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经济学的核心汇总十篇

时间:2023-08-07 17:29:52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1)

关键词:新兴古典经济学;古典经济学;研究范式

以威廉•配第(William•Petty)和亚当•斯密(Adam•Smith)为代表的古典主流经济学的研究核心,是关于分工和专业化对经济发展的意义。此后,随着经济学新古典框架的构建,以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两部分内容共同组织起了新古典主流经济学的理论体系。新古典微观经济学关注的重心是价格制度对于资源分配的决定作用而非价格制度协调专业化和分工的功能,这使得经济研究的重点由经济组织问题转到了对资源配置问题的研究上。由于新古典微观经济学不能解释诸如经济发展、贸易和经济增长等现象,也无法阐释交易成本和产权的经济含义,因此,在它之后,人们又分别发展了发展经济学、贸易理论、增长理论以及产权经济学、交易成本经济学和新企业理论等多个经济学学科的分支理论,以填补以上空白。这使得建立起来的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体系中的各分支学科,存在理论核心的内在不一致。

致力于解决这些经济理论内在矛盾和冲突的经济学家们经过努力,在20世纪80年代,通过采用非线性规划(超边际分析)工具,将古典经济学中关于分工与专业化的思想变成了决策和均衡模型,建立起了一套独立的、相对完备的新兴古典经济学理论体系。新兴古典经济学的分析焦点集中在人们的专业化水平决定的社会分工水平对生产效率和经济发展的意义上。通过对分工与专业化的研究,新古典经济学中所有互相独立的分支理论都能很自然地解释为新兴古典框架中分工发展的不同侧面,分工和专业化的思想自然而然成为理论的内在核心,并成功复兴了古典经济学的研究范式。

一、新古典经济学主流地位的确定

综观经济学的发展历程,以威廉•配第和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主流经济学的核心,是关于分工对经济发展的意义。斯密提出了著名的斯密定理:即“分工受限于市场的大小”。杨格(Allyn•Young)又将其发展为杨格定理,即不仅分工依赖于市场的大小,而且市场的大小也同样依赖分工的水平。这种因果循环揭示了分工的网络效应,分工网络效应是基于个体网络决策的,而对个体网络决策的研究则需要采用所谓的“超边际分析方法”。当马歇尔在19世纪末试图用数学框架将古典经济学形式化时,受到当时数学发展水平的限制,他做了一个纯消费者决策和纯厂商决策截然两分的假定,以避免涉及角点解①和相关的超边际分析。马歇尔对需求与供给的边际分析,使他在取得对资源分配问题形式化的成功时,同时也遗憾地导致了古典经济学中关于分工与专业化的精彩思想在新古典经济学这一主流学派中地位的逐渐丧失。通过历史,可以看出这一过程。

1890年,马歇尔出版了《经济学原理》一书,这标志着新古典经济学的成形。这本著名教科书的内容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就是关于分工与专业化的洞见,即古典的经济组织问题;另一部分则是关于资源配置问题的价格理论。由于当时还缺少处理角点解的数学工具,马歇尔不能用一个数学框架将他对分工与专业化问题的洞见数学化;而以边际分析为基础的供求分析,在对资源配置问题进行数学处理时则非常得心应手,这使得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一书的第二部分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这部分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对经济学理论研究的数学化,这在形式上更接近一种科学,更接近一代代经济学家所追求的目标,因而关于资源配置问题的研究也就成了此后经济学的主流。而作为古典经济学理论之核心的专业化和分工这一深刻的经济思想却被淡忘了。

到1948年,萨缪尔森出版了他的《经济学》教科书,这是经济学发展的又一个分界点。他的这本教科书内容分为两个部分,微观经济学部分就是马歇尔对供求的边际分析,宏观经济学部分则是凯恩斯经济学。在这本被无数大学用做标准教科书的教材里,只有一小段对分工和专业化问题表示象征性重视的文字了。这样,在萨缪尔森之后,关于个人选择专业化模式的决策及其对分工网络决定作用的分析,以及对市场协调分工职能的研究,在主流经济学里失去了它的核心位置。

由于新古典经济学存在针对不同的经济问题和经济现象,需要不同的经济学分支理论来给予解释。例如,发展经济学、贸易理论、比较经济学、增长理论以及产权与交易成本经济学、新企业理论等的产生,正是对新古典经济学学科分支之间,理论核心彼此不一致的反映。没有一个内在统一的理论内核成为新古典经济学框架下不可调和的矛盾。

二、新兴古典经济学的兴起

一些经济学家质疑并致力于解决新古典经济学理论框架下的内在矛盾和冲突。新兴古典经济学正是这样一支最新发展起来的经济学流派,它从传统经济学的困境入手,采用超边际分析方法,深入展开了对古典经济学分工演进的研究,并成功地克服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内在缺陷,取得了很多有意义的成果。

分析新古典微观经济学,它有三个特点:(1)采用边际分析方法来研究需求和供给,并以纯消费者和厂商的绝对分离为基础。因此,社会的分工结构是外生给定的,市场的存在及市场的大小也是外生给定的;(2)在新古典经济学框架中,厂商的生产条件主要由厂商的生产函数代表,而生产函数是产出和投入的关系,生产力与厂商规模有关,而与个人的专业化水平及全社会的分工水平无关;(3)新古典经济学中的边际分析方法是假定最优决策不可能是角点解,而进行的一种对内点解②的分析。这些研究前提和内容与我们的现实经济生活存在较大差异而遭到质疑。细想这些研究特点的产生,在分工与市场互为前提的条件下,个体网络决策决定分工的网络效应,因此,对个体网络决策的研究就显得特别重要。但由于受当时个体网络决策研究手段的局限,以纯消费者和厂商的绝对分离为前提的理论假定,导致了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体系存在着内在的缺陷,这也导致了新古典主流经济学对分工研究的淡弃。

1962年,Buchanan和Stubblebine提出了超边际分析的概念,超边际分析方法为个体网络决策提供了分析工具。具体说来,超边际分析方法的运用,首先是对个人选择专业化模式的决策所产生的角点解进行边际分析,然后在不同角点之间进行总效用——成本分析,并最终决定市场的均衡结构。由此产生的所有关于超边际决策(或任意一对参与者是否相联通)的信息称为“组织的拓扑性质”,而所有关于资源分配边际决策的信息只同商品流量大小有关,它被称为“组织的非拓扑性质”。20世纪50年代以来,经济学家开始将超边际分析应用于各种决策问题。但是,很多经济学家仍然遵循马歇尔关于纯消费者和厂商截然两分的假定。在这个假定下,角点解是一个例外,而内点解则是一个通例;并且,经济组织的均衡拓扑性质不能严格定义。

直到20世纪末,由张五常和文玫完成了文定理的证明,才极大地推动了对分工网络效应的研究。张五常和文玫等人证明:如果采用一个斯密框架,则内点解就决不可能是最优均衡,而角点解则成为一个通例,其结果正好与外生给定的纯消费者与厂商截然两分前提条件下的结果相反。由此可以看出,对于揭示分工网络效应的含义,边际分析就不够了,超边际分析成为必需。到20世纪80年代,在此基础上,以罗森(Rosen)、贝克尔(Becker)、杨小凯、博兰(Borland)和黄有光(Ng)等为代表的一批经济学家遵循以上思路,从内生个人选择专业化水平的决策入手,采用超边际分析方法来分析市场和价格制度如何决定全社会的分工水平,并成功地将古典经济学中关于分工与专业化的思想变成决策和均衡模型。这些前沿经济学家以超边际分析方法对古典经济学分工演进所展开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形成了一套独立的、相对完备的理论体系,被称为新兴古典经济学。这一理论学派所解决的问题是:资源稀缺程度本生不是固定的,市场和价格制度将在不同个体决策之间的交互作用下发展全社会分工水平,从而不断改进资源的稀缺程度。而随着分工的演进,生产集中程度、贸易多样化程度、个人的专业化水平、每人的生产率、每人的贸易依存度、社会结构的多样化程度、社会的商品化程度、市场个数都将随着分工的演进而演进。此后,新兴古典经济学理论框架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和完善。这一理论对分工与专业化的深入研究,使古典经济学的灵魂得以在具有新数学模型的现代躯体中复活。

三、新兴古典经济学对古典经济学的复兴

任何一门学科都有特定的研究范式。所谓范式,按照科学哲学家库恩(Kuhn,1962)的理解,就是一种“科学共同体”的“共同信念”。这种共同信念规定了该科学共同体共有的基本观点、基本理论、基本方法,为共同体成员提供了共有的理论模型和解决问题的基本框架,并成为规定相应学科发展方向的共同传统。库恩给出了范式的一般内涵,在此基础上,拉卡托斯(Lakatos,1978)提出了科学研究纲领,用于范式内部的基本结构的分析。按照拉卡托斯的理解,研究纲领或范式是一个多层次的结构体系,包括内核和保护带两部分。对某种特定的范式而言,保护带是,由种种辅假说构成,是不稳定的、可变的;内核是核心,由基本理论构成,是稳定的,不容改变的。

深入领会古典范式的精髓,不难发现,分工和专业化思想是古典经济学的灵魂。古典范式的内核是:分工是经济增长的源泉。按照亚当•斯密的阐释,其内容是:(1)国民财富增长,源于劳动分工;(2)劳动分工成百倍地提高劳动生产率;(3)分工虽能提高劳动生产率,但分工的水平受制于市场范围。但不幸的是,古典经济学的系统理论没有一个好的数学框架来组织,随后的一场致力于将经济学发展成为精密科学的边际革命,则将这一核心问题逐渐挤出了主流经济学的视野。经济学关注的核心问题,也就由经济组织问题逐渐转向资源配置问题。

分析新古典经济学分析框架,其带来的结果是:(1)经济研究的重点从专业化和经济组织问题,转向给定组织结构下的资源分配问题。经济组织为什么会从自给自足变得越来越专业化,企业和市场为什么会出现并变得越来越复杂等现象,新古典经济学无从解释;(2)由于纯消费者与企业的绝对分离假定,使得专业化经济概念变得没有意义。因此,专业化经济概念被规模经济概念所替代。事实上,专业化和企业规模是相关但不尽相同的两个概念:专业化的增加与活动范围的缩减有关,而并不一定意味着企业规模的增加。专业化与小而全、大而全的不经济相对应,而不同于规模经济;(3)在以边际分析为基础的理论框架中,资源的帕累托最优配置和均衡总是同外生给定的最高总产量边界联系在一起,因此均衡的总合生产力不再有增加的余地。这个框架不能用来解释古典的经济发展问题:为什么在生产函数和资源禀赋不变的情况下,分工水平的提高却能提高总合生产力?看不见的手是如何协调分工从而促进经济进步的?还有很多经济现象也都无法用新古典微观经济学来解释,比如:城市的出现、货币的出现、市场的扩大、生产力的提高、比较优势和贸易依存度的变化等等。

其实,马歇尔也曾注意到供给和需求边际分析的弱点,他因此提出用外部规模经济的概念来解释社会分工的经济效果。但是,美国经济学家杨格(1928)指出,递增报酬并不是由工厂或产业部门的规模产生,而是由专业化和分工产生的。杨格的学生弗兰克•奈特(Frank•Knight,1925)也指出,外部规模经济的概念犯了一个逻辑的错误,因为对所有企业都是外部性的规模经济,不过是一个毫无内容的空壳而已。但是,杨格也无法将他的思想数学化,因而他的思想也一直不能通过主流经济学教科书流传下来。

直到20世纪50年代,数学家发展了线性规划和非线性规划等方法,为处理分工和专业化问题涉及的角点解提供了有力的解决武器。一批经济学家采用超边际分析的方法,才重新复兴了古典经济学的研究范式。新兴古典经济学用内生个人选择专业化水平的决策及个人决策如何交互作用决定全社会分工水平的方法来研究社会经济的发展历程。遵循这一思想,新兴古典经济学理论认为:资源的稀缺程度本生不是固定的,市场和价格制度将通过不同个人决策之间的交互作用来促进全社会分工水平的发展,从而不断地改进资源的稀缺程度。对于一个给定的分工水平,均衡的资源配置是有效率的,但这种给定分工水平下的帕累托最优只是一种局部均衡,而整体帕累托最优包括了最优资源配置和最优分工结构两部分内容,它被称为全部均衡。全部均衡是所有局部均衡中效用最大的一个。新古典经济学的帕累托最优是与生产可能性边界相吻合的,效用最大化同时意味着生产力最大化。但在新兴古典的框架中,由于存在着分工好处与交易费用的两难冲突,在交易效率不高时,帕累托最优不会是最高分工水平。只有当交易效率改进时,帕累托最优和市场均衡才会越来越接近生产可能性边界。这意味着,交易效率是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一种推动力量,流通效率决定着生产力水平。当交易效率改进时,它通过提高生产力,减少资源的稀缺性从而促进经济的增长和经济发展。市场决定最优分工水平和结构的功能更主要表现在通过不同个人决策之间的交互作用最终决定的参与市场行为的组织效率上,所谓组织效率,是指给定产品的相对生产和消费量的情况下,分工水平和结构达到最优。而资源配置效率则只是在给定分工结构下(生产力水平或稀缺性一定时)对相对生产量和消费量的最优折衷。

新兴古典经济学的模型,归纳起来有以下三个特征:(1)每个决策者都是一个消费者——生产者,他们用边际分析对每个贸易模式计算资源分配,然后用总成本——收益分析法来从众多的角点解中选择最优的贸易模式和专业化水平。这两步决策程序,就被称为超边际分析。最优决策总是一个角点解而非内点解;(2)生产函数是对每个消费者——生产者设定的,且代表每个人对所有可能的生产活动边干边学的能力。企业制度是随着在当个体决定去选择一个高的分工水平,并且用劳动市场来协调最终产品和中间产品之间的分工时才会出现。同时,作为个体生产函数组合的企业生产函数也在事后出现。整个行业呈现为一个相互关联的分工网络,使得一般递增报酬和分工的网络效果同一个竞争性的市场是相容的。由于分工经济和交易费用的两难冲突,帕累托最优效用边界可能不同于生产可能性边界。同样,在竞争性均衡中,边际成本定价法不再成立。这一特征使它区别于所有有规模经济的模型;(3)交易费用对均衡的分工网络大小有着重要的含义。随着交易费用系数下降,均衡的分工网络规模扩大,总合生产力和社会福利会提高,而总交易费用也会提高。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2)

在古典经济学中,均衡是一个宏观概念,它基于经济再生产的必要条件。斯密在《国富论》中的一个中心思想是:经济体系可以通过价格体系这只“看不见的手”得到有效地协调,并实现有序的运转,这一思想被后来的经济理论进一步发挥得淋漓尽致。斯密通过“经济人”假设、自由市场机制和劳动价值论构筑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范式基础。斯密从“经济人”这一基石性假设出发,进而提出了以“看不见的手”为核心的自由主义经济思想。斯密认为,市场机制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通过理性经济人的自利选择行为就能够自动地调节整个社会经济,并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从而也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生产者的利润目标。在古典经济学家的视野里,整个经济是沿着均衡的轨道稳步发展,人们各得其所,经济行为人得以追求各自的最大利益。

在新古典理论中,均衡是基于个体行为人的满足和与计划相互一致的一个微观概念。经济学中占支配地位的新古典范式是在假定最大化行为的前提下,集中研究机制均衡问题。主流经济学都提倡建立经济体系的形式化分析,并采用均衡作为一个核心概念,运用数学模型来表现一个封闭系统。在马歇尔的微观经济体系里,均衡观念是贯穿始终的基本概念,并与边际分析和连续性原理紧密联系在一起。人们已经意识到在物理学概念和新古典经济理论之间存在着一些熟悉或相似的地方。例如,将新古典经济学当作牛顿力学,这两种理论都是基于“原子主义”的,且都借助摩擦力和均衡概念,体现着机械论的色彩。

新古典主义从物理学中引入了类比并运用理性机制促成了瓦尔拉斯均衡概念的形成,它认为不同事物之间的比较就象在不完全市场中若干行为人的博弈行为,经济现象的分析是建立在一般均衡分析上的精巧框架或是一个带有约束的理性选择统一范式的均衡系统,这意味着所有的行为人都能在约束条件下实现最优化行为。瓦尔拉斯一般均衡论通过借助一个无所不能的拍卖人假设,抽象掉了所有非均衡调整过程和均衡的稳定性,从数学上严格论证了所有商品和要素市场能够同时达到均衡状态,商品及劳务价格等完全为人们所知。在以供求均衡论为核心的新古典理论命题和基本分析框架里,各种交易活动视为自我一致的领域,利润最大化和均衡成为其理论体系的两个重要支柱,经济学理论完全可以依照牛顿的经典力学方法来建立。后来,经过阿罗和德布鲁等人的努力,新古典理论重新在更一般的公式化体系中得以更精致化,这个框架就是阿罗—德布鲁范式。阿罗—德布鲁范式最基本的性质是其所要求经济运行的最大协调性与在其所允许的目标和资源使用上的丰富多样性并存,消费者不同的需求都可以通过生产者自愿供给而得到满足。在这个范式中,每个经济行为者只需考虑自身的偏好、利润和价格,他们完全有能力预测所有未来的价格,即具有理性预期。对于现代经济学家来说,阿罗—德布鲁范式也成了现代经济理论的中心结构及经济研究的主要参照系。

