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论文汇总十篇

时间:2022-12-16 05:08:21

西方哲学史论文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1)

黑格尔有一个非常着名并且影响深远的理论:“哲学是哲学史”。按照他的观点,哲学史上只有一种哲学,不同历史时期的哲学思想看似相互对立杂乱无章,其实不过是这一种哲学从潜在、展开到现实的发展过程中在不同阶段上的特殊表现,因而哲学史的发展呈现为某种继承和发展的辩证关系。由于在后的哲学理论继承和发展了在先的哲学理论,所以越是在后的哲学就越是接近真理,最后将形成一个包容以往所有精华在内的“大全”,而完成这个“大全”就被黑格尔视为他的历史使命。黑格尔的狂妄自大无疑受到了人们的无情嘲笑,但是他的哲学史观却谬种流传,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深受我们的赏识,因为它似乎以强有力的辩证法使我们相信,“哲学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哲学也像科学一样是一个知识积累的进步(进化)过程”,因而“哲学也是科学”。结果,尽管这种哲学史观存在着许多问题,但是至今仍然影响深远。

我们也说“哲学是哲学史”,不过其中的意思却与黑格尔完全不同。

我们主张哲学是哲学史的理由是,哲学问题是一些永恒无解但人类精神却不得不永远追问的难题,由于这些难题并没有统一的终极答案,只有不同的解答方式,哲学史上哲学家们的不同理论通常就是这些不同解答方式的典型代表,因此哲学不同于科学,它不是线性的知识积累的过程,而是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无穷探索,哲学家们的思想作为一条条探索之路,相互之间不仅仅有继承和发展的关系,更具有相互独立的存在价值。因而,任何一种哲学理论只能代表无数探索之路中的一条道路,都不足以代表整个哲学,而哲学乃存在于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的哲学探索之中。所以,当我们说“哲学是哲学史”的时候,其含义并不是像黑格尔那样以为整个哲学史只是“一种”哲学的发展过程,而是强调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能够成为一切哲学的代表。当然,哲学家们在置身于哲学问题的境域的同时,便遭遇了以往哲学家们的追问和探索,他们总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哲学思考的。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哲学问题大多没有终极的答案,所以哲学思想始终处在选择和开拓新的道路的过程之中。就此而论,哲学史所记录的乃是哲学家们对于这些哲学问题的不同解答方式,或者说是一条条不同的探索之路。

本文试图通过对哲学的本性乃至哲学问题的性质的分析,将哲学家们的思想活动看作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争论,我们称之为思想与思想之间的“对话”,从而对于“哲学是哲学史”给出一种不同于黑格尔的解释,意在引入一种非黑格尔式的哲学史观。

一、哲学问题

对于学习和研究哲学的人来说,首先遭遇的难题就是“哲学是什么”的难题。

表面看来,将“哲学是什么”看作是一个难题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哲学这门学科已经存在了2600多年,作为许多学科的诞生源泉,哲学的历史更加古老悠久,如果现在还在争论“哲学是什么”,那意味着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的确令人难以理解。毫无疑问,对于一门科学来说,所谓“定性”乃是其形成、发展、成熟的基本条件、基础和标志。然而恰恰在这样的基本问题上,不同的哲学流派,不同的哲学家,各有其不同的规定,从未达到过普遍的共识。一门历史如此悠久的学科竟然在最基本的规定(定义)上始终无法形成统一的意见,难怪人们时常要对哲学的合法性提出质疑,这不能不令研究哲学的人感到无地自容。

