚,晋与周及齐、鲁、宋、秦、陈之大夫盟于翟泉,谋攻郑。类似的较大规模的盟会还很多,楚几乎都被排除在外。楚的强大造成了威胁是他们结盟的一部分原因,但主要原因应是他们对周礼、宗亲观的看重,他们把北方诸邦国看成自己人,而把楚看成外人加以歧视和排斥。春秋时期的结盟很大程度是出于此种原因。到战国中后期,秦强,已经威胁到中原诸国的安全,楚才成为了他们联合的对象,因为此时生存已经远远比道义重要,但楚更多的是被作为挡箭牌使用。汉以后的许多政治家还持这种偏见。《汉书,严助传》载淮南王上书云:“自三代之盛,胡越不受正朔,非强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公羊》僖四年曰:“楚有王者则后服,无王者则先叛,夷狄也,而病中国。”这与《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所言“蛮夷喜叛,劳师之役,不如弃之”如出一辙,置夷蛮于中国之外。

通观楚国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中原诸国对楚民族基本上是在心理上加以排斥、歧视,在军事上加以全力打击。这种歧视和偏见刺伤了楚民族的心灵,促成了民族悲剧意识和忧患意识的产生。它也大大地刺激了楚民族,特别是楚国的上层人物,使他们在心灵受创伤之时,更加热爱祖国,以坚决的态度和更强的实力去征服诸国,以此来对抗中原的歧视,楚人自称蛮夷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同时这也激发了他们的斗志和不服输、勇于开拓进取、想象的品质。楚民族构建的楚文化元可争议地成了长江文明的核心,它显示出了自己独有的风格:博大的包容精神,强烈的自我中心意识,思辩怀疑和否定批判的精神,超越规矩的创新精神及铺张扬厉的感彩。“总而言之,这是精神文化方面的楚式、楚派、楚风。”而这无疑是屈赋艺术精神得以生存的沃土。

如上文所述,楚从其发祥开始,就被自认为是正统的中原国家歧视。周人甚至认为楚人“非我族类”,把他们排斥在中国人之外,且屡加侵伐。南北两个政权对峙几百年,也相互争斗了几百年。这对整个楚民族的心理、精神影响是巨大的,它严重地挫伤了楚人的自尊心,也激发了他们的民族忧患意识。这种长期的民族忧患意识在楚民族的集体意识中逐渐地沉淀下来。楚强,从守燎人一跃而成霸主,调令诸侯,问鼎中原,楚人曾为此欢心鼓舞。但中原仍抱偏见,联合侵犯随时发生,以至于楚武王自称蛮夷以抗中原。这可以说是楚人的愤慨之语,也折射出楚人自尊心备受打击后无可奈何的心绪。楚人极力推崇祝融、鬻熊等先圣,屈原也把祖先推到高阳氏,这或多或少可以看作是楚人对心灵备受打击的补偿。它更有助于我们理解楚成王何以因“夔不祀祝融、鬻熊”而灭同姓之国了。《左传·宣公十二年》载晋大夫栾书的话:“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护、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蚧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从中可以窥见楚人在卓绝的创业、光辉的战绩深处,有幽深沉重的忧患——悲剧意识的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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