二、宏观经济分析中非均衡观与均衡观的争论

按照新古典主义正统的经济理论范式,整个经济中的总产出和就业都是由个体最优化行为下微观层次上的均衡状态决定的,可见,新古典主义的诸多限制性假设大大削弱了其对现实经济活动的解释力。凯恩斯以非均衡分析为起点,通过论述其有效需求原理来构造宏观经济理论,正是对新古典经济学信奉的自由市场经济及其自动出清或均衡的否定。凯恩斯及其以后的追随者通过对新古典经济的扬弃建立了一种新的经济学范式基础、理论体系和分析方法,并借助上述范式转换开创了宏观总量分析方法。凯恩斯对新古典经济学最突出的反叛,不在于它的理论,而在于它对新古典经济学范式的冲击。

以萨缪尔森为代表的新古典综合派把新古典经济学可接受的那部分理论与凯恩斯主义的宏观经济学对接起来,形成由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两大部分组成的所谓新古典综合学派,并成为经济学的主流,该学派在方法论上坚持了新古典学派的均衡分析方法:在微观理论方面承袭了以马歇尔的均衡价格理论和克拉克的边际生产力论为核心的新古典经济学,在宏观经济学里抽掉了凯恩斯关于预期的非理性和未来不确定性的主要论断,从而将凯恩斯的非自愿失业理论纳入了瓦尔拉斯一般均衡分析的框架中。然而,新古典经济学与凯恩斯主义截然不同的范式基础使这种对接或综合必将面临困惑和矛盾。

现代货币主义则致力于将凯恩斯式的宏观经济学拉回到古典主义的宏观经济思想上去,无论是在分析个人消费行为还是在论证货币需求上,也无论是在讨论失业问题还是在讨论通货膨胀时,货币主义者们的研究也始终遵循着正统微观经济的思维范式,即个体优化决策基础上的供求均衡。

新古典宏观经济学通过吸收新古典经济学的基本假设并增添理性预期等新的假设形成其范式基础,并以此建立了自己的宏观经济理论体系。该学派假设:市场能够自动地、连续地和迅速地出清,因而是均衡的;经济主体不但是理性的最大化追求者,而且他们对经济变量的预期也是理性的,即经济主体的预期不存系统性的误差。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范式基础完整地坚持和发展了新古典理论的范式基础和理论体系,并且以更精确的形式表达出来,它认为自由市场经济能够自动实现均衡,宏观经济变量与正常值的偏离是各种货币、技术等冲击的结果,并最终得出了其所谓“宏观经济政策无效性命题”。

后凯恩斯非主流经济学则摈弃了新古典学派的均衡分析,关注非均衡、非市场出清和随时间的变动特征,强调经济系统的动态性和力的结构,增长和动态性是其核心内容,制度和组织结构则为资源的配置提供了基本的机制,所以对经济扩张路径的无规则本性的解释成为其分析的焦点。后凯恩斯主义的制度主义传统特征在于决定经济行为时,突出强调其居于支配的制度和文化的规则,其经济思想模式关注一个没有均衡的经济学,它不再研究稀缺资源如何配置,而是研究经济系统如何随时间变动,并创造、生产、分配和使用来自社会的剩余如何能够扩大其产量。扩展的路径是非均匀的,并可能以无法预见的方式改变经济系统的本质。因此,经济过程被看作是无规律的,具有循环和累积因果特征。主流经济学把经济系统看作是一个封闭系统,而非主流后凯恩斯主义所处理的是一个开放和结构化的系统,它强调结构的转换,所基于的推断方法不是归纳或演绎而是诱发的,这种理论能够对给定的现象分析其所强调的关系、结构、条件和机制。

该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卡尔多所坚持的均衡理念是“最初由瓦尔拉斯所建构的一般经济均衡,后来被我们这一时代的数理经济学家予以发展,并且附以不断增加的优雅、准确和逻辑精确。”[2]卡尔多对正统均衡理论描述不充分问题的关注,形成了他对均衡经济批判的实质性基础。他通过对三个关键性领域的分析,阐述了其理论的要旨:第一个领域是关于市场是如何运行的,并且其运行模式被市场出清的价格体系所排除;第二个领域是价格是如何形成的,以及竞争是如何在不完全竞争的背景下进行的;第三个领域是对递增收益的经济学意义的考察。[3]卡尔多还引述了建立在演化范式基础之上的更大的马歇尔式框架,以支持他对均衡经济范式的批判。

新凯恩斯主义者认为,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并非关于人们实际生活世界的理论,其研究方法实质上是脱离现实世界的一种抽象理论。为此,新凯恩斯主义和新古典宏观经济学针锋相对,它通过引入粘性价格这一重要假设,认为名义变量的波动影响实际变量,因此货币是非中性的。另一方面,新凯恩斯主义着重考察市场的不完善性,即把不完全竞争、不完全信息和相对价格粘性等作为理解经济波动的关键。几乎所有新凯恩斯主义者都不赞成均衡理论,他们力图寻找市场非均衡变动的证据,并发展了具有一致微观基础的一系列模型。在这些模型中,他们从不完全竞争、不完全市场、非对称信息和异质性劳动等方面来论证市场非出清及工资和价格粘性的原因,工资调整只是逐渐缓慢的调整。他们通过把理性预期思想和自然率假设结合进模型中,体现了名义总需求的波动是如何产生意义深刻的影响的。因此,新凯恩斯主义与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最根本的对立,就是各自坚持不同的范式基础,在范式层次上对于自由市场机制的不同观点。

当然,同均衡理论一样,非均衡经济理论的框架仍深深植根于传统的均衡分析,它还依赖于很多均衡分析方法,在分析经济现象时,仍没有跳出均衡经济的框架之外寻找更深层次的历史、社会、文化及体制等因素的影响。

三、经济演化观的形成与发展

演化思想的萌芽很早就已存在于经济理论中,斯密早在《国富论》中就已经给我们提供了经济均衡和演化的两种理论,但当边际主义开始致力于经济分析的形式化分析时,其演化思想便无法纳入新古典的最大化分析框架中而被人们逐渐“遗忘”掉。马歇尔在其《经济学原理》中也指出,经济学的目标应当在于经济生物学而不是经济力学,但生物学概念更复杂,所以研究经济分析对力学上的类比性给予较大的重视,并常使用均衡这个名词。马歇尔虽然强调时间、报酬递增及时间不可逆性在经济过程中的重要意义,但他意识到基于生物学思想构造经济学理论的困难,所以不得不采用均衡分析框架。事实上,经济系统和生物系统一样,演化主要是两种机制推动的:一个是创新机制,通过系统的创新产生多样化;一个是选择机制(注:选择机制是指经济系统的制度背景会有利于某些惯例,而不利于另一些惯例。因此,选择将改变习惯的扩散及其个人和组织的行为方式,所以社会经济演化可看作是对多种制度进行选择的过程。),即在这些多样化中进行筛选。熊彼特在其《经济发展理论》中提出了一种解释经济变迁和社会演进的分析框架,把其创新理论与达尔文的进化论联系起来。他认为,人类社会的演化植根于过去的经验传统和习惯模式,主流经济学是局限于“静态的分析不仅不能预测传统的行事方式中的非连续变化的后果,它还既不能说明这种生产性革命的出现,也不能说明伴随它们的现象。”[4]

早期的制度学派从一开始就摒弃了新古典范式,用一种不同的历史主义的范式特征来透视制度因素的作用和影响。制度经济的基础包括视经济为一复杂的演化系统这样一种思维方式,从而与视均衡为正常理想状态的理念格格不入。缪尔达尔坚持制度学派的方法论原则,认为经济制度是社会发展过程的一部分,在一个动态经济社会里,社会各因素之间存在着互为因果的关系,经济的发展就是在这种相互影响的变化中进行的。加尔布雷思坚持演进和整体的方法,反对新古典的均衡概念,他采用演进概念来取代新古典的均衡概念,演进思想在其方法论中居于核心地位。凡勃伦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把演化看成是经济系统技术和制度变化的基本方法,对新古典范式进行了批判。他认为主流经济学没有提供一个动态和演化的框架来分析人类社会的经济活动,而是采用先验和静态的模式,分析的结果只能与实际现实相背离。凡勃伦的制度主义传统是以演化和过程为导向,强调经济系统的动态性和结构,这些制度和组织结构提供了资源配置的基本机制。他主张经济学应围绕演化和变异这个核心和主题,而不是新古典经济学中倚重的静态和均衡的思想。在其“累积性因果”(注:累积性因果概念认为,人的行为是由他过去的经历和所处的文化、宗教、环境和遗传等多种因素决定的,这些因素具有累积性。)概念中,他认为人类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化不仅取决于外部力量的冲击,也取决于系统内部的演化,人类社会的演进具有强烈的历史累积。同时,凡勃伦还相信人类社会经济的演进又体现出不确定性和复杂性,初始条件的微小差异可能会导致迥然不同的结果。哈耶克的演化思想来源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市场竞争中的优胜劣汰与自然选择之间的相似性使得人们得以用进化的观点对经济社会现象做出解释,并且社会的演化是自发秩序的,是通过系统自组织来进行,其自发秩序理论就是一种社会演化理论。他认为,规则系统的演化本质上是一个不同群体间自发竞争和选择规则的过程,社会秩序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而不是人们理性设计的结果。

新制度经济学虽然是在新古典分析范式内发展起来的,并承袭了新古典经济学的核心假定、方法和工具,如理性经济人假定、稳定偏好、均衡和最大化分析等,但是它的某些理论也在一定程度上不自觉地突破了新古典范式。诺思对制度变迁的研究,经历了对新古典范式怀疑和修正的过程,展示了自我否定的勇气。诺思用新古典框架解释西方世界的兴起,源于他对新古典方法论的坚定信奉;随着他对历史研究的深入,他发现了新古典理论在解释重大的历史变迁时存在着无法克服的矛盾,进而开始对新古典范式进行修正:“长期变化最为根本的原因是个人和组织的企业家所进行的学习。为了建设性地探讨人类的学习性质,有必要废除作为经济理论基础的理性假设。”[5]最终使他背离了居于主流经济学核心地位的自动均衡标准,走上了一条将制度变迁看作是进化的、非最优的、路径依赖的反叛之路。

近年来,在非主流宏观经济领域十分引人注目的是经济演化理论的异军突起。经济演化理论起源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该理论借用进化论概念,提出了自然选择的经济思想,并强调以生物进化论原理作为经济分析的方法论基础。演化经济学的假设前提是人具有有限理性,信息是连续分散的,它把经济的演化过程看成是一个自行选择的学习过程,注重对惯例搜寻和选择环境的考察,侧重分析结构不确定性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演化是非线性的、远离均衡状态,拥有多种选择的方向;惯例控制、复制和模仿着经济演化的路径和范围。尼尔森在和温特合作出版的《经济变迁的演化理论》一书中,运用了其在产业经济学方面丰富的理论和经验知识对新古典经济学在理论、经验和实际的局限性方面提出了挑战,具体体现在他对新古典经济学核心假定的反对,他拒绝经济行为人在最优化意义上的理性假定,用演化的不停止变迁代替最优化和均衡等新古典的一些核心假定,并关注学习的复杂过程和知识的代际转换;同时尼尔森和温特还发展了一个可选择的用于分析企业利润最大化行为的理论框架,用一个演化模型代替最优化模式。

总之,基于演化经济理论建立起来的模型抛弃了利润最大化假设,充分考虑了微观个体的差异性、技术创新中技术的多样性和创新过程的路径依赖性,从而更好地把握了经济系统的运行机理和演化过程,更加符合现实经济。

四、结语

在自然科学中,物理学总是被认为最符合科学标准的学科,无论是逻辑实证主义还是证伪主义,或者是库恩的范式学说,都是以物理学作为蓝本的。经济学也把自己极力类比成物理学:马歇尔深受牛顿力学的影响,建立起均衡分析经济学,它与经典力学共用的是一个范式,都广泛认同以机械论和决定性为硬核的思维范式。新古典主义机械地将经济主体的行为仅仅与过去和现在的某种激励力量相联系,理性的、遵循最大化行为的主体相互作用达到某种均衡,在均衡世界里,所有预期必定通过发生的事情而实现。凯恩斯自称受爱因斯坦影响,将预期和不确定性引入自己的体系之中,并主张发展一个广义的经济学,但仍不足以对新古典范式产生根本性的变革,相反,却在一定程度上被长期居于统治地位的新古典主义的机械论、还原论所同化。

经济演化理论认为,人类社会的演化是根据一般的行为经验、习惯等日常惯例进行选择的,它们形成人类行为选择的价值体系。西蒙所倡导的有限理性假说,不仅成为经济演化理论批判新古典经济学的重要依据,也是整个经济演化理论的一个基石。由于新古典经济学仅仅关心在既定的制度约束中的选择,而忽略了人们对制度本身的选择问题,因此,从这个意义上看,经济均衡对于理解经济演化没有多大意义。基于惯例和选择环境为基础的演化理论与主流经济学的均衡体系存在着很大差异,如何把经济演化思想和传统经济理论框架有机整合,用超越静态均衡分析的眼光审视和认识社会经济系统的演变历程尚有许多工作要做,也孕育着某种新经济理论框架体系的形成。

收稿日期:2002-11-12

【参考文献】

[1] 易宪容.交易行为与合约选择[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8.

[2] N.Kaldor.The  Irrelevance  of  Equilibrium  Economics[J].Economic  Journal  82(4):1237,1972.

[3] T.A.Boylan  and  P.F.O  Gorman.经济学方法论新论[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2.

[4] 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5] 诺斯.时间进程中的经济绩效[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1995,(6).

[6] A.A.alchian.Uncertainty,Evolution,and  Economic  Theory[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58,1950(6).

[7] L.a.Boland.The  Founda  tions  of  Economic  Method  [M].London:George  Allen  &  Unwin,

1982.

[8] 布劳格.经济学方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

[9] G.Dosi.技术进步与经济理论[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2.

[10] 胡代光.西方经济学说的演变及其影响[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3)

19世纪70年代的“边际革命”使经济学研究转向了资源配置的技术关系,以瓦尔拉斯一般均衡理论为代表的新古典理论成为西方的主流经济学,其对经济学研究的统治迄今已近一个半世纪。在今天主流经济学的教科书中,“资本主义”已完全消失,资本成为一种生产要素,工资、利息与利润只是生产要素的价格,并取决于生产要素的边际生产率。当然,对于新古典的资源配置理论,我们可以认为它是完全正确的,主流经济学往往也把这种理论应用于对现实的劳动市场和资本市场的解释。然而问题是,现实资本主义经济中的工资率和利息率(利润率)究竟是不是表示生产要素的边际产品呢?新古典理论中的资本、工资、利息和利润等概念与现实中以货币价值或价格表示的这些概念是相同的吗?

 

现代国民收人核算统计开始于1929年,同一年美国爆发了严重的金融危机。可以说,1929—1933年的“大萧条”孕育了“凯恩斯革命”的诞生,但在新古典理论强大的思想意识所形成的观念和教条的无情统治下,凯恩斯的理论很快被融人到新古典经济学,并成为新古典微观经济学的宏观经济学。其中,新古典经济学家通过“总量生产函数”把国民收人核算的统计变量完全纳人到新古典的技术关系分析之中,最典型的是把国民收人的统计变量截然划分为实际变量和名义变量两个部分,如实际GDP和价格水平、实际工资与名义工资、实际利率与名义利率,当然还可能有实际资本和名义资本。也就是说,新古典理论把国民收人的统计变量完全套用到总量生产函数之中,再加上决定名义变量的货币数量论,由此成为研究反映宏观经济波动的各种统计数据的基础。

 

然而,这些国民收人核算的统计变量是不是表示新古典生产函数技术关系的变量或概念呢?经济学家们至今似乎对此没有提出过疑问。在上个世纪50—80年代那场空前激烈的“剑桥资本争论”中,作为争论双方的新剑桥学派和新古典学派经济学家都没有意识到,那些争论的焦点在这些现实的国民收人核算统计概念中与新古典理论中同样称呼的概念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实际上,剑桥资本争论的结果所表明的一个重要结论是:“国民收人核算体系中以货币量值表示的所有统计变量与新古典理论的生产函数或技术分析是完全无关的,而是来自于资本主义经济关系,或特定的货币金融关系。”尽管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熏陶造就了人们天然地认为这些统计变量是“真”的,即表示实物的要素投人和产出的关系,并把这种由生产函数表示的资源配置作为经济学研究的主题和宏观经济学的基础。然而事实上,这些统计变量所表示的只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或“比谁挣钱多的游戏”,与技术是完全无关的。马克思经济学所要研究的正是由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所决定的目前国民收人核算体系中统计变量的性质和它们之间的关系,这恰恰是目前主流经济学教科书中所要研究和解释的现实问题;而主流经济学从技术关系角度对这些问题的解释则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这些问题只是由马克思经济学所研究的社会关系决定的。

 

价值理论不仅是马克思经济学中最富争议的领域,同时也是理论经济学中最具争议的问题。1951年,斯拉法在其编纂的《李嘉图著作和通信全集》的序言中,提到了古典经济学家李嘉图终生想要寻找的“绝对价值”,以表示国民收人中工资与利润的分配份额。这个绝对价值,用今天的语言来讲,实际上就是国民收人(GDP)的测量单位。作为总量指标的国民收人,如果面对的是各种异质的产品,比如小麦和燕麦,我们需要一个同质的单位进行加总,以获得一个同质的总量。当然,如果采用劳动这种同质的单位来计量,虽然可以进行加总,但却不能表示劳动生产率和实物产品产量的变化;而且当两个部门的“资本构成”(资本劳动比率)不同时,劳动生产率的变动和利润率的变动都会影响到相对价格和收人分配,这使李嘉图在1817年采用单一产品的“谷物模型”所证明的命题不再成立。