我们不想在这个难题上纠缠不休,只是想通过它来分析哲学的本性,虽然这样分析下去也许会提供出一种可能的答案。

在人类精神的意识形态领域中,哲学是一门非常特殊的学科。就哲学与科学和宗教之间的关系而论,哲学似乎居于这两者之间。一般说来,科学源于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需要,它诉诸于理性而以自然为其认识的对象;宗教产生于人类精神“终极关怀”的理想,亦即要求超越自身的有限性而在永恒无限的精神层面上关注人类的来源与归宿,它诉诸于情感而以超自然的存在作为其信仰的对象。至于哲学,它一方面像自然科学一样诉诸于理性,但又像宗教一样,以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作为它的理想,如果说宗教是信仰的世界观,那么可以说哲学就是理性的或理论化的世界观,这就凸现出了哲学不同寻常的特殊性。哲学的这一特殊地位无疑是它的“长处”:科学只是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和手段而无法解决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和目的以及世界观等等问题,而这正是或应该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宗教虽然以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为目标,但是由于它以信仰为前提和基础,因而缺少理论的力量和理性的普遍性。然而,哲学的这一“长处”恰恰也是它的“短处”:哲学以理性为基础,但是却由于其对象的缘故而不具备科学的确定性即所谓的“科学性”;哲学以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为对象,但是由于它主要以理性的方法为认识手段,而这种手段难以通达终极关怀的境界,所以又不如那样自有其方便的法门。于是,当哲学试图成为象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的时候,它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从词源上看,哲学在古希腊语中是philosophia,本义是“对智慧的爱”或“爱智慧”。就此而言,哲学家应该是世界上最谦虚的人,他们主张“爱智慧”而不自诩为“有智慧”,因为他们明白有限的知识与作为人类精神之无限的理想境界的智慧是不同的:知识可以占有,而智慧则只能热爱。然而,在人类求知本性的驱使下,尤其是在自然科学发展的激励下,哲学家们用了2000多年的时间企图将“智慧之爱”变成“智慧之学”,致力于使哲学成为像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甚至成为比自然科学更科学的科学,并且成为一切科学知识的基础。当然,由于这一理想违背了哲学的本性,因而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追根寻源,西方哲学之所以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与它之所以能够繁荣昌盛、蔚然大观一样,都是出于希腊哲学的求知本性。对希腊人来说,哲学首先表现为对知识的追求。 例如亚里士多德就曾经指出,求知是所有人的本性,人是由于好奇或惊异(thaumazein)而开始哲学思考的。他一开始是对身边所不懂的东西感到奇怪,继而逐步前进,对更重大的事情产生疑问。一个感到疑难和好奇的人便觉得自己无知,而一个为了摆脱无知而进行哲学思考的人显然不是以某种实用性为目的的,而是为了知识而追求知识。因此也许一切知识都比哲学更有用处,但是唯有哲学是真正自由的学问。显然,求知、知识或科学在希腊人心目中的含义与后世的含义是有所不同的,例如希腊人追求知识并没有实用的目的,科学改造自然的功能就是近代以来才有的。然而,由于随着哲学和科学的发展,“现实意义”越来越成为人们衡量知识的价值的标准,加之哲学对象的根本性使之被看作是人类知识大厦的根基,因此既然自然科学是普遍必然的知识,那么哲学也可以而且更应该成为普遍必然的科学,似乎唯其如此才能与其至高无上的地位相称。

于是,希腊哲学的求知本性便逐渐演变成了西方哲学的“科学情结”。

然而,哲学的对象毕竟不同于科学的对象,哲学的问题也不同于科学的问题,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们不是“问题”而是“难题”。通常一个问题总有答案而且有相对一致的答案,或者说,通常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自然科学的问题就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但是还有一类问题并没有统一的答案,或者说它们没有一致的答案,只有各式各样不同的解答方法,哲学问题就是这样的问题,我们可以称这类问题为“难题”。实际上,哲学问题都是一些永恒无解、万古常新的难题,哲学家们只能不断地探索、寻求通达智慧境界的道路,但是却注定了不可能获得终极的答案。

哲学问题为什么是没有终极答案的难题?既然哲学问题是没有终极答案的难题,我们为什么还要追问这样的难题,并且企图为之找到一条可能的出路呢?

在某种意义上说,其原因或许就在于人类精神的“终极关怀”之中。

当人类从自然界中脱颖而出的时候,他的生存活动不再仅仅依靠自然本能,而是更多地依靠理性,于是在人的面前就出现了有限与无限、相对与绝对、暂时与永恒、现实与理想、此岸与彼岸之间的巨大矛盾,包括人类自身在内的宇宙万物的来源与归宿等等一系列的哲学问题便油然而生。因为人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又是有理性的存在,这就使他形成了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达无限的自由境界的理想,哲学(包括宗教)就是这一理想的集中体现。显然,这个无限的自由境界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现实地通达的,即使人类可以无限地延续下去也仍然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它是且只能是至高无上的终极的理想。这就是说,哲学问题是没有也不可能有终极的答案的,尽管如此,人类却又不可能不关心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植根于人类的本性之中,甚至构成了人不同于其他自然存在物的根本标志,故而对他来说性命攸关。

当然,哲学问题并不都是与“终极关怀”(例如本体论或形而上学)有关的问题。在哲学中,尤其是在古典哲学中,后来逐渐从哲学中分离出来的许多部门,它们的问题就是比较具体的,例如认识论、逻辑学、伦理学、美学、历史哲学和政治哲学的问题就是如此。不过,虽然这些问题不像本体论或形而上学的问题那样抽象、普遍乃至超越经验,但是它们作为一些基础性的或根本性的问题,同样也是不可能获得终极答案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能否找到问题的答案几乎成了一种衡量的标准:哲学的各个部门其主要的问题只要能够找到某种相对统一的答案,它们就会从哲学中分离出去自立门户,而留给哲学的都是一些永恒无解的难题。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把哲学史看作是哲学家们代表人类精神对于永恒无解的哲学问题进行不断地探索的记录。换言之,所谓哲学并不存在于某一位哲学家的思想里,并不存在于某一个哲学流派之中,并不存在于某一本教科书里,而是存在于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哲学运思的道路之中。因此,我们不仅认为哲学是哲学史,而且主张哲学史是问题史。

二、哲学史

学习哲学必须学习哲学史,这构成了哲学这门学科的一个不同寻常的基本特征。

通常我们学习一门科学不一定非要学习它的历史,例如学习数学不必非要学习数学史,学习物理学也不必非要学习物理学史。因为一门科学的所有成果包括最新的成果都凝聚在这门知识的最近最新形态之中,我们只要拿过来学拿过来用就可以了。换言之,一般的科学知识都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它们留存在当前的知识载体之中。哲学就不同了。哲学的“知识”――如果也可以称之为知识的话――不是积累的结果,而只存在于哲学史中,所以离开了哲学史就没有哲学。

因此,当我们说“哲学是哲学史”的时候,它所表达的含义与黑格尔不同甚至正好相反。在黑格尔看来,哲学之所以就是哲学史,乃是因为哲学史是“一种”哲学发生发展的过程。而在我们看来,哲学史上存在着许多种哲学,没有一种哲学可以代表所有的哲学而被看作是哲学本身,所以哲学只能是哲学史。显然,哲学与一般所说的科学即自然科学有着根本的区别。

如前所述,哲学问题都是一些永恒无解、万古常新的难题,人类精神从本性上决定了它不得不追问这些难题,虽然它们永远也不可能有终极的答案。因此,哲学与科学是有区别的。作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我们将科学知识看作是某种直线式的知识积累的结果,那么哲学就像是一个永远围绕着“智慧”这个圆心而旋转的立体圆周运动。这个无限大的立体圆周上面的每一个点都标志着一条哲学运思的道路,每一条哲学运思之路都代表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典型,或者说它们是“路标”或“里程碑”。由于它们把追问智慧之境界的某种方式推进到了极致,以至于后人要想继续追问这些问题就只能另辟奚径,换一条路走,因为前面的道路虽然都指向智慧的境界,但是又都被证明是“此路不通”的。换言之,在西方哲学史上,每一位哲学家的思想都代表着一条哲学运思之路,而每一条道路都具有永恒独特的意义和价值,都是不可替代的,例如亚里士多德不能代替柏拉图,黑格尔也不能代替康德。无可否认,哲学史上的思想都具有继承和发展的关系,每一位哲学家都是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上从事哲学思考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思想都将失去自己独立存在的价值而被融入了后人的思想之中。恰恰相反,由于哲学问题都是一些没有终极答案的难题,因而哲学家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所提出的解答就构成了一条条不同寻常的道路。所有哲学运思之路的最终目标都指向至高无上的智慧境界,虽然这一智慧境界的性质决定了任何一种哲学思想都不可能现实地通达这一境界,然而却无法阻止人类精神去实现自己终极关怀的最高理想,而每一条哲学思想之路都代表着对哲学问题的一种典型的解答方式,于是这条条道路就一同构成了一幅开放性的独特的历史景观:过去、现在乃至将来所有哲学思想之路“综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哲学这门学科或学问。