 

1953年,新剑桥学者罗宾逊提出了异质资本品的加总问题,并由此引发了著名的“剑桥资本争论”。1960年,斯拉法在其名著《用商品生产商品》一书中把李嘉图的难题套用到新古典理论中,表明新古典的相对价格一旦加总为总量将导致严重的逻辑矛盾。进而,这一问题在20世纪70年代很快被延伸到有关马克思价值理论的讨论中。比如,斯蒂德曼用一个资本劳动比例不同的异质品模型进行证明,得出了在某种假设条件下劳动价值可以是负值的结论,萨缪尔森则重新提出了关于马克思的转型问题在逻辑上不可能成立的问题。实际上,斯拉法的模型已经证明,由于在异质品模型中利润率的变动会影响相对价格,从而收人分配的变动将使由相对价格加总的总量(国民收人)发生变动,这使古典学派和马克思经济学中的工资率(工资)的上升将使利润率(利润)下降的命题不再成立。显然,“剑桥资本争论”中存在的新古典理论的加总问题在古典学派和马克思经济学中是同样存在的。由此,当“剑桥资本争论”中的问题不能得到解释时,20世纪70年代马克思经济学的复兴被完全终止了。

 

面对那场以失败告终的极其激烈和复杂的“剑桥资本争论”以及马克思价值理论的争论,人们是否应该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即:问题的复杂性可能并不在于问题本身,而在于观念上出了问题,而经济学家们可能并不十分清楚地知道争论的问题所在。长期以来,统治经济学界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新古典理论的观念一直顽强地盘踞在人们的头脑中,禁锢着经济学家的思维,这就是统治经济学研究的“实物”产品的生产和分配。新古典经济学家讨论的是实物产品的生产,古典经济学家讨论的是实物产品的分配,而国民收人的计量似乎不能离开这种实物产品。那么,在经济学研究中是否存在完全脱离这种实物产品的生产与分配的价值概念呢?实际上,这个价值概念就是国民收人(GDP)和国民收人核算中的统计变量。在“剑桥资本争论”中,作为争论双方的新剑桥学派和新古典经济学家都没有意识到,GDP和国民收人核算的统计变量可以完全不依赖于实物。这场争论起因于罗宾逊对总量生产函数的批评,当然也涉及到总量生产函数对国民收人核算统计变量的解释,即新古典增长理论。但在罗宾逊1973年出版的那本试图取代新古典教科书的《现代经济学导论》中,作为新古典理论核心的实际GDP和价格水平依然充斥着全书,这正是问题所在。

 

对于实物产品的生产,新古典的相对价格理论显然是一个完美体系,比如通过表示产品和生产要素稀缺性的相对价格可以使资源得到最有效配置。然而,我们却不能把构成GDP的各种产品和劳务的价格相加以得到一个表示实物总量的GDP。一方面,新古典的相对价格是一种稀缺的指数,把两个表示稀缺的指数加在一起是毫无意义的;特别是产品的稀缺性取决于人们的偏好,那么随着人们偏好的改变,相对价格和GDP的总量也会随之变动。另一方面,对于新古典的资源配置而言,这里只需要相对价格而根本就不需要总量,即国民收人或GDP的总量对新古典理论是没有意义的,当然其理论中也不可能得到这个总量。

 

对于李嘉图的分配理论而言,如果讨论的是实物产品的分配,采用简单的劳动价值论是可以解决这种异质产品加总问题的;如马克思采用劳动时间的计量,通过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的划分即可解决工资与利润的分配问题。作为一个“思想练习”,这种劳动价值论的推论完全可以采用新古典理论的多种要素模型。比如,必要劳动时间取决于劳动的边际产品,剩余劳动时间是其它生产要素边际产品(如利息和地租)的加总。然而,当我们这样进行逻辑推论时会发现,如果马克思的分配和剥削理论是建立在这种实物的劳动价值论基础上的话,那么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就只是新古典理论的单一生产要素模型,它根本无法战胜新古典理论。因为新古典异质品模型中包含着一个强烈的命题,即如果要使资源得到最有效配置或使可以分配的面包做到最大,就必须按照新古典的要素边际产品等于要素价格来形成市场的相对价格,从而也决定了要素“初次分配”的新古典边际生产率分配理论,这被称为经济学的“实证分析”;随后的“规范分析”认为利息和地租是不劳而获的剥削收人,则完全可以通过政府对利息和地租征收100%的税进行收人再分配。这样,新古典理论对马克思经济学的攻击在逻辑上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然而,新古典理论遇到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这就是现实国民收人核算统计的国民收人(GDP)和其中工资与利润(利息)的分配问题。当新古典经济学家采用总量生产函数说明现实国民收人统计中的经济增长和收人分配时,其逻辑一致性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GDP和国民收人核算中的统计变量根本不是新古典理论中的实物,也根本不表示新古典理论的资源配置。这些以货币量值表示的国民收人核算的统计变量(包括GDP)所表示的只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而这正是马克思价值理论所要揭示的。

 

采用人们熟悉的语言,马克思的价值概念是一种“抽象”。那么,马克思对价值的定义究竟抽象掉了什么呢?显然,马克思抽象掉了所有与技术关系或实物有关的因素,只留下了“抽象劳动”所体现的社会关系。马克思表明,这种“价值”与使用价值无关,或与实物的“效用”无关;另一方面,针对李嘉图的混乱,马克思明确表明价值与劳动生产率无关,即与实物的生产无关。进一步,当马克思把这种“价值”与实物的生产、消费和占有完全抽象掉,或表明价值与技术关系无关时,那么马克思的“价值”所体现的社会关系究竟是什么呢?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4)

摘要:本文首先回顾了作为代表人物的厉以宁教授和张维迎教授对中国经济的新古典和新制度阐释,接着指出他们理论上的失误的根源在于新古典和新制度的缺陷:新古典的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假设和新制度依然继续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在指出中国改革需要自己独立的建立在深入分析人类制度演进历程和中国经济形势上的理论之后,尝试提出可以深刻解释中国改革和弥补新制度缺陷的“制度核”理论。本文将分为四个部分:一、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支持;二、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失误;三、中国需要自己独立的经济理论;四、制度核理论。一,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支持自去年的郎顾之争以来,中国的企业改革遭遇了国人空前激烈的批判,因为我们的产权改革似乎已经滑入一个错误的方向:窃取国家财富。象“MBO”一样,“产权改革”一词也仿佛成了一个令人忌讳末深的盗窃国有资产的代名词。为中心政府在经济改革上出谋划策的“主流经济学家”也深深陷入了被纷纷指责的尴尬境地。中国开始了对以往改革历程的大反思。是的,我们的确要深深的反思了。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该怎么做?理论是行动的先导,中国企业改革的失误也是源于指导理论上的失误。以往中国企业改革政策设计凭借两个理论基础:新古典经济理论和新制度经济理论。而在中国诠释这个两个理论的代表人物就是厉以宁教授和张维迎教授,也许是偶然,这两位教授均执教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厉以宁的对中国企业的新古典诠释体集中现于《非均衡的中国经济》一书。新古典理论把经济行为主体分成两类:消费者(个人)和厂商(企业),并假定个人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的,企业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消费者和厂商以价格为决策变量,采用边际原则,以最大化自己的效用或利润为目的,去决定自己的产品或要素的购买或生产量。从而,从总体上来看,价格机制就是构成配置社会资源的体系。当社会达到充分竞争状态(价格机制充分运转),社会经济也会达到福利最大化的一般均衡状态,即帕累托最优状态。但是,一般均衡状态只是一种理论上假设状态,由于外部效应、信息不对称、公共产品等现象的存在,市场经常陷入失灵状态,价格机制将无法运转,所以社会经济往往达不到帕累拖最优的一般均衡状态,这就是厉以宁所说的市场经济所存在的第一非均衡状态。厉教授的理论创新之处在于,他认为中国经济除具备一般市场经济所拥有的第一个非均衡之外,还存在中国社会主义经济所特有的第二个非均衡。第二个非均衡是由于中国的企业并不满足新古典的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假设引起的。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而是政府的隶属单位,它们的治理者是政府委派的官员,企业的经济效益并非这些治理者所考虑的首要问题,它们预算约束是“软性”的。中国国有企业的这些特征导致它们的采购和生产决策对价格完全是不敏感的,,也就是说采购量和生产量的价格弹性几乎是零。所以,价格机制几乎完全失去了有效配置资源的作用。所以,厉以宁当时认为,中国改革的重心应该是企业改革,而非价格改革,应该首先把中国的企业变成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这也是早期中国经济理论界闻名的“吴厉之争”,因为吴敬琏先生主张以价格改革为重心。厉以宁为捍卫自己的主张,为当时的“吴厉之争”下了闻名的评断:中国的改革将不会因为价格改革的成功而成功,却会因为企业改革的失败而失败。新古典把厂商看成投入产出的黑箱,把他们抽象成一个生产函数,假定企业的内部制度安排不影响生产效率。这种假设显然是不符合现实的,科斯愤怒地将武断无视现实的新古典称为黑板经济学。正是为弥补新古典的这些缺陷,使其更能有效地解释现实中的经济现象,新制度经济学诞生了。这首先要归功于上世纪科斯的两篇文章:《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企业的性质》告诉人们使用价格机制是需要成本的,这就是交易费用,企业的存在就是为减少交易费用而对市场的替代,或者说是指令机制对价格机制的替代。而指令机制也是有成本的,这就是企业内部交易费用,当企业内部的边际交易费用等于企业的外部交易成本时企业便达到最优规模。科斯的追随者干脆把《社会成本问题》浓缩成一个科斯定理。科斯和张五常均认为很多人并没有完全理解科斯的意图。张五常说科斯定理就是说产权明晰是市场存在的基本前提,我同意这个诠释。《企业的性质》告诉人们,企业不是黑箱,不是最终的经济行为主体,是可以再分的。就象分子并不是最小的物质单位,是要分成原子和电子的。或者说这篇文章是一个放大镜,教导人们去探测企业的内部结构。同时,交易费用的提出也对人们的“成本”概念和“生产性”观念产生深远的变革性影响。科斯定理则告戒人们不同产权制度的安排将导致不同的经济行为和效率。这些是新制度经济学的基石,凭借这些基石衍生出了企业治理理论、交易费用理论、产权理论、和约理论等分支学科。新制度经济学抛弃了新古典的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的假设,认为只有个人是经济行为主体,而企业只是个人为最大化自己效用的而签定的和约安排,也就是说企业是个人的经济行为表现。但是新制度依然采纳了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于是建立了一定产权制度约束下个人最大化自己效用的分析范式。张维迎并没有象厉以宁一样写专著诠释中国经济,他对中国经济的新制度诠释集中体现在他的论文集《企业理论与中国企业改革》中。从企业治理的角度,张教授认为中国的国有企业的治理者并没有剩余索取权,进而提出所有者缺位的概念。相对应,从产权理论的角度,他认为中国国有企业仅存在理论上的明晰,而实际上是不明晰的,依据科斯定理,这种混乱的产权安排必然导致经济上的无效行为,所以,他果断主张中国企业改革的重心应该是产权改革。他对没有产权改革的股份制批评道:在白马的背上画道道是不可能制造出斑马来。象俄罗斯的经济学家一样,张教授把私有化看成是产权改革的捷径,从这一点上来说张非常象丘拜斯。他果断主张私有化,而支持和鼓励民营企业家也就成了他这一理论主张上的现实行为延伸。在理论主张上,张维迎对厉以宁明显的表现出继续关系,这种继续关系的根源在于新制度对新古典的继续关系。二,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失误厉以宁的关于中国经济存在两个非均衡的理论,以新古典理论为分析工具,深刻地分析了中国经济的微观特征,无疑,这是一次中国经济学界为数不多的经济分析上的创新,借一句套话就是把新古典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起来。但是,非均衡的中国经济的理论分析是不完整的,是需要进一步延伸的,但厉教授却未能延伸,而是仓促的得出结论。由于认为中国的的企业不是企业,这种情况导致价格机制失效,所以厉断定中国的改革重心是把中国的企业变成企业。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的企业为什么不是企业?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只是一个现象,而厉却认为这是结论和原因。造成厉教授当时“理论短视”的原因在于他所使用的分析工具:新古典理论。新古典采用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假设,把企业看成了基础的不可再分的经济单位,或者说经济原子,厉以宁也就当然地认为,中国的企业也是最小的经济原子了,不可再分了。而厉正是凭借自己并不完整的理论分析来给中国的改革提供政策建议的,从承包制到股份制,这个不完整的理论也当然地形成巨大的政策漏洞。其实,企业是由个人所组成的,按厉教授的理论,延伸下去,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的根源在于中国的个人不是“人”,也就是说中国的个人并不满足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只有且仅仅“个人”才是经济行为主体,这一点也是新制度所坚持的。中国改革的中心也就应该是以“个人”改革为重心,把中国的个人变成“经济人”: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个人要能够真正做到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必须满足两个基本前提假设:他的正当个人欲望是被法律承认的;他拥有为满足自己欲望而追求财富的权力,即他拥有明确的被法律所保障的产权。我在人民大学听过一个社会学家讲课,他说张维迎所有高深的数学公式和深奥的博弈论分析可归结为一句话:把中国的国有资产私有化。这种评价虽然显得偏激,但却也道出一个事实,张教授把产权改革简化成私有化,依据这种简化的理论给出政策建议也当然地会形成巨大的政策漏洞,事实也证实如此。其实,不仅仅张维迎把产权明晰简化成私有化,几乎所有的主流西方经济学家都存在这种简化倾向。闻名的新制度创始人之一的张五常教授甚至更为极端,俄罗斯的政策建议者显然也是简化倾向者。这种私有化简化倾向的根源在于新制度经济学的缺陷,或者说西方经济理论的缺陷。新制度虽然纠正了很多新古典的不符合现实的前提假设,但是,依然坚持“经济人”这一新古典核心假设。而“经济人”假设是西方经济理论的一个基石性前提假设,就是西方经济理论的开山之作〈国富论〉也是展开于此假设的基础之上的。但是,不是所有时代,所有地区的社会都满足“经济人”假设的。从时代上来说,文艺复兴以前的欧洲社会是不满足“经济人”假设的,经济人特征是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后才在西方出现的。从地区上来说,一切非市场国家都是不满足“经济人”假设的。其实,改革的过程或者经济转型的过程、市场化的过程就是一个由非经济人向经济人转型的过程。也就是说,我改革所需要的恰恰就是西方经济理论所作为前提假设的“经济人”。其实,欧洲同样存在一个改革、经济转型、市场化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比中国早了200多年而已。到亚当.斯密动手撰写〈国富论〉时,英国的主流价值观念已经具备“经济人”特征,所以,“经济人”特征的形成过程并没有构成亚当.斯密的研究对象,同样也没有进入以后的西方经济理论家的研究视野。相反,现在的经济理论家企图用以“经济人”为假设的分析工具,去解释人类的所有时代和所有地区的所有社会行为!这就是目前的所谓的“经济学帝国主义”,譬如雄心勃勃的诺奖获得者斯诺教授,就企图以新制度分析范式去解释罗马兴衰史。尽管没有拜读诺教授的这部著作,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的分析结论是错误的。因为经济人假设在古罗马时代的欧洲是不成立的。假如充分具备“经济人”特征的社会中,产权明晰可以简化成私有化,而在不充分具备“经济人”特征的社会简单私有化只能制造经济灾难。俄罗斯和中国的私有化经历都充分证实这一点。三、中国需要自己独立的经济理论当前“中国主流经济学家”遭遇激烈批判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属于自己的原创性理论严重缺乏。把这种局面单纯地归罪于经济学家本身显然不是很公平的,这更多地是由他们的社会背景和知识背景造成的。以往,我们改革的理论支持是摇摆于两个极端:马克思主义和西方主流经济理论。其实,西方主流经济理论也是吸取了马克思主义的精华的,就象吸取〈国富论〉精华一样。我们固执坚持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独立的经济学科,是过去的意识形态斗争的延续。当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已经被“边缘化”。但是,网上流传甚广的流国光的文章似乎要重新捍卫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主流地位。无论单纯地依靠西方主流经济学,还是单纯地依靠马克思都是不可取的。我们应该摆脱西方主流经济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给我们的思想束缚,认真地深刻地研究人类制度演进历史和中国经济的实际状况,探索能够为中国改革提供理论指导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理论。四、制度核理论为解释中国改革,弥补西方经济理论的缺陷,本人在深入考察人类社会制度演进的基础上,尝试提出一个诠释人类制度演进的一个崭新框架假设:制度核理论,期待各位理论爱好者的批评。本理论认为在人类历史演进的进程中,存在两个“制度核”,第一个制度核形成于欧洲的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帝国建立,也即中国的春秋战国到秦始皇统一中国这一时期,第一个制度核的明显特征是在相互隔绝的东西方同时形成。第一个制度核形成后西方便进入了以此制度核为基础的基督教制度时代,即中世纪;而中国则步入了2000多年的以此制度核为基础的封建儒教时代。自文艺复兴开始,西方开始反思第一个制度核进而否定之,开始建立第二个制度核,这个制度核就是现代社会制度基础,第二个制度核形成的标志就是美国独立战争的爆发。中国自1840年开始,在已经处于第二个制度核下的英国的强迫下,开始了自己对第一个制度核的反思和第二个制度核的建立的艰难历程,目前,仍处于这一历程中。人类的社会制度是一个逐渐形成并不断演进的过程,这个产生和演进过程又现出阶段特征。这个特征就是制度核特征,所谓制度核就是在一定历史时期形成制度基础,制度核形成后,人类的社会制度便以此为基础和内核进行演进,从而表现出连续性,直至下一个制度核的形成。用数学语言描述,人类历史是一个存在两个间断点的连续曲线。这两个间断点便是制度核形成时期,而这两个制度核形成后的历史时期则是以这两个制度核为核心的制度连续演进,而第一个制度核形成之前,则是一个漫长的“制度核”前时期。德国历史哲学雅斯贝尔斯在考察了古希腊、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及同期印度所同时出现的文明繁荣现象后,提出一个人类历史的“轴心时代”假设(《历史的起源与目标》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对这三个同期的但相互隔绝的繁荣文明的很多相似性特征进行解释,改假设认为这一时期是人类的轴心时期,此后的人类历史都是在这一时期所形成的基本思想和价值观的指引下进行演进的。雅斯贝尔斯看到了这三个地区同时的文明繁荣,但却忽略了紧接而来的历史现象,就是这三个地区在历经了当时的文明繁荣后几乎同时又进入了一个文明萧条时期:西方是进入了黑暗的中世纪,而中国则进入了漫长的“吃人的”封建社礼教时代。人类从乐观走向悲观,从自我肯定走向了自我否定,怎么解释这一历史现象?其实雅斯贝尔斯所说的“人类历史轴心”期就是人类的第一个“制度核”形成时期,这一时期人类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开始对自己所走过的历程进行大反思。反思的结果是人类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意识到自己欲望的存在。欲望能够满足便是幸福,而欲望不能得到满足便是痛苦。人类意识到自身欲望的存在,便意味着意识自己的痛苦和幸福的根源。但当时,由于人类的知识和物质资源有限,人类又意识到自己无力去满足自己仿佛无限的欲望,欲望不能够满足便是痛苦。规避痛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获取财富去满足欲望,另一种便是否定欲望。当时的客观条件决定,人类不得不采用后一措施,即通过否定自己欲望去规避痛苦,这就是第一个“制度核”。第一个制度核是人类对自己欲望进行否定,对自己欲望进行否定便引申出对人类追求满足自己欲望的东西的权力进行否定。这里作出定义:能够满足欲望的东西是财富,获取财富的权力是产权。那么第一个制度核的特征便是:第一、对个人欲望进行否定(即对人性进行否定);第二、对个人产权进行否定(从而导致对个人人权的否定)。第一个制度核形成后,人类制度便以此为核心基础进行演进。尽管在不同低于有不同表现形式,如欧洲表现为基督教制度、中国表现为封建礼教制度、印度则是佛教等级制度。这些不同制度现象的最深处都是第一个制度核。以第一个制度核为内核的人类制度又有一些共性特点,我们可把这些共性特点称为“制度次核”:1)繁杂的礼仪;2)强调集体,否定个体;3)个体不具备“经济人”特征,表现为“非理性”;4)强调节欲;5)重农抑商;6)集权等级制;7)财富按特权标准分配;8)零和搏奕。尽管人类的第一个制度核对人类本身进行否定,并衍生出了后来的摧残人性的形态各异的社会宗教制度,导致人类文明进入一个萧条期,但这仍是人类的巨大进步。第一个制度核形成,标志着人类彻底摆脱动物性,具备了人的特征。所谓人的特征便是意识到自己的欲望的存在,并调节控制这种欲望。动物也有欲望,但动物并意识不到这种欲望的存在,只能受本能的驱动,更遑论调节控制了。人类的第一个制度核,实质上是人类意识到自己欲望存在后,为避免痛苦(或追求幸福)而为自己设计的调节手段。由于当时知识和物质极度贫乏,这种控制方式就是否定。所以在此给“制度”下出定义,制度就是人类为规避痛苦(或追求幸福)而为自己设计的调节自身欲望的方式。第一个制度核形成时期,是人类和动物的真正分裂点。第一个制度核的形成实质上是大大减轻了,而非加重了人类的痛苦,人类也是在以此所形成的制背景架下缓慢的形成了知识和物质的积累,直至第二个制度核的出现。随着人类知识和社会财富的积累,人类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去满足自己的基本欲望,为自己创造幸福,也就是说意识到第一个制度核是错误的,开始否定它,努力建设一个新的制度核:第二个制度核。和第一个制度核同期形成于不同区域三大文明不同的是,第二个制度核的形成首先发生在欧洲,即在欧洲的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时期。第二个制度核是对第一个制度核进行否定,即对否定自身欲望和否定自身追求财富权力的方式进行否定。第二个制度核就是承认个人欲望和个人追求财富的权力。对应于第一个制度核,第二个制度核的衍生共性特征(制度次核):1)追求自然,否定繁杂的礼节和禁忌;2)充分承认个人,否定扼杀个性的集体主义,强调在承认个人的基础之上的团队合作;3)个体具备“经济人”特征;4)注重商业和市场;5)追求物质享受,提倡享受生活;6)认为人人生而平等,强调机会起点均等;7)财富按价格机制分配;8)非零和博弈。随着第二个制度核的建立,人类逐渐开始摆脱自然的约束,让自然成为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人类开始初步成熟。第二个制度核成熟之后,迅速的以战争为媒介向世界其它地区扩散。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5)