毫无疑问,就知识的占有程度而论,现代人肯定比古代人高得多,但是在哲学思维的水平上,古代人与现代人至少是可以比肩并立的。任何一所现代医学院校的学生所拥有的知识都是被称为医学始祖的希波克拉底所无法比拟的,然而即使是当代的大哲学家也不敢说他就比柏拉图或者亚里士多德更高明。哲学家们的理论就其内容而论早已经过时了,但是他们提问和解答问题的方式却永远不会过时,因为问题并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所以任何解决方式都具有“现实意义”。例如哲学始祖泰勒斯声称“大地浮在水上”,意思是说水的万物的本原,按照罗素的评论,初学哲学的人原本心怀崇敬,但劈头遇到了这句话,不免有些丧气。的确,泰勒斯这句话的内容没有任何价值,然而由此而提出来的哲学问题却不能说没有意义。泰勒斯与他那个时代的哲学家们试图解答的问题是宇宙万物从何而来归于何处的“本原”问题,由于人类最初开始哲学思考的时候,还没有现成的抽象概念可用,所以只好以某种感性的东西来体现普遍的共相。我们今天谁也不会以为“水是万物的本原”,但是本原的问题仍然是问题,这个问题连同哲学家们试图解决问题的各种方式并没有过时。所以,当我们说“哲学就是哲学史”或“哲学史就是哲学”的时候,这不仅意味着哲学是一种历史性的思想,每一位哲学家的思想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而且正因为其历史性而具有“超”历史“超”时间的永恒的存在价值。 所以,哲学问题没有终极答案并不是因为哲学家无能,而是哲学问题之本性使然。不仅如此,哲学不是科学也并不是哲学的缺陷,恰恰相反,我们应该视之为哲学不同寻常的“优越性”,因为它意味着人类精神所追求的最高目的乃是一个无限开放的理想境界。应该承认,人类不同于一切存在物的特性就在于他是一种非现成的、非凝固的、始终处在生成过程之中的因而是开放的或自由的存在,因而人的“本质”具有社会性和历史性,这就意味着人类精神“终极关怀”的对象,亦是一种无限开放的理想境界。如果我们非要使哲学成为像自然科学那样的科学,那么就有可能使这个无限的开放的理想境界凝固化、有限化、对象化甚至物化,而这样做的结果不但不可能实现理想,反而会“南辕北辙”,与我们希望实现的理想背道而驰。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将哲学或哲学史看作是一种“问题史”,或者更确切地说,哲学是一个由哲学问题和不同的解决方式所交织在一起的开放性系统,每一位哲学家在哲学史上的地位,都是根据他所面临的哲学问题以及他解决问题的特殊方式这一“经纬度”来确定的。

然而,当我们不是把哲学问题没有终极答案这一点看作是哲学的耻辱,而是看作哲学的本性的时候,当我们不是把哲学史看作知识的历史而是看作问题的历史的时候,当我们把哲学看作是一门开放性的、多元化的理论学科的时候,换言之,当我们 把哲学与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区别开来的时候,从这个角度看哲学或哲学史,它似乎变成了一个堆放各式各样的理论学说的杂乱无章的“仓库”,既没有统一性,也没有规律性,以至于我们很难把它看作是一门学问。人们完全有理由批评我们这种所谓“非黑格尔式”的哲学史观,不过是一种“倒退”,即从黑格尔的“科学”理论倒退到前黑格尔的那种把哲学史看作是僵死资料的堆积的“形而上学”立场。首先应该看到,哲学家们在哲学问题上始终处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状态,这是事实。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哲学史只是某种彼此之间毫无内在联系的理论学说的汇集,或者只有像黑格尔那样将哲学史看作“一种”哲学的发展过程才能解决问题。实际上,哲学史上的哲学理论或学说一方面相互之间的确具有继承和发展的关系,另一方面它们又各自具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种相互联系和相互区别的辩证关系,就构成了哲学史之思想的独特的律动。如前所述,哲学不像科学那样是某种直线式知识积累的运动过程,而是类似某种无限开放的圆周运动。例如科学知识的进步经常是在某个领域或某个问题上的不断地深化,而哲学的运动却总是在哲学问题上不断地变换立场、观点和方法。

说到哲学与哲学史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区分这样两个问题:“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本文从一开始就提出了“哲学是什么”这个难题,现在我们尝试通过“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这两个问题的区分,给出一种可能的答案,当然不是也不可能是唯一的终极答案。表面看来,“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之间没有什么区别,它们所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问的都是哲学的概念或定义,但是实际上在两者之间存在着区别,或者说,我们可以在两者之间作出区别:“哲学是什么”主要说明的是以往的哲学是什么,它记录的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实;而“什么是哲学”试图解决的则是,如果有一门学问被称作哲学,它应该是什么。或者说,就哲学的理想状态而论,哲学应该是什么。由于“哲学是什么”这个基本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因而“哲学是什么”与“什么是哲学”的区别就越发显得有意义了。在某种意义上说,哲学史就是要通过研究“哲学是什么”来解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亦即通过研究历史上的哲学思想来探究哲学的本性。

所以,哲学史并非只是已成过去的思想理论的历史记录,它应该也只有它才能回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看起来哲学史是已经过去了的思想的历史,而实际上那些历史性的思想亦具有现实性。在某种意义上说,任何一种哲学思想都同时具有历史性与现实性,而这两者之间的内在张力乃是通过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思想与思想之间的“对话”实现的。

三、思想与思想的“对话”

当我们说哲学是哲学史的时候,这意味着任何一种哲学思想都同时具有历史性和现实性。这种历史性与现实性之间充满张力的有机结合与统一,就体现在思想与思想的“对话”之中。

如果哲学是哲学史,哲学史是问题史,那么哲学史就是哲学家们围绕哲学问题而展开的思想“对话”的过程。就“对话”而言,它可以包含三个层面:一是哲学家们与哲学对象之间的“对话”,二是哲学家们相互之间的思想“对话”,三是我们在学习哲学亦即学习哲学史的过程中与哲学家们所进行的思想“对话”。在某种意义上说,“对话”乃是哲学保持其历史性与现实性之间内在张力的基本功能,而且“对话”(dialogue)正是“辩证法”(dialectics)的本义。

首先,哲学史是哲学家与哲学对象之间进行思想“对话”的过程。

哲学是思想,哲学的对象是思想的对象。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指出,“就其自身的思想,是关于就其自身为最善的东西而思想,最高层次的思想,是以至善为对象的思想。理智通过分享思想对象而思想自身。它由于接触和思想变成思想的对象,所以思想和被思想的东西是同一的。思想就是对被思想者的接受,对实体的接受。在具有对象时思想就在实现着。这样看来,在理智所具有的东西中,思想的现实活动比对象更为神圣,思辨是最大的快乐,是至高无上的”。[1]黑格尔以亚里士多德这段话作为《哲学全书》的结束语,并非偶然。套用黑格尔的术语,哲学家的哲学思考乃是“对思想的思想”,亦即思想与思想的“对话”。

从终极关怀的角度看,哲学问题并不是自然的问题,而是人类精神所特有的问题。哲学是人类精神为自己所设想的理想家园,它体现的是人类试图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达的某种至高无上的、无限的、自由的理想境界。就此而论,哲学的对象不是现实存在的东西,而是理想性的存在。思想这个对象,也就是有限的思想者去思想某种无限的思想。这并不是说,存在着某种脱离人类精神而独立存在的思想对象,实际上所谓无限的思想不过是人类的理想对象,因而哲学就是思想与思想的“对话”,即现实存在的人类精神与自己的理想境界之间的“对话”,亦即人类精神的“反思”。这种“反思”有时可能被哲学家们“外化”为某种客观对象而思考之,但归根结底具有理想性的特征。

其次,哲学史也是哲学家们相互之间进行思想“对话”的过程。由于哲学问题永恒无解,故而吸引着一代代睿智的头脑思考和探索。毫无疑问,哲学家们都是在前人思考的基础上进行哲学思考的,因而哲学史具有前后继承和发展的特征。然而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看到,哲学问题都是基本的或者根本的问题,哲学家们的思考也非常根本,以至于他们只要发现了一条有望通达理想境界的道路,便会将其发挥到极致,这就不可避免地使之走到了尽头。所以,哲学家们的思想不仅具有历史的继承性,而且也具有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典型特征。这样一来,后来的哲学家们就必须将前人之所思都思清楚,然后才能开辟自己的道路。换言之,哲学家们对于哲学对象的思考本身亦成为了后人的思考对象,而且在哲学思考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德里达等当代哲学大师有许多着作都是在研究和解读以往的哲学思想时展开的,这绝不是偶然现象。不恰当地说,或许正是哲学家们艰苦卓绝的运思,为作为哲学对象的理想境界增添了丰富的内容。

最后,我们学习哲学史亦即我们与哲学家进行思想“对话”的活动。

学习哲学史就是学习哲学史上哲学家们的思想,亦即我们的思想“思想”哲学家们的思想,也可看作是思想与思想之间的“对话”。由于哲学家们的思想保存在他们的着作之中,学习哲学史也就是“读书”,所以与哲学家们的“对话”通常是通过“读书”来实现的。尽管历史上的哲学家们斯人已逝,我们读他们的“书”却不是读死书。虽然这些书的内容大多已经过时了,但是哲学家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却没有也永远不会过时,因为哲学问题并没有过时,这些问题不仅是他们面临的难题,也是我们面临的难题,甚至可以说是人类永远面临的难题。既然哲学问题没有终极的答案,那么任何一种解答方式都不可能取代其他的解答方式,也不可能为其他的解答方式所取代,所有一切解答方式都有其各自独特的意义和价值,它们为后人提供了各式各样可供选择的可能方式。因此,对于学习哲学史的人来说,学习哲学史无非是将人类精神所思想过的东西再思想一遍,把人类精神已经走过的思想之路再走一遍,然后选择或者开创我们自己的路。如果把我们与哲学家们统统看作是“人类”的话,那么我们思想他们的思想,重走他们的道路,也可看作是一种“回忆”,回忆我们“曾经”思考过的问题,因而也可以看作是我们自己对自己的反思。[2]