一,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支持

自去年的郎顾之争以来,中国的企业改革遭遇了国人空前激烈的批判,因为我们的产权改革似乎已经滑入一个错误的方向:窃取国家财富。象“MBO”一样,“产权改革”一词也仿佛成了一个令人忌讳末深的盗窃国有资产的代名词。为中央政府在经济改革上出谋划策的“主流经济学家”也深深陷入了被纷纷指责的尴尬境地。中国开始了对以往改革历程的大反思。是的,我们的确要深深的反思了。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该怎么做?理论是行动的先导,中国企业改革的失误也是源于指导理论上的失误。

以往中国企业改革政策设计凭借两个理论基础:新古典经济理论和新制度经济理论。而在中国诠释这个两个理论的代表人物就是厉以宁教授和张维迎教授,也许是偶然,这两位教授均执教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厉以宁的对中国企业的新古典诠释体集中现于《非均衡的中国经济》一书。新古典理论把经济行为主体分成两类:消费者(个人)和厂商(企业),并假定个人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的,企业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消费者和厂商以价格为决策变量,采用边际原则,以最大化自己的效用或利润为目的,去决定自己的产品或要素的购买或生产量。从而,从总体上来看,价格机制就是构成配置社会资源的体系。当社会达到充分竞争状态(价格机制充分运转),社会经济也会达到福利最大化的一般均衡状态,即帕累托最优状态。但是,一般均衡状态只是一种理论上假设状态,由于外部效应、信息不对称、公共产品等现象的存在,市场常常陷入失灵状态,价格机制将无法运转,所以社会经济往往达不到帕累拖最优的一般均衡状态,这就是厉以宁所说的市场经济所存在的第一非均衡状态。厉教授的理论创新之处在于,他认为中国经济除具备一般市场经济所拥有的第一个非均衡之外,还存在中国社会主义经济所特有的第二个非均衡。第二个非均衡是由于中国的企业并不满足新古典的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假设引起的。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而是政府的隶属单位,它们的管理者是政府委派的官员,企业的经济效益并非这些管理者所考虑的首要问题,它们预算约束是“软性”的。中国国有企业的这些特征导致它们的采购和生产决策对价格完全是不敏感的,,也就是说采购量和生产量的价格弹性几乎是零。所以,价格机制几乎完全失去了有效配置资源的作用。所以,厉以宁当时认为,中国改革的重心应该是企业改革,而非价格改革,应该首先把中国的企业变成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这也是早期中国经济理论界著名的“吴厉之争”,因为吴敬琏先生主张以价格改革为重心。厉以宁为捍卫自己的主张,为当时的“吴厉之争”下了著名的评断:中国的改革将不会因为价格改革的成功而成功,却会因为企业改革的失败而失败。

新古典把厂商看成投入产出的黑箱,把他们抽象成一个生产函数,假定企业的内部制度安排不影响生产效率。这种假设显然是不符合现实的,科斯愤怒地将武断无视现实的新古典称为黑板经济学。正是为弥补新古典的这些缺陷,使其更能有效地解释现实中的经济现象,新制度经济学诞生了。这首先要归功于上世纪科斯的两篇文章:《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企业的性质》告诉人们使用价格机制是需要成本的,这就是交易费用,企业的存在就是为减少交易费用而对市场的替代,或者说是指令机制对价格机制的替代。而指令机制也是有成本的,这就是企业内部交易费用,当企业内部的边际交易费用等于企业的外部交易成本时企业便达到最优规模。科斯的追随者干脆把《社会成本问题》浓缩成一个科斯定理。

科斯和张五常均认为很多人并没有完全理解科斯的意图。张五常说科斯定理就是说产权明晰是市场存在的基本前提,我同意这个诠释。《企业的性质》告诉人们,企业不是黑箱,不是最终的经济行为主体,是可以再分的。就象分子并不是最小的物质单位,是要分成原子和电子的。或者说这篇文章是一个放大镜,教导人们去探测企业的内部结构。同时,交易费用的提出也对人们的“成本”概念和“生产性”观念产生深远的变革性影响。科斯定理则告戒人们不同产权制度的安排将导致不同的经济行为和效率。这些是新制度经济学的基石,凭借这些基石衍生出了企业治理理论、交易费用理论、产权理论、和约理论等分支学科。新制度经济学抛弃了新古典的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的假设,认为只有个人是经济行为主体,而企业只是个人为最大化自己效用的而签定的和约安排,也就是说企业是个人的经济行为表现。但是新制度依然采纳了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于是建立了一定产权制度约束下个人最大化自己效用的分析范式。

张维迎并没有象厉以宁一样写专著诠释中国经济,他对中国经济的新制度诠释集中体现在他的论文集《企业理论与中国企业改革》中。从企业治理的角度,张教授认为中国的国有企业的管理者并没有剩余索取权,进而提出所有者缺位的概念。相对应,从产权理论的角度,他认为中国国有企业仅存在理论上的明晰,而实际上是不明晰的,依据科斯定理,这种混乱的产权安排必然导致经济上的无效行为,所以,他坚决主张中国企业改革的重心应该是产权改革。他对没有产权改革的股份制批评道:在白马的背上画道道是不可能制造出斑马来。象俄罗斯的经济学家一样,张教授把私有化看成是产权改革的捷径,从这一点上来说张非常象丘拜斯。他坚决主张私有化,而支持和鼓励民营企业家也就成了他这一理论主张上的现实行为延伸。在理论主张上,张维迎对厉以宁明显的表现出继承关系,这种继承关系的根源在于新制度对新古典的继承关系。二,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失误

厉以宁的关于中国经济存在两个非均衡的理论,以新古典理论为分析工具,深刻地分析了中国经济的微观特征,无疑,这是一次中国经济学界为数不多的经济分析上的创新,借一句套话就是把新古典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起来。但是,非均衡的中国经济的理论分析是不完整的,是需要进一步延伸的,但厉教授却未能延伸,而是仓促的得出结论。

由于认为中国的的企业不是企业,这种情况导致价格机制失效,所以厉断定中国的改革重心是把中国的企业变成企业。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的企业为什么不是企业?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只是一个现象,而厉却认为这是结论和原因。造成厉教授当时“理论短视”的原因在于他所使用的分析工具:新古典理论。新古典采用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假设,把企业看成了基础的不可再分的经济单位,或者说经济原子,厉以宁也就当然地认为,中国的企业也是最小的经济原子了,不可再分了。而厉正是凭借自己并不完整的理论分析来给中国的改革提供政策建议的,从承包制到股份制,这个不完整的理论也当然地形成巨大的政策漏洞。

其实,企业是由个人所组成的,按厉教授的理论,延伸下去,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的根源在于中国的个人不是“人”,也就是说中国的个人并不满足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只有且仅仅“个人”才是经济行为主体,这一点也是新制度所坚持的。中国改革的中心也就应该是以“个人”改革为重心,把中国的个人变成“经济人”: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个人要能够真正做到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必须满足两个基本前提假设:他的正当个人欲望是被法律承认的;他拥有为满足自己欲望而追求财富的权力,即他拥有明确的被法律所保障的产权。

我在人民大学听过一个社会学家讲课,他说张维迎所有高深的数学公式和深奥的博弈论分析可归结为一句话:把中国的国有资产私有化。这种评价虽然显得偏激,但却也道出一个事实,张教授把产权改革简化成私有化,依据这种简化的理论给出政策建议也当然地会形成巨大的政策漏洞,事实也证明如此。其实,不仅仅张维迎把产权明晰简化成私有化,几乎所有的主流西方经济学家都存在这种简化倾向。著名的新制度创始人之一的张五常教授甚至更为极端,俄罗斯的政策建议者显然也是简化倾向者。

这种私有化简化倾向的根源在于新制度经济学的缺陷,或者说西方经济理论的缺陷。新制度虽然纠正了很多新古典的不符合现实的前提假设,但是,依然坚持“经济人”这一新古典核心假设。而“经济人”假设是西方经济理论的一个基石性前提假设,就是西方经济理论的开山之作〈国富论〉也是展开于此假设的基础之上的。但是,不是所有时代,所有地区的社会都满足“经济人”假设的。从时代上来说,文艺复兴以前的欧洲社会是不满足“经济人”假设的,经济人特征是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后才在西方出现的。从地区上来说,一切非市场国家都是不满足“经济人”假设的。其实,改革的过程或者经济转型的过程、市场化的过程就是一个由非经济人向经济人转型的过程。也就是说,我改革所需要的恰恰就是西方经济理论所作为前提假设的“经济人”。其实,欧洲同样存在一个改革、经济转型、市场化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比中国早了200多年而已。到亚当.斯密动手撰写〈国富论〉时,英国的主流价值观念已经具备“经济人”特征,所以,“经济人”特征的形成过程并没有构成亚当.斯密的研究对象,同样也没有进入以后的西方经济理论家的研究视野。相反,现在的经济理论家企图用以“经济人”为假设的分析工具,去解释人类的所有时代和所有地区的所有社会行为!这就是目前的所谓的“经济学帝国主义”,譬如雄心勃勃的诺奖获得者斯诺教授,就企图以新制度分析范式去解释罗马兴衰史。尽管没有拜读诺教授的这部著作,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的分析结论是错误的。因为经济人假设在古罗马时代的欧洲是不成立的。

如果充分具备“经济人”特征的社会中,产权明晰可以简化成私有化,而在不充分具备“经济人”特征的社会简单私有化只能制造经济灾难。俄罗斯和中国的私有化经历都充分证明这一点。

三、中国需要自己独立的经济理论

当前“中国主流经济学家”遭遇激烈批判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属于自己的原创性理论严重缺乏。把这种局面单纯地归罪于经济学家本身显然不是很公平的,这更多地是由他们的社会背景和知识背景造成的。以往,我们改革的理论支持是摇摆于两个极端:马克思主义和西方主流经济理论。其实,西方主流经济理论也是吸取了马克思主义的精华的,就象吸取〈国富论〉精华一样。我们固执坚持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独立的经济学科,是过去的意识形态斗争的延续。当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已经被“边缘化”。但是,网上流传甚广的流国光的文章似乎要重新捍卫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主流地位。无论单纯地依赖西方主流经济学,还是单纯地依赖马克思都是不可取的。我们应该摆脱西方主流经济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给我们的思想束缚,认真地深刻地研究人类制度演进历史和中国经济的实际状况,探索能够为中国改革提供理论指导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理论。四、制度核理论

为解释中国改革,弥补西方经济理论的缺陷,本人在深入考察人类社会制度演进的基础上,尝试提出一个诠释人类制度演进的一个崭新框架假设:制度核理论,期待各位理论爱好者的批评。

本理论认为在人类历史演进的进程中,存在两个“制度核”,第一个制度核形成于欧洲的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帝国建立,也即中国的春秋战国到秦始皇统一中国这一时期,第一个制度核的明显特征是在相互隔绝的东西方同时形成。第一个制度核形成后西方便进入了以此制度核为基础的基督教制度时代,即中世纪;而中国则步入了2000多年的以此制度核为基础的封建儒教时代。

自文艺复兴开始,西方开始反思第一个制度核进而否定之,开始建立第二个制度核,这个制度核就是现代社会制度基础,第二个制度核形成的标志就是美国独立战争的爆发。中国自1840年开始,在已经处于第二个制度核下的英国的强迫下,开始了自己对第一个制度核的反思和第二个制度核的建立的艰难历程,目前,仍处于这一历程中。

人类的社会制度是一个逐渐形成并不断演进的过程,这个产生和演进过程又呈现出阶段特征。这个特征就是制度核特征,所谓制度核就是在一定历史时期形成制度基础,制度核形成后,人类的社会制度便以此为基础和内核进行演进,从而表现出连续性,直至下一个制度核的形成。用数学语言描述,人类历史是一个存在两个间断点的连续曲线。这两个间断点便是制度核形成时期,而这两个制度核形成后的历史时期则是以这两个制度核为核心的制度连续演进,而第一个制度核形成之前,则是一个漫长的“制度核”前时期。