由此可见,我们学习哲学史并不是站在哲学史之外,在某种意义上说,前人的思想就构成了我们现存在的组成部分。哲学史上哲学家的思想之所以具有不朽的生命力,原因就在于此。当我们与哲学家们进行思想之间的“对话”的时候,他们的思想就“复活”了。其实,历史上的哲学思想原本就是“活的”,它们构成了哲学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因而它们的“复活”并不是“复古”。换言之,哲学家们的思想既是历史性的,同时又超越了历史,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具有现实性。所以,哲学史从来就不是什么死材料的堆积,而是一种活生生的思想律动。

显然,就“对话”的本性而论,我们与哲学家们的思想对话并不是“单向性”的受动活动,而是“双向性”的互动活动,这种思想与思想的对话类似现代解释学所说的“视界交融”。

哲学家们的思想保存在他们的着作之中,读他们的书需要“理解”和“解释”,而“理解”和“解释”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再创造”的过程。以往传统的解释理论追求知识的客观性,将理解和解释看作是本文原着之纯粹的再现,强调以“我注六经”的方式研读原着。但是现:请记住我站域名代解释学却告诉我们,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再现所谓客观存在的文本,因为古人有古人的“视界”,我们 有我们的“视界”。换句话说,古人与我们处在不同的历史、文化、社会、个人环境等等的背景之下,我们既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将古人的视界“复制”到现代来,也不可能彻底摆脱掉自己的视界,纯粹沉浸在古人的视界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说,理解和解释实际上是不同视界之间的碰撞和交融,而且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文化才有可能进步和发展。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2)

中图分类号:B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16)04-0030-08

陈修斋教授曾指出:“既然今天仍旧甚至更加需要引进西方哲学,那么对于以往三百年或者至少一个半世纪以来引进西方哲学的历程进行一番回顾,总结其经验教训,探索其规律性,以做当前和今后引进工作的借鉴,就是很有必要,也是很有意义的事。这工作本来早就应该做了,可惜的是以往虽也有人在这方面尝试过,做过一些初步的或局部的工作,但在此以前还始终没有人来对西方哲学传入中国的过程,做过全面系统的考察,因而留下了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一块亟待填补的空白。”[1](P2-3)如今回过头对这段历史进行总结和反思,发现中国人研究西方哲学的主动意识越发明确,引进、学习和研究西方哲学的目的也越发明晰,实现了从开始时仅将西方哲学作为一种异质文化了解、学习,将其看作是西方哲学与中国文化的外在嫁接,到后来主动在传播、研究西方哲学的过程中打上中国人特有的思维特征、文化烙印,而将西方哲学转基因入中国本土文化,不断生成“中国的西方哲学”。这一转变从社会发展的静态分层来看,经过了“传统知识型”、“文化比较型”和“当代阐释型”三部曲;从社会发展的动态更迭来看,经过了将西方哲学看作“哲学史就是哲学”、“哲学史就是认识史”和“哲学史就是思维的创造史”的三跃迁。经过时空辩证法的共同作用,实现了从“西方哲学在中国”向“西方哲学中国化”的理论自觉。

一、改革开放前西方哲学中国化的静态呈现:传统知识型

西方哲学中国化呈现为一种“传统知识型”的传播和研究特征。“传统知识型”的特点在于将西方哲学看作类似自然科学一般的知识,对其进行知识化、模块化、结构化的认识。知识的特点是“是其所是”,内涵明晰、简单明了,讲求确定性、规范性,便于学习,所以对知识型科学的认识和传播只能够按照其本来所有的面貌力求原封不动地移植和描画,争取做到“形神兼具”、“形象逼真”。传统知识型的西方哲学研究本质上是将其看作一种异质文化,讲求“还原性”。以实现西方哲学“在”中国的空间移植。

如早期传教士传播和推广的西方哲学,自然是按照西方哲学的本来面目引入,希望通过对“原汁原味”的西方哲学的引介和传播,弘扬西方文化精神,实现文化入侵。“他们不只为了寻找财宝和权力,而且一心要传扬征服者先辈的西方基督教。他们传扬基督教的热情是狂热的。”[2](P173)例如,利玛窦就曾经说过:“我们耶稣会同人,依照本会成立的宗旨,梯山航海……做耶稣的勇兵,替他上阵作战,来征讨这崇拜偶像的中国。”[3](P1-2)由此可见,“传教士来华传教的根本目的,在于使中国皈依基督教,进而使中国成为西方国家的殖民地”[4](P34)。自洋务运动到新中国成立前的西方哲学东渐,虽然某种程度上已开始与中国人救亡图存的客观实际相迎合,但是也正因为中国人有转变落后挨打局面的主观愿望,在向西方学习方面,也更加努力去描摹西方文化的“真精神”,力求以西方先进文化拯救中国传统文化,进而“师夷长技以制夷”。如魏源在《海国图志》中就曾经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同一御敌,而知其形与不知其形,厉害相百焉;同一款敌,而知其情与不知其情,厉害相百焉。”[5](P67)从而中国人本着了解西方、学习西方的目的,从西方引进技术、引进制度、到引介与传播西方哲学及西方文化,至少在扩充知识的层面上,使中国人更加了解世界;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前的一段时间,我国的西方哲学研究呈现出向苏联学习的一边倒情况,苏联哲学几乎成为我国西方哲学研究的“圣经”,甚至将西方哲学等同为苏联式的哲学,几无删改的“拿来主义”,将“还原西哲”推向极致。如1950年李立三翻译的《苏联哲学问题》一书中就引述日丹诺夫讲话中对西方哲学的批判:“把那些原来是黑暗势力和僧侣们所穿戴的破盔烂甲:梵蒂冈和人种论,搬了出来,――都搬出来当做武器。”[6](P29-30)也批判了现代西方哲学,认为“现代资产阶级已变成了反动阶级,因而它的哲学也和哲学理论以往发展的成就断绝了关系。这就决定了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基本内容和社会使命乃是为资本主义关系充当辩护者”[6](P14)。这种局面直到“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的开展才得以转变。可以说,西方哲学东渐是一部对西方哲学知识进行引介与推广的历史,是按照西方哲学的“本来面目”试图不断“还原”和“回归”的历史。当然,任何外来的东西最初在他国、他地的发展大抵如此,当属正常。只不过我们是在比较的意义上对之加以总结与概括。

西方哲学中国化表征为一种知识性的特征和还原性的倾向,大致基于以下两个原因:首先,任何一种异质学问的引入,开始之初都要体现为一种知识性的引进。“用哲学语言表述,要认识一个事物,就是要把这个事物对象化,然后才有可能正确地认识它。”[4](P5)美国学者宾克莱在 《理想的冲突》一书中也提出:“一个人在对他能够委身的价值进行探索时,要遇到许多竞相争取他信从的理想,他若要使这种探索得到满足,就必须对各种理想有所了解。”[7](P1)即在引进知识初期,必然体现为对知识确定性、规范性的尊重。西方哲学的引进、传播和发展亦是如此,只有先对西方哲学史上的代表人物、代表观点、学派分类、思想特点都进行知识化、模块化的介绍和梳理,才能对整部哲学史有一个相对清晰的总体认识,并最终串联出一部逻辑严密、一以贯之的哲学史,因为“一部哲学史,虽然是史,但也必须是哲学”[8](P1)。西方哲学进入中国早期,便首先体现为一些知识点方面的介绍,人物史、学派史、断代史等成为日后进一步研究的基本素材和较为坚实的基础;其次,我们以一种知性思维和“如其所是”的态度对待西方哲学,还因为自洋务运动后西方哲学进入中国始,最初引进和接触的就是西方近代培根的思想。中国学者王韬先后写作《西学原始考》、《英人培根》等著作介绍培根。培根批判亚里士多德以来西方哲学始终惯用的逻辑推理法,认为科学研究应该从经验事实出发再抽象概括出原理,即提出了归纳法,对科学研究的方法进行革命。王韬认为,正是培根的新科学方法推动了西方科学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为“后二百五年之洪范”,因此我们进行科学研究也应该“实事求是,必考物以合理,不造理以合物”[9](P31)。这种“务在实事求是”的态度也被中国学者继承,用以改造中国以往的文风和学风。近代中国思想界的先驱郭嵩焘在去英国考察后,于1877年的《日记》中就写道:“英国讲求实学自毕尔庚(作者注:培根)始。”[10](P268)接着指出培根开启了西方格物致知的新方法,因而西方社会在认识自然规律、推动科学发展方面进展迅猛。有感于此,他沉痛谴责:“中国章句之儒,相习为虚骄无实之言,醉梦狂呼,顽然自至……中国之所以不能自振,岂不由是哉!”[10](P789)其实,中国语言讲求微言大义、意在言外,重体悟和觉解;而西方哲学重概念,讲逻辑,分条缕析,层层推进,易将事物的内涵和道理讲清楚,但也容易由于缺乏诗意而陷于抽象概念的王国。中西哲学思维方式、话语方式的不同不从优劣讨论可按相互借鉴对待。所以希望通过刚刚接触到的西方哲学来学习西方人概念式、规范化和重视逻辑推演的研究方式成为可能。这种尊重知识、重视科学的治学精神也被用于西方哲学的引进和研究本身,试图以一种科学主义、实证主义的方法对待西方哲学,旨在对哲学“材料”先充分占有再“归纳”,对其进行“白描”式的刻画,“务在实事求是”地“还原”西方哲学的本来面目。