德国历史哲学雅斯贝尔斯在考察了古希腊、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及同期印度所同时出现的文明繁荣现象后,提出一个人类历史的“轴心时代”假设(《历史的起源与目标》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对这三个同期的但相互隔绝的繁荣文明的很多相似性特征进行解释,改假设认为这一时期是人类的轴心时期,此后的人类历史都是在这一时期所形成的基本思想和价值观的指引下进行演进的。雅斯贝尔斯看到了这三个地区同时的文明繁荣,但却忽略了紧接而来的历史现象,就是这三个地区在历经了当时的文明繁荣后几乎同时又进入了一个文明萧条时期:西方是进入了黑暗的中世纪,而中国则进入了漫长的“吃人的”封建社礼教时代。人类从乐观走向悲观,从自我肯定走向了自我否定,怎么解释这一历史现象?其实雅斯贝尔斯所说的“人类历史轴心”期就是人类的第一个“制度核”形成时期,这一时期人类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开始对自己所走过的历程进行大反思。反思的结果是人类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意识到自己欲望的存在。欲望能够满足便是幸福,而欲望不能得到满足便是痛苦。人类意识到自身欲望的存在,便意味着意识自己的痛苦和幸福的根源。但当时,由于人类的知识和物质资源有限,人类又意识到自己无力去满足自己仿佛无限的欲望,欲望不能够满足便是痛苦。规避痛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获取财富去满足欲望,另一种便是否定欲望。当时的客观条件决定,人类不得不采用后一措施,即通过否定自己欲望去规避痛苦,这就是第一个“制度核”。第一个制度核是人类对自己欲望进行否定,对自己欲望进行否定便引申出对人类追求满足自己欲望的东西的权力进行否定。这里作出定义:能够满足欲望的东西是财富,获取财富的权力是产权。那么第一个制度核的特征便是:第一、对个人欲望进行否定(即对人性进行否定);第二、对个人产权进行否定(从而导致对个人人权的否定)。第一个制度核形成后,人类制度便以此为核心基础进行演进。尽管在不同低于有不同表现形式,如欧洲表现为基督教制度、中国表现为封建礼教制度、印度则是佛教等级制度。这些不同制度现象的最深处都是第一个制度核。以第一个制度核为内核的人类制度又有一些共性特点,我们可把这些共性特点称为“制度次核”:1)繁杂的礼仪;2)强调集体,否定个体;3)个体不具备“经济人”特征,表现为“非理性”;4)强调节欲;5)重农抑商;6)集权等级制;7)财富按特权标准分配;8)零和搏奕。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6)

一,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支持

自去年的郎顾之争以来,中国的企业改革遭遇了国人空前激烈的批判,因为我们的产权改革似乎已经滑入一个错误的方向:窃取国家财富。象“MBO”一样,“产权改革”一词也仿佛成了一个令人忌讳末深的盗窃国有资产的代名词。为中央政府在经济改革上出谋划策的“主流经济学家”也深深陷入了被纷纷指责的尴尬境地。中国开始了对以往改革历程的大反思。是的,我们的确要深深的反思了。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该怎么做?理论是行动的先导,中国企业改革的失误也是源于指导理论上的失误。

以往中国企业改革政策设计凭借两个理论基础:新古典经济理论和新制度经济理论。而在中国诠释这个两个理论的代表人物就是厉以宁教授和张维迎教授,也许是偶然,这两位教授均执教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厉以宁的对中国企业的新古典诠释体集中现于《非均衡的中国经济》一书。新古典理论把经济行为主体分成两类:消费者(个人)和厂商(企业),并假定个人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的,企业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消费者和厂商以价格为决策变量,采用边际原则,以最大化自己的效用或利润为目的,去决定自己的产品或要素的购买或生产量。从而,从总体上来看,价格机制就是构成配置社会资源的体系。当社会达到充分竞争状态(价格机制充分运转),社会经济也会达到福利最大化的一般均衡状态,即帕累托最优状态。但是,一般均衡状态只是一种理论上假设状态,由于外部效应、信息不对称、公共产品等现象的存在,市场常常陷入失灵状态,价格机制将无法运转,所以社会经济往往达不到帕累拖最优的一般均衡状态,这就是厉以宁所说的市场经济所存在的第一非均衡状态。厉教授的理论创新之处在于,他认为中国经济除具备一般市场经济所拥有的第一个非均衡之外,还存在中国社会主义经济所特有的第二个非均衡。第二个非均衡是由于中国的企业并不满足新古典的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假设引起的。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而是政府的隶属单位,它们的管理者是政府委派的官员,企业的经济效益并非这些管理者所考虑的首要问题,它们预算约束是“软性”的。中国国有企业的这些特征导致它们的采购和生产决策对价格完全是不敏感的,,也就是说采购量和生产量的价格弹性几乎是零。所以,价格机制几乎完全失去了有效配置资源的作用。所以,厉以宁当时认为,中国改革的重心应该是企业改革,而非价格改革,应该首先把中国的企业变成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这也是早期中国经济理论界著名的“吴厉之争”,因为吴敬琏先生主张以价格改革为重心。厉以宁为捍卫自己的主张,为当时的“吴厉之争”下了著名的评断:中国的改革将不会因为价格改革的成功而成功,却会因为企业改革的失败而失败。

新古典把厂商看成投入产出的黑箱,把他们抽象成一个生产函数,假定企业的内部制度安排不影响生产效率。这种假设显然是不符合现实的,科斯愤怒地将武断无视现实的新古典称为黑板经济学。正是为弥补新古典的这些缺陷,使其更能有效地解释现实中的经济现象,新制度经济学诞生了。这首先要归功于上世纪科斯的两篇文章:《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企业的性质》告诉人们使用价格机制是需要成本的,这就是交易费用,企业的存在就是为减少交易费用而对市场的替代,或者说是指令机制对价格机制的替代。而指令机制也是有成本的,这就是企业内部交易费用,当企业内部的边际交易费用等于企业的外部交易成本时企业便达到最优规模。科斯的追随者干脆把《社会成本问题》浓缩成一个科斯定理。

科斯和张五常均认为很多人并没有完全理解科斯的意图。张五常说科斯定理就是说产权明晰是市场存在的基本前提,我同意这个诠释。《企业的性质》告诉人们,企业不是黑箱,不是最终的经济行为主体,是可以再分的。就象分子并不是最小的物质单位,是要分成原子和电子的。或者说这篇文章是一个放大镜,教导人们去探测企业的内部结构。同时,交易费用的提出也对人们的“成本”概念和“生产性”观念产生深远的变革性影响。科斯定理则告戒人们不同产权制度的安排将导致不同的经济行为和效率。这些是新制度经济学的基石,凭借这些基石衍生出了企业治理理论、交易费用理论、产权理论、和约理论等分支学科。新制度经济学抛弃了新古典的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的假设,认为只有个人是经济行为主体,而企业只是个人为最大化自己效用的而签定的和约安排,也就是说企业是个人的经济行为表现。但是新制度依然采纳了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于是建立了一定产权制度约束下个人最大化自己效用的分析范式。

张维迎并没有象厉以宁一样写专著诠释中国经济,他对中国经济的新制度诠释集中体现在他的论文集《企业理论与中国企业改革》中。从企业治理的角度,张教授认为中国的国有企业的管理者并没有剩余索取权,进而提出所有者缺位的概念。相对应,从产权理论的角度,他认为中国国有企业仅存在理论上的明晰,而实际上是不明晰的,依据科斯定理,这种混乱的产权安排必然导致经济上的无效行为,所以,他坚决主张中国企业改革的重心应该是产权改革。他对没有产权改革的股份制批评道:在白马的背上画道道是不可能制造出斑马来。象俄罗斯的经济学家一样,张教授把私有化看成是产权改革的捷径,从这一点上来说张非常象丘拜斯。他坚决主张私有化,而支持和鼓励民营企业家也就成了他这一理论主张上的现实行为延伸。在理论主张上,张维迎对厉以宁明显的表现出继承关系,这种继承关系的根源在于新制度对新古典的继承关系。

二,中国企业改革的理论失误

厉以宁的关于中国经济存在两个非均衡的理论,以新古典理论为分析工具,深刻地分析了中国经济的微观特征,无疑,这是一次中国经济学界为数不多的经济分析上的创新,借一句套话就是把新古典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起来。但是,非均衡的中国经济的理论分析是不完整的,是需要进一步延伸的,但厉教授却未能延伸,而是仓促的得出结论。

由于认为中国的的企业不是企业,这种情况导致价格机制失效,所以厉断定中国的改革重心是把中国的企业变成企业。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的企业为什么不是企业?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只是一个现象,而厉却认为这是结论和原因。造成厉教授当时“理论短视”的原因在于他所使用的分析工具:新古典理论。新古典采用经济行为主体二分法假设,把企业看成了基础的不可再分的经济单位,或者说经济原子,厉以宁也就当然地认为,中国的企业也是最小的经济原子了,不可再分了。而厉正是凭借自己并不完整的理论分析来给中国的改革提供政策建议的,从承包制到股份制,这个不完整的理论也当然地形成巨大的政策漏洞。

其实,企业是由个人所组成的,按厉教授的理论,延伸下去,中国的企业不是企业的根源在于中国的个人不是“人”,也就是说中国的个人并不满足新古典的“经济人”假设。只有且仅仅“个人”才是经济行为主体,这一点也是新制度所坚持的。中国改革的中心也就应该是以“个人”改革为重心,把中国的个人变成“经济人”: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个人要能够真正做到追求个人效用最大化,必须满足两个基本前提假设:他的正当个人欲望是被法律承认的;他拥有为满足自己欲望而追求财富的权力,即他拥有明确的被法律所保障的产权。

我在人民大学听过一个社会学家讲课,他说张维迎所有高深的数学公式和深奥的博弈论分析可归结为一句话:把中国的国有资产私有化。这种评价虽然显得偏激,但却也道出一个事实,张教授把产权改革简化成私有化,依据这种简化的理论给出政策建议也当然地会形成巨大的政策漏洞,事实也证明如此。其实,不仅仅张维迎把产权明晰简化成私有化,几乎所有的主流西方经济学家都存在这种简化倾向。著名的新制度创始人之一的张五常教授甚至更为极端,俄罗斯的政策建议者显然也是简化倾向者。

这种私有化简化倾向的根源在于新制度经济学的缺陷,或者说西方经济理论的缺陷。新制度虽然纠正了很多新古典的不符合现实的前提假设,但是,依然坚持“经济人”这一新古典核心假设。而“经济人”假设是西方经济理论的一个基石性前提假设,就是西方经济理论的开山之作〈国富论〉也是展开于此假设的基础之上的。但是,不是所有时代,所有地区的社会都满足“经济人”假设的。从时代上来说,文艺复兴以前的欧洲社会是不满足“经济人”假设的,经济人特征是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后才在西方出现的。从地区上来说,一切非市场国家都是不满足“经济人”假设的。其实,改革的过程或者经济转型的过程、市场化的过程就是一个由非经济人向经济人转型的过程。也就是说,我改革所需要的恰恰就是西方经济理论所作为前提假设的“经济人”。其实,欧洲同样存在一个改革、经济转型、市场化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比中国早了200多年而已。到亚当.斯密动手撰写〈国富论〉时,英国的主流价值观念已经具备“经济人”特征,所以,“经济人”特征的形成过程并没有构成亚当.斯密的研究对象,同样也没有进入以后的西方经济理论家的研究视野。相反,现在的经济理论家企图用以“经济人”为假设的分析工具,去解释人类的所有时代和所有地区的所有社会行为!这就是目前的所谓的“经济学帝国主义”,譬如雄心勃勃的诺奖获得者斯诺教授,就企图以新制度分析范式去解释罗马兴衰史。尽管没有拜读诺教授的这部著作,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的分析结论是错误的。因为经济人假设在古罗马时代的欧洲是不成立的。

如果充分具备“经济人”特征的社会中,产权明晰可以简化成私有化,而在不充分具备“经济人”特征的社会简单私有化只能制造经济灾难。俄罗斯和中国的私有化经历都充分证明这一点。

三、中国需要自己独立的经济理论

当前“中国主流经济学家”遭遇激烈批判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属于自己的原创性理论严重缺乏。把这种局面单纯地归罪于经济学家本身显然不是很公平的,这更多地是由他们的社会背景和知识背景造成的。以往,我们改革的理论支持是摇摆于两个极端:马克思主义和西方主流经济理论。其实,西方主流经济理论也是吸取了马克思主义的精华的,就象吸取〈国富论〉精华一样。我们固执坚持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独立的经济学科,是过去的意识形态斗争的延续。当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已经被“边缘化”。但是,网上流传甚广的流国光的文章似乎要重新捍卫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主流地位。无论单纯地依赖西方主流经济学,还是单纯地依赖马克思都是不可取的。我们应该摆脱西方主流经济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在理论上给我们的思想束缚,认真地深刻地研究人类制度演进历史和中国经济的实际状况,探索能够为中国改革提供理论指导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理论。

四、制度核理论

为解释中国改革,弥补西方经济理论的缺陷,本人在深入考察人类社会制度演进的基础上,尝试提出一个诠释人类制度演进的一个崭新框架假设:制度核理论,期待各位理论爱好者的批评。

本理论认为在人类历史演进的进程中,存在两个“制度核”,第一个制度核形成于欧洲的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帝国建立,也即中国的春秋战国到秦始皇统一中国这一时期,第一个制度核的明显特征是在相互隔绝的东西方同时形成。第一个制度核形成后西方便进入了以此制度核为基础的基督教制度时代,即中世纪;而中国则步入了2000多年的以此制度核为基础的封建儒教时代。

自文艺复兴开始,西方开始反思第一个制度核进而否定之,开始建立第二个制度核,这个制度核就是现代社会制度基础,第二个制度核形成的标志就是美国独立战争的爆发。中国自1840年开始,在已经处于第二个制度核下的英国的强迫下,开始了自己对第一个制度核的反思和第二个制度核的建立的艰难历程,目前,仍处于这一历程中。

人类的社会制度是一个逐渐形成并不断演进的过程,这个产生和演进过程又呈现出阶段特征。这个特征就是制度核特征,所谓制度核就是在一定历史时期形成制度基础,制度核形成后,人类的社会制度便以此为基础和内核进行演进,从而表现出连续性,直至下一个制度核的形成。用数学语言描述,人类历史是一个存在两个间断点的连续曲线。这两个间断点便是制度核形成时期,而这两个制度核形成后的历史时期则是以这两个制度核为核心的制度连续演进,而第一个制度核形成之前,则是一个漫长的“制度核”前时期。

德国历史哲学雅斯贝尔斯在考察了古希腊、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及同期印度所同时出现的文明繁荣现象后,提出一个人类历史的“轴心时代”假设(《历史的起源与目标》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对这三个同期的但相互隔绝的繁荣文明的很多相似性特征进行解释,改假设认为这一时期是人类的轴心时期,此后的人类历史都是在这一时期所形成的基本思想和价值观的指引下进行演进的。雅斯贝尔斯看到了这三个地区同时的文明繁荣,但却忽略了紧接而来的历史现象,就是这三个地区在历经了当时的文明繁荣后几乎同时又进入了一个文明萧条时期:西方是进入了黑暗的中世纪,而中国则进入了漫长的“吃人的”封建社礼教时代。人类从乐观走向悲观,从自我肯定走向了自我否定,怎么解释这一历史现象?其实雅斯贝尔斯所说的“人类历史轴心”期就是人类的第一个“制度核”形成时期,这一时期人类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开始对自己所走过的历程进行大反思。反思的结果是人类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意识到自己欲望的存在。欲望能够满足便是幸福,而欲望不能得到满足便是痛苦。人类意识到自身欲望的存在,便意味着意识自己的痛苦和幸福的根源。但当时,由于人类的知识和物质资源有限,人类又意识到自己无力去满足自己仿佛无限的欲望,欲望不能够满足便是痛苦。规避痛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获取财富去满足欲望,另一种便是否定欲望。当时的客观条件决定,人类不得不采用后一措施,即通过否定自己欲望去规避痛苦,这就是第一个“制度核”。第一个制度核是人类对自己欲望进行否定,对自己欲望进行否定便引申出对人类追求满足自己欲望的东西的权力进行否定。这里作出定义:能够满足欲望的东西是财富,获取财富的权力是产权。那么第一个制度核的特征便是:第一、对个人欲望进行否定(即对人性进行否定);第二、对个人产权进行否定(从而导致对个人人权的否定)。第一个制度核形成后,人类制度便以此为核心基础进行演进。尽管在不同低于有不同表现形式,如欧洲表现为基督教制度、中国表现为封建礼教制度、印度则是佛教等级制度。这些不同制度现象的最深处都是第一个制度核。以第一个制度核为内核的人类制度又有一些共性特点,我们可把这些共性特点称为“制度次核”:1)繁杂的礼仪;2)强调集体,否定个体;3)个体不具备“经济人”特征,表现为“非理性”;4)强调节欲;5)重农抑商;6)集权等级制;7)财富按特权标准分配;8)零和搏奕。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7)

任何一门学科都有特定的研究范式。所谓范式(paradigm),按照科学哲学家kuhn(1962:第9页)的理解,就是一种“科学共同体”的“共同信念”。这种共同信念规定了该科学共同体共有的基本观点、基本理论、基本方法,为共同体成员提供了共有的理论模型和解决问题的基本框架,并成为规定相应学科发展方向的共同传统。1kuhn给出了范式的一般内涵,在此基础上,lakatos提出了科学研究纲领,用之于范式内部的基本结构的分析。按照lakatos(1978:第7、66、67页)的理解,研究纲领或范式是一个多层次的结构体系,包括内核和保护带两部分。对某种特定的范式而言,保护带是,由种种辅假说构成,是不稳定的,可变的;内核是核心,由基本理论构成,是稳定的,不容改变的。范式的演进有两类:一是范式进步,即内核不变,通过对保护带作出适当的调整,包括取消、修改、完善或增加辅假设,以增强该范式的解释力;其二是范式革命,即抛弃既有范式的内核,用一种新的内核取代原有的内核,由此形成了一种新范式。范式演进的现实形态,首先是通过保护带的调整,以适应事物的新变化、新发展,从而提升解释力和预见力,这就是所谓的范式进步。否则,就要寻找和确立一种新内核,发生范式革命,最终促使一种新范式的形成。科学发展的过程就是这么一个范式进步与范式革命这两种类型交替出现即范式演进的过程。

上述分析表明,科学发展的过程就是范式演进的过程,同时也是一门学科解释力与预见力提升的过程。经济学自然也不例外。综观经济学发展史,范式演进的脉络清晰可见。不同的经济学范式,对知识问题有不同的理解与阐释,伴随范式的演进,经济学家对知识范畴的认识不断深入。

二、古典经济学范式:知识的逻辑起点与动力泉源

深入领会古典范式的精髓,我们不难发现其背后所蕴含的知识命题的某些涵义。

(一)古典经济学范式

分工和专业化思想是古典经济学的灵魂。古典范式的内核是:分工是经济增长的源泉。按照smith(1776)的阐释,这其中的逻辑是:(1)国民财富增长,源于劳动分工;(2)劳动分工成百倍地提高劳动生产率;(3)分工虽能提高劳动生产率,但分工的水平受制于市场范围。沿着smith的分工思想,经济学家们进一步作出了深入的探究。2

综观smith及其承继者对古典范式的发展,与古典范式内核相适应的保护带可以表述为:人类自身得以生存和发展所依赖的物质财富的生产与再生产的持续进行,及其伴随的社会生产力的内生演进势态,也即人类社会劳动分工内生发展假说(smith,1776;marx,1876;marshall,1890;young,1928;杨小凯、张永生,2000)。这个保护带囊括了以下两个重要命题:其一,分工是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相伴随的,分工的层次与内涵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发展;其二,分工的演进是与人类物质文化生活需求的提升息息相关的。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物质文化生活需求层次的不断提高,必然要从浅层次的低级分工演变为人类共有的知识要素的高度专业化分工。这实质上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知识分工。3

(二)古典经济学所蕴涵的知识命题

古典分工思想为知识分工范畴的出现提供了一个理论基础,知识分工范畴是根植于分工思想之中的。因为正是分工的深化才最终产生了知识分工,并引起了后来经济学家的关注。hayek(1937)在20世纪30年代与兰格(oscar lange)关于计划与市场的大论战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知识分工范畴,正式地把知识问题纳入经济学的视野。hayek(1937:第50页)指出:“……显然存在一个知识分工的问题,它与劳动分工问题非常相似,起码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但是,自从我们的科学诞生以来,后者就是研究的主要课题之一,而前者则完全被忽略。尽管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作为社会科学的经济学的中心问题”;becker & murphy在1992年的《分工、协调成本与知识》一文中所作的均衡分析首次引进了“知识”变量;4汪丁丁(1997)试图以知识互补性为基石,建立所谓的“知识经济学”;以drucker(1971、1998)为代表的管理学家更是浓墨重彩地提出和解释了知识分工、知识劳动、知识社会等范畴。5

对知识的研究,古典范式的贡献有两点:其一,古典范式的分工内核为知识经济学的研究提供了一个逻辑起点,为后来者研究知识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提供了思想源流;其二,古典范式的保护带内涵又是经济学家研究知识问题的动力源。正是由于人类生产方式的不断演进所推动的物质财富创造机制的变革,才最终提出和突出了知识这一要素的重要地位。知识之所以能够独立地走上当今社会经济舞台,并成为一种最为关键的生产要素,归根到底是人类创造社会财富的必然要求。

但是,古典经济学只不过为知识的经济学分析提供了一线光。古典经济学中关于知识的认识是间接的、浅层的、表面的、模糊的,是很不深入的。

古典经济学中没有直接论及知识问题,并非是一时的疏忽,而是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在人类社会的不同发展阶段,生产力发展的核心和关键要素是不一样的。古典经济学时代可以说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那时,资本是一种最为稀缺的要素,知识还是浅层的、低附加值的,还远不是一个独立的要素,科学知识转化为生产力机制尚未成熟,知识只能附着在其他要素上发挥作用。由此,古典经济学家没有把稀缺的“注意力”配置在研究知识问题上是很自然的。此外,19世纪中期以前,经济学家还缺乏研究知识问题所需要的一系列的分析工具。关于这一点,笔者在下文中会作出说明。

三、“纯粹”的新古典范式知识的漠视

新古典经济学的一切理论观点集中体现在最具代表性的debreu 完全竞争模型中,该模型通过个体主义分析方法和一系列严格的假设来解释经济行为。6从debreu完全竞争模型可见,稳定性偏好、理性最优化以及相互作用的均衡结构构成了新古典范式的内核,而新古典范式的保护带则是:完全理性、充分信息与完全竞争。显然,这三个保护带所指向的是一个确定性的世界。笔者在本文中把具有这样保护带的新古典经济学称之为纯粹新古典经济学,以区别于下文将要论及的经过修正了保护带的新古典范式。

认真研读marshall(1890)、edgeworth(1881)、walras(1874)、debreu(1972)等人的新古典经济学,我们很难看到有关知识范畴的论述。7究其原因,关键在于新古典范式的保护带内在地消解了对知识范畴的研究。完全理性和完全信息假设意味着经济行为者在一个无摩擦的世界中拥有实现其效用的完备的知识和预见,也即经济行为主体的知识是完备的。在主体关于目标和手段的知识已经是给定的世界中,自然不需要也不可能有发现和学习。只需确保主体进行选择的价格本身是合理的,就能实现一般均衡。由此,价格机制是经济活动中唯一有效的协调机制,价格理论成了新古典经济学的核心,而“知识”在这里已经不是“问题”。同时,由于一般均衡理论和边际替代的分析工具排斥了要素使用过程中的行为层面的内生演进与效能层面的持续递增状态,关于知识自身的性质与特征的揭密,在确定性的新古典世界中是无能为力的。这样,经济学与知识的联系在纯粹新古典范式里内在地被割裂开来了,知识范畴无法进入也无需进入纯粹新古典范式的视野之中,这就是纯粹新古典范式对知识的漠视。

四、“修正”的新古典范式:知识研究的进展

难能可贵的是,在marshall等人所创建的新古典经济学蒸蒸日上之际,新古典阵营中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并对新古典范式保护带作出了适当地调整。

首先是不确定性范畴的提出。knight(1921)认为,不确定性与风险是不同的,真正的不确定性是不可概率化、不可保险化的客观存在,不确定性意味着人们难以通过现有理论或经验对事件进行预见和定量分析。8knight不确定性范畴的提出直接挑战了新古典经济学完备知识及其完全理性的假设,引发了经济学界对新古典范式保护带现实性、合理性的审慎思考与认真对待。

其次是交易成本范畴的提出。在knight以批评性眼光看待新古典经济学的同时,年轻的coase(1937)也以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假设提出了质疑。在《企业的性质》一文中,coase通过放松新古典经济学充分信息的假设,引入了交易成本范畴来解释企业的性质与边界问题,认为企业是一种能够降低交易成本的契约安排。9在coase开创性工作的推动下,以交易成本为核心概念的新制度经济学在20世纪60年代以来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发展。

第三是有限理性范畴的提出。coase之后,simon(1957)把人类的认知结构引入经济人的行为分析之中,提出了有限理性假设。simon认为,经济行为主体在主观上追求理性,但只能在有限程度上做到这一点。这大大拓宽了经济学家关于人类经济行为的研究视野。

经过以上保护带调整的新古典范式,是一种范式进步,我们可称之为修正的新古典范式。在修正的新古典范式中,知识范畴就逐渐进入了主流经济学家的视野。知识作为一种特殊的生产要素,天然地是与不确定性和有限理性等认知特征联系在一起的。纯粹新古典经济学保护带的调整,大大开拓和启动了经济学家们关于知识性质的探索,并在此基础上,对知识配置问题进行了极有学术价值的探索。

(一)关于知识性质的探索

1.知识不完备性。得益于knight的启发, hayek(1937,1945,1952)把自己的心智理论与经济理论联接起来,从主体心智的局限性层面阐释了主体知识内在的局限性,提出了知识不完备性假设,10进而开辟了崭新的经济学研究领域。首先,知识不完备性意味着,我们所应用的关于环境的知识不是以一种集中且整合的形式存在的,而是由不同的个人分散持有的,因此,经济学就不仅应该研究给定的知识能否利用问题,而且应该研究分散知识的传递和利用机制问题。其次,知识不完备性还意味着,对经济行为主体而言,存在着某种完全无法意识到的东西,经济学必须探寻经济行为主体发现和获得知识的学习过程,必须构建有利于主体学习和交流的制度安排。hayek正是基于知识不完备性假设,在修正的新古典范式内开了知识的经济学分析之先河。可以说,关于知识不完备性特征的揭示,是经济学中对知识“黑箱”的第一次真正触及。

2.知识互补性。在hayek的知识不完备性基础上,我国学者汪丁丁(1997)从哲学和经济学角度对知识的性质作了进一步的阐释,提出了知识的互补性特征。在汪丁丁(1997)看来,知识互补性包括空间互补性和时间互补性。前者是不同类型知识或者不同知识传统沿着空间经验表现出来的互补性;后者是同一类型知识的不同知识片段沿着时间经验表现出来的互补性。其实,早在汪丁丁之前,已有不少学者从不同侧面提出了知识的这两类互补性,只是没有作如此明确的归总而已。hayek(1937)和becker(1992)等人的知识分工范畴就隐含着知识空间互补性的特征,因为知识分工也是生产者知识结构的专业化,其结果是生产者之间的依赖程度日益提高,知识物化品的生产只能由不同知识传统的生产者来共同完成。而arrow(1962)、romer(1990)关于知识积累过程的研究,becker(1964)、lucas(1988)等关于人力资本积累的研究,都表明了知识与能力的获得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连续过程,在时间上具有互补性特征。grossman & helpman(1991:第67页)在研究知识资本的累积特征时更是直接提到“知识互补性”范畴,他们指出,科学知识的生产函数并非是规模收益不变的,当知识之间的互补性非常重要时,存在规模收益递增,这时,如果有更多的可以获得的信息,某一部分知识的有用性增加。这里,grossman & helpman的“知识互补性”正是汪丁丁所指的知识的时间互补性。承认汪丁丁的知识互补性假设,对知识的经济学研究就无法回避以下两个重要问题:一是关于知识分工或不同知识传统的配置、协调以及相应的制度安排问题;二是关于知识的演化以及与之相应的社会经济制度的变迁问题。如前文所提及,汪丁丁正是试图以这两种形式的知识互补性为基石,建立所谓的“知识经济学”(汪丁丁,1997:第77页)。

3.知识的非竞争性、部分的非排他性及其溢出效应。arrow(1962)在《干中学的经济涵义》一文中除了揭示知识的积累过程及其经济学涵义外,还指出了知识具有非竞争性和部分的非排他性特征,并由此推引出知识的溢出效应特征。11romer(1986、1990)进一步发挥了arrow的这些思想,明确提出了知识的非竞争性和部分的排他性,并证明正是知识的这种特质,才产生了溢出效应。lucas(1988)关于人力资本外部效应的研究也确证了这一命题。很显然,承认知识的溢出效应,也就承认知识要素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以知识溢出效应命题为基石,arrow(1962)提出了第一个内生经济增长模型,并形成了 romer(1986)的知识溢出模型、lucas的人力资本溢出模型以及becker & murphy(1992)的内生专业化模型等。

(二)关于知识配置问题的研究

以上对知识性质的探索,为建立以知识为研究对象的经济学提供了理论铺垫。基于以上知识性质的理解,经济学家们在关于分散知识的传递和利用、获得知识的学习过程以及知识主体的激励等知识配置问题上进行了深入地探讨。这里,有大量的文献可供攫取与归纳,由于文献零碎,条分缕析的工作颇为棘手,下文只能作个简要的梳理。

1.知识的传递与利用。作为一个知识的经济学拓荒者,hayek立意鲜明地向人们指出,分散化知识的利用乃是经济学的核心问题,并对此给出了自己的解决之道。在hayek看来,经济协调的难题在于如何最好地发现和利用经济主体中多样而零碎的“关于特定时间和地点”的知识。12hayek给出的答案是——利用价格体系。市场经济中的价格体系作为信息交流机制,通过竞争为个体提供了发现知识并采取行动的机会,是一种传递、利用分散知识的有效的制度安排。

企业作为市场机制的替代物也是一种利用分散知识的制度安排。demsetz(1988)认为,获得、维持和使用知识是要付出成本的,但企业的分工可以节约这些成本,而且企业的边界由维持自己所需要的知识的成本所决定。交易成本经济学的代表人物williamson(1985)等人也注意到,企业能促进知识的分享与转移,在一体化企业中,研发部门与企业里实施新技术的人员之间的信息流动比市场上优越得多。demsetz、williamson等人是在研究企业与市场的替代关系时附带地提及知识问题的,并没有直接对企业组织中的分散知识的传递、利用机制进行深入研究。

2.获取知识的学习过程及其效应。我们不难理解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即经济主体所拥有的知识不仅是一个存量,也是一个流量。存量表明,现在的知识是长期以来积累的结果;流量表明,任何主体的任何一种知识都是处于不断更新势态。另外,现代经济学理论表明,经济主体是以各自所拥有的要素来获取收入的,而不管是使用哪种要素于生产实践之中,都是各要素所有者使用某种或某些知识的过程与结果,这当中同时也是各经济主体获取知识的学习行为。以上的分析集中为一点,就是经济主体获取知识的过程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前面我们所指出的知识的不完备性与互补性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隐喻了这个命题。而对于知识获取的学习过程的具体描述,新古典经济学家业已提出和形成了不少模型和理论。

有限理性学习模型(simon, 1957; winter, 1971; kreps, 1990; ellison & fudenberg, 1993; conlisk, 1996)与不确定性学习模型(alchian, 1950; stigler, 1961; akerlof, 1970)探索了在认知限制以及不确定性环境下经济行为人的学习模式与机制;社会学习(banerjee, 1992; blonski,1999)和路径依赖性(arthur, 1989;north, 1990)等概念的提出既阐明了学习的特性,也说明了学习过程不是发生在一个无摩擦的环境中,而是一个行为互动的延续过程;作为研究互动理性决策行为的一门学问,博弈论中有大量关于学习的文献(bernheim, 1984; milgrom & roberts, 1991; knight,1996),研究了行为者如何从过去的行为进行学习、行为者如何通过对环境结构以及他人行为的理解来学习以及调整信念的贝叶斯学习等。这些博弈学习理论有别于行为者被假定为在已知他人行为的情况下能够正常运作的传统模型,考察了经济行为者在不知道其他行为者的行为和制度环境的情况下,通过相互作用并学习从而理解对手的过程;arrow(1962)的“干中学”学习模型考察了工作实践中知识的积累对生产力的影响,验证了smith的分工原理,同时也表明了个人和组织所获得的经验会滞后于改进行为,进而又修正了纯粹新古典范式所持的经济行为人即时性反馈机制的假设。

3.知识产权主体的激励。当知识以一种独立的生产要素发挥作用时,知识本身就成为一种产权。知识产权主体需要相应的激励以促进知识的持续利用与进步。这样,对知识产权主体激励的研究自然要进入新古典经济学家的视野。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汪丁丁(2002:第91页)从知识的“代数格”表达方式和知识的互补性原理来研究知识产权的博弈均衡。汪认为,通过买方叫价的竞争机制,产权博弈将自动找到均衡的知识价格,一个经济的知识产权均衡价格与该经济体社会成员的知识水平正相关。另外,汪丁丁还就知识产权的经济学分析作出一个很好的文献综述。根据汪(2002:第83页)的概括,人们对知识产权研究的重心在于“在动态经济过程中确定受保护的知识产权的最佳适用范围和最佳适用时段”。这些文献的主旨是:①长远看,知识属于全人类,应实行共享制;②在特定社会发展阶段,为促进知识进步,应当保护知识产权;③知识互补性特征决定了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容易压抑知识的自由发展与知识进步;④经济学的任务在于探寻特定社会在特定发展阶段上对知识产权保护的“度”。

随着知识要素作用的日益凸显,知识产权的资本化现象也就随之产生。schultz(1971)、becker(1964)、lucas(1988)等人的人力资本理论以及周其仁(1996)、杨瑞龙(2000)等人的人力资本产权理论深入探讨了知识要素所有者的激励问题。在高科技产业中,创业者以及高科技人员一般都能凭借创意知识或技术能力而拥有一定份额的股权。在当代高科技经济中,人力资本股、创业股、创意股等范畴早已不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了。rajan & zingales(1998)等人的企业进入权命题以及willax(2000)、singh(2001)等人的创业企业观也从不同的视点对知识要素所有者的激励作出了理论上的阐释。

除了知识要素所有者之外,高科技企业也是一个知识产权主体。对高科技企业激励的研究,主要是着眼于知识产品的定价问题,这方面的研究聚集了一大批著名的经济学家。coase(1972)的《耐久性与垄断》一文,对高科技企业之间的竞争策略以及知识产品的定价策略具有指导性的意义。friedman、laffont、tirole、fudenberg、varian、shapiro以及汪丁丁等经济学家运用博弈论、契约经济学、产业组织理论以及信息经济学等现代经济学分析工具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探索。这里要特别指出的是,shapiro & varian(1999)对高科技企业竞争规则作出了令人折服的分析。shapiro等认为,高固定成本和低边际成本、网络外在性是知识产品两个最为突出的特性,二者的结合决定了知识产品的基本竞争策略,如差别定价、标准竞争、捆绑销售和锁定等。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8)

经济学家普遍认为金融市场是现实生活中最为接近完全竞争的市场例证,有效市场理论假设证券市场价格充分反映市场信息,任何公开或非公开的市场信息能够立刻通过价格传导到市场参与者,参与者能够根据市场信息做出理性的反映以实现收益最大化,因此市场能够实现动态的一般均衡。但是金融史上的历次金融危机的普遍特征却是市场远离均衡的剧烈波动,而且每一次波动中市场参与者都表现出了如同希勒在《非理性繁荣》一书中指出的种种非理性的表现,这使得人们开始反思有效市场理论和经济学的理性假设,希望通过经济学基础假设的改进使得经济学更为准确地描述人们的行为和接近现实世界,从而减少金融危机的爆发频率及其破坏性。

一、有效市场理论――从微观到宏观

新古典经济学的逻辑核心就是市场参与者追求个体效率,围绕这一逻辑核心的分析范式是:首先阐明理论假设;在理论假设基础上用数学的方法描述研究对象的行为;用经验事实检验理论模型。贝克尔对经济分析的核心做了精彩的概括并得到经济学家的广泛认可,他指出,最大化行为、市场均衡和偏好稳定的综合假定及其不折不扣的运用便构成了经济分析的核心。“经济理论考察的核心问题就是经济人及其在市场经济中的互动过程及结果,因此理性假设既是新古典经济学的逻辑分析起点也是经济分析的核心。经济人行为有两个最根本特征:其一是动机的“自利”性即经济人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其二是经济人行为方式的“理性”性。新古典经济学假设所有人都是经济人,都按照边际均等原则实现收益最大化和成本最小化,这就使得新古典经济学可以通过求解市场参与者在约束条件下的效用函数的最优解实现市场参与者的效率最大化。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则主要描述了通过市场参与者的最优行为实现市场的动态一般均衡。至此,新古典经济学实现了从微观个体均衡到宏观一般均衡的刻画。

金融市场的有效市场理论则是新古典经济学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对金融市场的刻画,通过假设市场参与者是完全理性的:证券市场价格能够迅速反映市场上公开或未公开的信息,参与者充分了解购买证券后果的概率分布而且能够选择使自己目标函数最大化的方案。在这样的假定之下,证券市场的常态应该是动态均衡的,任何的短期波动或冲击都能够通过市场的自我调节迅速恢复。因此,理性假定奠定了有效市场理论的微观基础,是金融市场长期均衡的基石。

二、金融危机的主观机理――有限理性

根据建立在理性人基础上的有效市场假设,只要市场参与者满足完全理性的假定条件,市场均衡是常态,任何的非均衡是短期的而且市场能够迅速修复。但是人类金融史上金融危机并不新鲜,而且大规模破坏性的金融危机使得市场远离均衡而且恢复缓慢。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破坏力惊人,各国纷纷启动救市计划。金融危机的现实促使人们反思有效市场理论的核心假设――完全理性。

总体而言,新古典经济学中的理性假设遭到了两方面的批评。西蒙认为,新古典经济学的理性假设太强,能够在任何时候准确计算自己收益和成本的完全理性的超级经济人是不存在的并提出市场参与者实际上只具备有限理性。西蒙指出:市场参与者的计算能力是有限的,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市场,参与者无法知道各备选方案结果的概率分布;参与者认知现实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人类的理性是在有限的认识能力约束下所能达到的最大化。从行为经济学角度,卡尼曼认为:完全理性是不可能的,人类有很多认知偏差如人类的自负即往往趋于高估自己的能力等,因而容易走向个人非理。

弗里德曼在《实证经济学》中指出,人们获得最终的结果并非出于对于各种可能结果精心计算概率分布而最终实现最大化。人们对世界的认识总是从简单到复杂,从静态到动态,由于所处世界的复杂性超过了人们的认知理解能力,面对现实的极端复杂性,人们不得不假设人的理性是完美的,并以此作为证券市场资源配置的理论基础。一般均衡模型实际上为研究真实的市场提供了参照标准,从而测度、估计现实的市场状态是否达到最优,用与理想的市场(资源配置达最优)的差距来评价现实市场。但实际上,完全理性是不可能达到的,现实市场中参与者往往是有限理性的。因此金融危机产生的主观方面的原因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结为现实参与者的有限理性与有效市场假设下完全理性的冲突。

三、金融危机的传导机制――个体理性与集体非理性

理性可以分为个体理性和集体理性,新古典经济学把个体理性建立在理性公理的基础上,即:反身性,完备性,传递性等,但是经济学的研究范围排除了集体理性,排除集体理性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市场失灵。通常所说的市场失灵来自外部性,垄断、信息不对称、公共物品等,这就在于个人理(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并不一定会带来社会最大化的结果,经济学中即称为“社会困境”,因此大部分市场失灵现象具有个人理性导致社会困境的一般特征使得完美市场是不可能实现的境界。金融危机一旦爆发往往不断恶化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这就在于金融市场的主导理论有效市场假设只关注市场参与者单个的最优化,而不考虑市场整体最优化的实现,而市场整体最优化的实现有赖于参与者单个的最优化外和市场整体最优化之间利益冲突的有效调节。

例如金融危机的爆发首先要有泡沫的膨胀期,这就如同凯恩斯的“选美”理论,每个市场参与者都想实现个人的最优化,但由于市场整体理性考量的缺失,在个体理性的驱动下,市场参与者考虑的不是市场将来可能出现无法控制的泡沫,而是积极的猜测大多数投资者的选股倾向和购买行为。而且在金融泡沫不断堆积衍生的过程当中往往有很多投机致富的示范效应从而使得个体投资者视投资行为为非理性而投机从众行为为理性。从市场参与机构来看,参与机构在金融泡沫的堆积过程中往往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一点在金融衍生品创新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金融衍生品一方面可以控制金融风险,进行风险管理,因而是风险管理的很好工具;可是另一方面若金融衍生产品使用不当,或者被滥用,反而会放大风险,造成灾难性后果。在金融泡沫不断堆积的过程中,参与机构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虑往往会视金融创新本身为点金术,如此次美国爆发的次贷危机就是失控的金融创新的后果。新古典经济学排除了集体理性的研究,从而使得市场如何从个人理性走向集体理性的过程研究成为缺失的一环。因此,金融危机的破坏性通过个体理性向集体非理性的传导机制而不断堆积和恶化。

四、经济学需要更接近现实世界――几点建议

从郁金香狂热、南海泡沫、上世纪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到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金融史上历次金融危机的破坏力使得人们又一次反思和追问经济学的解释力。笔者认为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对经济学的启示是经济学的完全理想假设需要有一定程度的改进,此外经济学的研究方法也要进一步的借鉴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使得经济学更加接近现实世界。

(一)个体理性与集体理性的有效协调

新古典经济学的一般均衡模型使用很多假设以实现逻辑自洽,如一般均衡模型假设不存在货币、政府,法律制度,产权体系,银行等等,所有信息通过价格进行传递和调节,而自由市场机制还需要非市场制度才能使市场得以有效运行。个体理性导致集体非理性的悖论说明仅依靠价格机制难以协调市场参与者与市场总体之间的利益冲突。如何通过激励相容的制度在无秩序的、多元的个人理性与有秩序的集体理性之间搭建均衡应该是此次金融危机对于经济学的启示之一。

(二)借鉴其他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

自从马歇尔把边际分析引入经济学以来,经济学出现了数理化的倾向,萨缪尔森在《经济分析基础》一书中把数学最优化和经济学均衡原理相结合,使用数学形式表述了新古典经济学的主体内容。此后,西方经济学逐渐从语言表达和图解式的分析方法转变为用现代数理经济分析方法等高深数学为主的工程化研究方法。经济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在哲学基础和研究方法方面有一定的共通之处, 但正如波普尔和哈耶克在《经济学》杂志中表示,社会科学不可能得出像物理学那样的结果,哈耶克猛烈的抨击了机械的、不加鉴别的适用自然科学的定量方法,他称之为“科学主义”。

以新古典经济学为代表的现代经济学体系建立在个体理性假设基础上,严格假设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数理化求解目标函数的最优解。但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主题根本不同,只有将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和社会科学的研究结论相结合才能更准确的解释市场参与者的经济行为和社会现象,比如借鉴神经心理学,行为科学的结论。但是,由于很多社会科学的结论是很难或没法定量化的,比如集体理性该如何衡量,有限理性该如何纳入新古典经济学的模型中,即使能够量化,纳入后经济模型能否求解,这些都需要经济学研究方法的突破。

经济学家哈恩曾指出:为证明“无形之手”,新古典经济学家走上了一条非常狭小的羊肠小道才走到了峰顶,而走上峰顶的重要垫脚石就是理性公理假设。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对新古典经济学最大的启示就是:为认识复杂的经济世界而不得不做出的理性假设使得经济理论不足以对现实予以充分准确的刻画和解释;理性假设本身需要改进,作为新古典理论大厦的基石,理性假设的改进需要付出精心的探索和长期的努力。

参考文献:

[1][英]亚当・斯密《国富论》著 [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3月

[2][美]乔治・索罗斯《超越金融:索罗斯的哲学》[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年4月

[3]张平,刘霞辉《中国经济增长前沿》[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7年5月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9)

一、宏观经济增长理论

(一)经济增长核算理论

经济学中利用生产函数来核算生产要素影响产出增长,生产过程中需要要素的投入,生产商品需要工厂车间的建立,原材料以及中间产品的进口。另外产品的生产过程中需要技术研发和投资,生产技术的进步和创新能够提高产品生产率,提高产出的另外一个方面是雇佣生产能力更强的劳动,提高劳动的技能和素质。经济增长核算方程Y是关于资本K和劳动L投入以及生产技术的方程。产出的增长比例等于劳动份额与劳动增长的成绩与资本份额与资本增长沉积以及技术进步之和。劳动和资本投入对生产增长的影响,取决于生产要素的增长率与该要素投入在总收入的比例,技术进步又称全要素生产增长率,即生产技术的提高有利于在生产过程中所投入要素效率的增加。

(二)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

核算经济增长的生产函数一般形式为Y=AF(K,N),其中经济学家柯布――道格拉斯所估算的经济增长核算方程Y=AK0.25N0.75,经济核算的方程比较准确的描述了各生产要素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在生产过程中,当要素投入比例不变的过程,生产技术的进步会导致产品生产工序和工艺的提高,一方面提高每单位劳动生产商品的数量,另外一方面提高产品生产的品质。根据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显示,资本投入占总收入的比例为0.25,即投入一单位资本用于生产时,资本对收入的贡献值为0.25,劳动投入占总收入的比重为0.75,即劳动投入一单位时,对总收入的贡献值为0.75。

(三)人均产出增长的核算

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核算的是总收入的增加,但是总收入只是代表一国整体经济发展的水平,衡量一国贫困程度的指标主要看人均产出的增长。人均产出即国内生产总值与人口的比值,根据定义我们可以得到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等于人均生产总值与人口增长率之和。将增长核算方程转变为人均增长形式,即人均产出增长量等于资本―劳动比率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比率之和。

二、新古典增长理论

(一)新古典增长理论定义

新古典增长理论出现在20世界50年代,是由美国经济学家索洛为代表,该理论主要研究生产过程中资本积累和储蓄政策的关系,以及资本积累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新古典经济理论假定生产过程中不存在技术进步,当经济达到稳态均衡时的状态是存在长期产出水平和资本水平,两个指标保持在静止状态,此时,人均产出和人均资本水平同样保持不变。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的核算方程主要是人均产出与人均资本的关系的生产函数,当资本投入增加会促进经济产出水平的提高。但生产过程中存在资本的边际产出递减,即随着资本投入的增加,每投入以单位资本对于产出的增加低于前一期资本投入的增加。资本的边际产出规律说明了在技术不变的假设条件下,经济不会无限增长,相反会存在一个稳态水平,即人均产出与人均资本处于一个相对静止的稳态状态。

(二)新古典增长理论的描述

新古典增长模型的基本假定主要包括,社会储蓄函数S=sY,s代表储蓄率,劳动增长率不变,全社会只生产一种产品:其中生产要素投资劳动和资本可以相互替代。资本的边际产品存在递减规律,生产规模报酬不变,商品生产存在于一个完全竞争的市场中,劳动力工资率和资本的报酬利润率分别等于劳动和资本的边际产出。由索洛提出的新古典增长模型的方程中人均资本的增加等于人均储蓄减去为新增加劳动力配置的资本数量和资本折旧及资本的广化,代表为每一个工人提供平均数量的资本存量。人均资本的增加称为资本的深化,即资本的深化等于人均储蓄减去资本的广化。

(三)新古典增长的结论

由于生产过程中存在资本边际产出递减,又因为人均产出是关于人均资本的函数,因此人均产出递减。人均储蓄是关于人均产出的而函数,进一步导致人储蓄的减少。当人均储蓄大于必需的投资时,产出会增加,当人均储蓄小于必需的投资时产出会降低。当人均储蓄等于人均投资时,经济中产出的增长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

三、内生产增长理论

(一)内生增长理论的定义

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主要解释了国内生产总值的增加主要取决于储蓄率、人口增长率和技术进步的增长。对于发达国家而言,生产技术的创新和进步,有利于产业生产垄断优势的形成,有利于控制商品生产的核心环节。对于发展中国家主要依靠技术转移和溢出,利用自身丰富廉价的劳动力进行承包中间产品,完成最终产品过程中组装和装配环节。内生增长理论主要是考察社会选择如何影响生产技术的进步,新古典增长主要对经济增长过程中技术进步作为主要的要素,但对于技术进步的因素并没有进行解释说明。经济增长率与储蓄率之间存在相关性,并企业相关研究表明一国生产总值的增加正向取决于储蓄率的提高。内生增长理论主要研究资本投入的增加和技术知识资本投入增长对经济增的影响。

(二)内生增长理论的描述

以罗默和卢卡斯为代表的经济学家提出的内生增长理论,是指一国经济的长期增长用规模收益递增和内生技术进步来解释的。该理论用于解释储蓄率的政策决定产出的增长,经济的增长率是社会决策的函数。其中社会储蓄函数为S=sY,劳动增长率n不变,资本的边际产品不变,在存在外部经济的条件下外部报酬相当大,生产函数中的技术进步作为内生要素与总体经济中每个工人的的资本水平成正比,并且进一步假定技术术语劳动增强型。进一步处理经济增长的估算方程得到人均产出等于人均资本与技术进步比例之和,其中根据假定技术进步与经济中人均资本水平成比例,所以最终得到人均产出增长比例与人均资本增长具有正比关系。根据资本增长方程可以得到人均资本的增加等于储蓄的增加减去折旧和资本重置。所以内生产增长核算方程中的人均产出增长是关于储蓄率和资本折旧率以及人口增长率的函数。

(三)内生增长的结论

内生产增长可以依靠生产要素的规模报酬不变,产生持续的经济增长。当生产厂商不能获取某些投资收益时,社会报酬和私人报酬之间存在差异。生产函数中的技术进步取决于储蓄率的增加,特别取决于人力资本的储蓄。储蓄率的增长在提高资本积累进一步增加的经济增长,其次还促进了经济增长年率的提高,即社会储蓄率的增加有利于经济的持续增长。

参考文献

古典经济学的核心篇(10)

中图分类号:F06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656(2007)05―0083―07

众所周知,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的、以新古典经济学批判者面目出现的新制度经济学,在短短数十年时间里,因其研究方法的改进、研究领域的拓展以及现实主义指向,已经发展成为当今经济学的热点。尤其在科斯、诺斯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新制度经济学革命”似乎已被世人广为接受。不过,随着研究的深入以及对热点的重新审视与批判,越来越多的学者更倾向于将新制度经济学视为在新古典框架内对新古典经济学的继承和发展。本文正是以此为契机,考察新制度经济学的革新路径及其方向,意在对此问题作出较为系统的分析。

本文主要由三部分构成:第一,对主流经济学①的学说体系进行简要评价;第二,追踪新制度经济学②的三条主要革新路径,站在新制度经济学对主流经济学的发展和革新的角度上对此问题展开探讨;第三,简要结论。

一、对西方主流经济学学说体系的简要评价

(一)一以贯之的理念

新古典经济学崇尚自由市场竞争,反对政府干预主义。这一理念可以追溯到1776年出版的《国富论》。该书中,斯密的“看不见的手”为经济学发展定下基调,市场机制合理配置资源成为后续研究的主线。从纯理论角度看,新古典经济学研究经济主体在理性支配下的行为选择,通过构建市场局部均衡和一般均衡模型,证明了市场机制的有效性。与理论相一致,在政策主张方面,新古典经济学倡导:除非在公共物品、外部性和市场垄断等特殊条件下,政府均应该充当“守夜人”角色,不要直接干预市场的运行,否则会产生无效福利损失。这种思想在相当长时间里主导着西方国家的经济管理理念,尽管在“大危机”后曾被凯恩斯的需求管理所取代,但是随着“滞胀”背景下货币主义革命、理性预期革命,自由市场理念重新恢复了主流地位。

(二)演绎推理

主流经济学一直追求学说体系上的完美,它一般从核心概念出发,使用演绎方法,尤其是数理方法,经过逻辑推导得出结论。这种方法只要确保假设前提合理,推导过程无疏漏,结论的可信性似乎是不成问题的。作为方法的核心――数理逻辑,其“天生的”严密性在此发挥出恰当的作用。例如,始于1870年的边际主义革命将微积分引入经济学研究,为消费者效用最大化、厂商利润最大化以及市场局部均衡提供了科学的分析工具;在一般均衡理论发展过程中,线性代数、数学规划、不动点定理等方法被广泛使用。整体观之,新古典经济学已经形成一个“自恰”体系,其逻辑的严密性使批判者很难从推理过程中找到漏洞。

(三)经验实证和理论规范

新古典经济学本质上是市场导向的或价格导向的,也被称为市场理论或价格理论。该理论所揭示的规律,对于在依靠价格机制进行资源配置的短期分析方面,有着相当强的解释力。在规范方面,福利经济学的创建,为新古典经济学回答了“应该是什么”或者“什么是最好”的问题。庇古以基数效用论为基础首创福利经济学,后继者使用序数效用论发展出新福利经济学,在帕累托效率原则得到学界的普遍认可后,福利经济学已经实现了与新古典实证理论的对接。新古典经济学家最终证明了约束条件下的效用最大化、瓦尔拉斯一般均衡与帕累托最优的内在一致性,实现了理论体系的逻辑统一。

(四)理论局限

尽管主流经济学体系如此成功,但过度抽象的方法也是一把“双刃剑”,一些重要理论假设对经济现实的偏离常常成为非主流经济学进行批判的突破口。具体看,首当其冲的是“绝对理性”假设。作为所有推理的逻辑前提,理性是新古典经济学的核心概念,它要求经济主体出于私人利益参与经济活动,并且具有无限计算能力。其次,偏好稳定性假设,即理性人偏好不随时间变化而变化。再次,对环境约束的处理高度抽象,其中无“摩擦”市场假设、完全信息假设以及制度中性假设等都存在与现实相脱节的问题。

新制度经济学正是在认识、批判并试图修正这些问题中不断发展壮大的,它对主流经济学的继承和革新主要从三条路径上展开。

二、新制度经济学的革新路径

(一)新古典经济学的一般化思路

新古典经济学最常用的最优化模型是约束条件下目标函数极值模型:通过设立行为主体目标函数,赋之以相关约束条件,求解数学规划找到目标函数极值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边际等式条件。此方法简单易用,但是对约束条件的设置要求相当高,任何错误或疏漏,都会导致结果偏离理论最优值。如上所述,新古典经济学恰恰在对环境约束的假设方面存在与实际相脱离的问题。为此,新制度经济学根据现实经济情况放松新古典模型的约束条件,通过引进新的制度变量,对原有模型进行优化、一般化,在新古典范式下拓宽了新古典经济学的解释范围和发展空间。具体看:

1.主流经济学将所处世界进行了理想抽象,假定市场交易在无成本条件下进行,遗漏了交易“摩擦”的约束条件。科斯发现了这一问题,创新性地提出“交易成本”概念,并将之用于解释企业为什么会存在以及企业的边界在何处。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科斯并未对交易成本从何而来做出明确解释。威廉姆森选择用资产专用性和机会主义对此问题进行解答,并把交易成本这一分析工具应用到更为广阔的领域。他以交易为基本研究单位,将交易性质与交易形式相对应,寻求实现交易成本最小化的治理机制或合约形式,深化了经济学对组织性质的认识。

此后,一大批经济学者沿着交易成本思路,在多个研究方向上都取得了突破,但是总体上看,其分析方法仍然没有超出新古典的最优化和边际分析范畴。交易成本概念的价值,在很大程度上,仅仅体现在把经济学重新拉回到真实世界中,为新古典经济学吸收交易成本概念、修正约束条件提供了可能。比如,一些新制度经济学家将交易行为与生产行为并列,进而将交易成本处理为与运输费用类似的费用[1]141,在新古典框架下,让交易成本名正言顺地进入最大化模型,提升了模型对现实的解释力。更为有利的是,因为没有触及目标函数和其他约束条件,极值目标仍然可以实现,一般均衡的成立也不会受到影响。不过,交易成本进入模型而不影响其他参数,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方法同时带有新制度和新古典双重特征,革新的不彻底性明显。

2.主流经济模型的完全信息假设也异常苛刻。在现实中,作为一种稀缺的有价值资源,信息的生产、获得、转移都需要花费成本。信息成本决定着信息不完全是常态,而完全信息却是一种罕见的“真空”。对于信息不完全,契约经济学进行了深入研究,根据是否可以签订完全合约,可以分为两大类别:

其一,委托―理论对信息不对称的分析。信息不对称是信息不完全的重要情形之一,不对称的信息分布结构可以对经济决策和经济绩效产生重要影响,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问题即是典型。针对这两种情况,经济学家提出机制设计的治理思路,即通过设计激励合约,使信息优势一方在满足激励相容约束的条件下,主动显示私人信息或行为。委托―理论假设合约方能够准确预测未来可能发生情况并签订第三方可执行契约,属于契约经济学的完全合约理论。因为并未改变理性假设,主流经济学已将其吸收为新古典理论中的信息经济学部分。

其二,不完全合约理论对剩余控制权的分析。不完全合约理论指出,在合约双方无法事先预知未来可能情况,或者即使双方可以预知,但第三仲裁方不能观察,或者即使第三方能观察,但是不能证实的情况下,交易双方只能签订不完全合约。针对不完全合约,Grossman与Hart[2]691、Hart与Moore[3]1119建立的不完全合约模型,揭示出剩余控制权的配置影响专用性投资水平和产出效率。该模型以理性为前提,并建立新古典最大化模型,可以视为新古典经济学的扩展。但遗憾的是,契约经济学对合约不完全的理论基础未能给出合理解释:将其归结为交易成本,必然导致有限理性,从而挑战最大化模型自身;避开这一点,就会转向完全合约。

3.制度,在主流经济学中是不重要的,甚至是被忽视的。制度中性作为主流经济学的假设前提而存在,诸如货币、产权等一系列基础经济制度都被剥夺了相应的经济作用。作为革新者,新制度经济学复兴了制度在经济学中的重要地位,研究制度变量对经济绩效的影响。例如,产权经济学以产权制度对经济绩效的作用为核心展开研究。产权是一个社会所强制实施的选择一种经济品使用的权利[4]166,不同的产权安排,在交易费用为正的条件下会产生不同的经济效率。换一个角度讲,如果产权界定清晰,则其具有内在激励效应,使外部性最大程度地内在化,这就是著名的“科斯定理”所表达的思想。美国的新经济史学家也关注制度因素,诺斯正是通过将制度引入经济史研究,揭示了“建立有效率经济组织”是西方世界兴起的原因[5]。德姆塞茨[4]97研究了拉布那多半岛印第安人土地私有产权的产生问题,发现产权是一种社会工具,能够帮助一个人形成与其他人进行交易时的合理预期,拉布那多半岛土地私有制度是与效率原则相一致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新制度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在此不一一列举。不过从共性上看,新制度经济学的各分支都确立了制度的非中性,将制度与效率联系在一起,但是在制度如何进入经济学规范化模型的环节上,仍然需要克服制度计量的难题。

(二)新制度经济学一般化的探索

理论革命的发生常常是通过核心概念的创新和理论体系的扩展,将原有理论囊括其中并转化为特例来完成的。正如Nelson和Winter所说,“也许经济学家们应该对建立一个既包括了当代正统理论优点同时又没有其基本困难的广泛经济理论少些悲观态度”[6]423。沿着这条思路,新制度经济学如果能够在新概念的基础上建立新制度最优化模型,将新古典经济学变为自己的特例,将会形成一场翻天覆地的经济学革命。然而在此方向上,现存研究只是停留在概念、方法的探索、尝试阶段。

1.建立广义最优化模型是新制度经济学革新的最终目标。如果考虑交易成本对效用函数和约束条件的影响,交易成本将作为内生变量进入新制度最优化模型,那么可以想象,随着交易成本的变化,最优值也相应发生变化,模型将会描画出一条最优值曲线。尤其是当交易成本为零时,最优值等于新古典最大化模型的极值结果,新古典经济学成为新制度经济学的一个特例。

然而,交易成本是一个模糊概念,迄今为止,学术界尚没有统一定义。其中,“制度运行费用”、“鲁滨逊世界不存在的费用”都是对它的解释,也是最难数量化的典型定义。况且,交易成本无处不在,它对效用函数与约束条件的作用,也很难从数量上给出。最难克服的问题还是逻辑上的:正的交易成本对绝对理性构成威胁,绝对理性要求的无限计算能力与交易成本的计量困难之间的矛盾难以调和,因此想在理性假设下处理交易成本,无异于自己坐在椅子上,妄图搬起椅子一样。正如弗鲁博顿所言:就新制度研究而言,在正式化成为所有严肃学者必须使用的方法以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①

2.利用博弈论研究制度问题可以视为方法上的扩展。新古典经济学注重竞争市场中经济个体面对价格变化的行动反应及其均衡,而经济个体的相互作用以及作用的外部性不在考虑之列。与之相比,新制度经济学将经济主体行为的相互作用考虑在内,大量使用博弈论来研究制度、合约设计的经济绩效问题。其中,不完全合约、关系性合约、自我执行合约等理论模型,都是非合作博弈思想发展的结果,而合作博弈则为比较制度分析提供了重要理论支持[7]。

从博弈的角度看,新古典经济学的局部市场均衡和一般均衡属于价格静态均衡,本质上是均衡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博弈论的纳什均衡是微观经济主体的行为动态均衡,作为一个均衡的集合,它包含价格均衡范畴。纳什均衡可能有多重解,新古典均衡只是纳什均衡解的特例,只有在给定某些具体条件下,子博弈完美纳什均衡才会收敛于竞争均衡[8]24。很显然,博弈论为新制度经济学研究提供了方法论上的支持。然而,博弈论的发展尚未成熟,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世界,博弈论的使用还存在一定局限性,这一问题只有通过博弈论自身的进一步发展才能解决。

3.规范方面的广义效率标准探索。帕累托最优以其设计巧妙和形象化已经成为学术界普遍认可的效率标准,然而,这一标准的理论意义似乎更强于其实践价值。它建立在交易费用为零和产权界定清晰的状态之上,在评价经济活动和制度演化时,应用性不强。新制度经济学认为,理想条件下的最优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只有次优,于是尝试着提出更广义的效率标准用于经济规范。诺斯的“适应性效率”具有一定代表性,它“是一个随时间演进的方式的各种规则,有助于社会去获取知识、去学习、去诱发创新、去承担风险及所有有创造力的活动,以及去解决社会在不同时期的瓶颈的意愿”[9]80。然而,适应性效率概念还比较笼统、不成熟,其比较优势在于对长期制度变迁提供评价标准。

(三)制度的演化分析思路

以上两条思路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很少触动有限理性的核心假设,客观上继承和发展了新古典经济学。与之对比,第三条路径的批判和革新更加彻底,它引入“有限理性”、偏好转移与动态化分析,对新古典理论纲领的“内核”发起挑战。

首先,有限理性是指以决策者的有限认知能力为条件的有意识行为[10]。它对于“完全理性”是颠覆性的,将引起效用函数以及约束条件的普遍动荡,使新古典模型失去成立的基础。因为有限理性比完全理性更合乎实际,所以以其为基础建立的新制度模型可能更具有解释力。其次,在新古典经济学中,微观主体的偏好是稳定、连续的,不随时间改变而改变,从而简化了分析细节,获得了稳定的效用函数。新制度经济学强调决策主体的偏好转移特征,抛弃新古典的静态和比较静态分析方法,将时间变量引入经济系统,实现了经济决策的动态化。

这些革新打破了新古典的传统内核,客观上需要引入一种新的研究范式以适应理论研究的内在需求。于是,新制度经济学通过使用“行为经济学”、“演化博弈论”、“演化经济学”等理论工具,重新构建决策主体的行为基础、建立行为模型。总体观之,这一路径主要在制度起源、制度变迁等环节上取得了进步成果。

1.制度是如何产生的?新制度经济学对此问题进行解答时,在许多方面都与哈耶克的“知识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哈耶克[11]519认为,知识在社会中是分散存在的,每个人只掌握社会知识中的极小一部分,人们进行决策时,以自有知识为基础,结合社会环境以及他人知识选择经济行为;如果想要提高决策效率,与他人的信息交流是必要的,信息交流会形成共有知识,当共有知识取得成功时,将转化为共同文化,稳定的共同文化进而形成制度,因此制度是人与人知识交流和相互学习的结果。

在哈耶克知识分工论的启发下,Arthur与North创建了一个共享心智的认知模型[12]3。他们认为在面对不确定性时,个人决策是通过心智模型进行的。外界环境信息输入模型,决策者根据模型不断修正决策行为,并且再依据行为结果,不断修改心智模型。在此基础上通过引入知识交流,模型就转化为共享心智模型,当共享心智模型趋于稳定时,制度就诞生了。另一个分支――演化博弈论坚持哈耶克的“自发秩序”思想,利用博弈论方法对“自发秩序”提供了系统验证。在“具有时间一致性的行为规则”的假设前提下,博弈参与主体被归入特定的行为规则或博弈策略类别,而行为结果不仅取决于自己的策略类别,并且还要依赖群体中其他行为主体的行为策略,“演化稳定策略(ESS)”是均衡的精炼。演化博弈论解释了从习惯、习俗、惯例、最后到制度的演化博弈过程。

2.制度变迁如何实现?首先提及的是制度的“成本―收益”分析[4]。他们认为一项制度安排只有在创新的预期净收益大于预期成本时才会被作出,制度变迁是制度创新主体创新成本与收益比较的结果。拉坦[4]使用了制度的供求均衡分析。他的核心观点是“制度是供求均衡的结果”,制度需求要素来源于“要素与产品相对价格的变化以及与经济增长相关联的技术变迁”,制度供给要素来源于“社会科学知识及法律、商业、社会服务和计划领域的进步”。这些理论在方法上带有明显的新古典色彩,而且也未排除完全理性的存在和作用。

此后,制度演化的思想逐渐占据主流,主张制度是社会自发演化而非理性建构的结果。哈耶克提出著名的“自发秩序”思想,以其知识论为依据解释制度变迁的成因――因为共同知识是动态的,所以制度变迁就成为必然。而且共同知识、制度变迁作为宏观层面的概念,也不缺乏微观基础,即社会知识约束下的个人决策是推动制度演化的持续动力。诺斯和一些演化经济学家均使用“路径依赖”概念解释制度的演化。诺斯的共享心智模型是一个动态化模型,指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制度是不断变化的,但是由于路径依赖,原有制度具有自强化作用,形成制度惯性和制度特征遗传。演化经济学来源于生物演化思想,“选择、遗传、变异”构成其理论内核,只不过生物演化是自然界内发生的,而经济演化属于人类社会。演化经济学的“选择、遗传、变异”思维衍生为制度变迁的路径依赖特征,纳尔逊和温特[13]对此做出了系统分析,指出惯例在个人决策中的重要作用和路径依赖特征。

演化制度分析是认知心理学、管理学、博弈论、演化经济学等多学科交叉发展的结果,为有限理性、偏好转移和动态化方法提供了行为基础。这一思路在理论内核和研究范式上取得了一定突破,但与新古典经济学相比,其理论体系还远远没有系统化,论证的严格性有待进一步提高,尚缺乏足够实力挑战新古典经济学的主流地位。

三、结论

作为独立系统,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体系是完备的,论证是严格的,但在假设前提和对现实的解释力方面存在一定局限性。新制度经济学继承了主流经济学的自由市场理念,在假设前提、核心概念、约束条件等各个方面都发起了革新运动。由于研究角度不同,新制度经济学还处于分化状态:契约经济学的某些分支被主流经济学所吸收,成为改良的典范;交易成本经济学、产权经济学、新经济史等经验研究丰富但模型化水平低,创新主要发生在拉卡托斯所谓的“保护带”[14]层面;建立新制度最优化模型还处于探索阶段,只是某些环节取得一定进展;制度演化分析实现了“内核”的更新,在制度起源与变迁的思路上取得了成果,但还缺乏系统性和严密性,远远不能使“严格”的经济学家感到满意。

参考文献:

[1]CARL J.DAHLMAN. The Problem of Externality [J].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1979, 22(1): 141-162.

[2]SANFORD J. GROSSMAN, OLIVER D. HART. The Cost and Benefits of Ownership: A Theory of Vertical and Lateral Integration[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86, 94(4):691-719.

[3]OLIVER HART, JOHN MIOORE. Property Rights and the Nature of the Firm[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0, 98 (6):1119―1158.

[4]科斯等.财产权利与制度变迁――产权学派与新制度学派译文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5]道格拉斯・ 诺斯.西方世界的兴起[M]. 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

[6]埃里克・弗鲁博顿,鲁道夫・芮切特.新制度经济学[M].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1998.

[7]青木昌彦. 比较制度分析[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1.

[8]道格拉斯・盖尔.一般均衡的策略基础――动态匹配与讨价还价博弈[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9]DOUGLASS C. NORTH. Institutions,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M].N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

[10]SIMON HERBERT. Model of Man[M].NY: John Wiley, 1957.

[11]F. A. HAYEK.The Use of Knowledge in Society[J].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45,35(4):519-530.

上一篇: 建筑外墙设计规范 下一篇: 毕业设计达到的效果
相关精选
相关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