二、改革开放后西方哲学中国化的静态分层:“文化比较型”和“当代阐释型”

随着改革开放和“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的开展,国内学术界对学术研究所应秉持的态度和方法不断进行反思,从以往那种仅仅将西方哲学看作是“固化”状态的知识,转变为将西方哲学看作是一部活生生的、灵动变化的西方人思维能力发展的变迁史。这样,西方哲学史便不再只是一些生硬呆板的“人物”、“学派”、“原理”、“概念”、“命题”的集合体,而是表征着各个时期西方人对世界独到的理解方式和阐释方式。列宁在《哲学笔记》中所表达的观点:“哲学史,因此:简单的说,就是整个认识的历史。”[11](P399)一部西方哲学史,就是展现思维和存在关系的历史。因此,西方哲学史是最能够体现西方人个性化的思维特点、不同历史时期阶段化的文化品格和未来社会差异化的价值诉求的学问。这样,西方哲学史就由以往的“知识史”、“科学史”转变为“认识史”、“文化史”。我们研究西方哲学就是进一步实现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通晓思维的历史和成就”[12](P533),以一种更加科学和包容的态度吸纳一切优秀文化。甚至于正是因为有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民族对世界不同的认识和阐释方式,即不同的哲学样式,所以才会衍生出各时代、各地区、各民族不同的文化样式。所以,我们将这样的哲学研究称为“文化比较型”,在此意义上,20世纪后20年的西方哲学研究才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几代学者汇聚成一支重新引进、传播、发扬和反思西方哲学的生力军;中华外国哲学史学会和全国现代外国哲学学会等专业研究会纷纷召开;《哲学研究》、《哲学译丛》等刊物纷纷恢复或创刊;“西方哲学讨论会”等各种全国性或地方性的西方哲学讨论会纷纷举行;理论研究中出现了“萨特热”、“弗洛伊德热”、“尼采热”等热潮;另外,现象学、后现代主义、分析哲学和美国哲学等学派的研究也推向纵深。毫不夸张地说,20世纪后20年的西方哲学研究成果,无论是专著还是译著,论文还是译文,都远远超过了前面整个时期的总量。而且,此时中国学者研究西方哲学,已不再满足于单纯传播西方哲学的历史史料和对西方哲学史进行简单的线性勾画,而是在已占有相对较为丰富的史料的基础上,更加关注研究西方哲学史上思想家之间观点的比照,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的比照,在古今对话和中西对话中互为参照系而加深彼此的认识。因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西方哲学研究呈现为“文化比较型”的研究范式。

“文化比较型”的西方哲学研究得以开展与国际和国内环境的变化密切相关。从国际环境看,新时期世界范围内普遍出现了跨文化研究的热潮,亨廷顿、斯宾格勒等人的思想被纷纷引介和翻译成多国语言,为人类认识世界提供了一种新的认识视角和解释原则,不同文化甚至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也逐渐获得认可;从国内环境来看,伴随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人们对世界范围内现代化的发展路径和现代文明的不同走向及其原因的探究越发产生兴趣,在文化比照中进一步思考中国社会未来的发展方向和中国文化的合理建构模式。因此,“文化比较型”的哲学研究范式从以往单方面“直观”西方哲学转变为在不同坐标体系中重新认识和解释西方哲学。如果说“传统知识型”的西方哲学研究是从“正”面探究西方哲学“是什么”,那么“文化比较型”的西方哲学研究则是从它的“反”面,即中西哲学比较与对话中探究它“不是什么”;如果说西方哲学东渐时期,中国学者还渴求以一种“考古学”式的科学主义精神力求对西方哲学进行“复原”,追逐“原汁原味”的西方哲学,在哲学研究中更加强调研究客体的客观性,那么此时我国学者已开始有了研究过程中的主体意识,讲求的是主体与客体的对话,既包括古今对话――挖掘哲学史上各种哲学思想的当代价值,也包括中西对话――在对话中阐明各自的理论特质,还包括文本与读者对话――以研究者的思想解读文本的思想,实现思想间的互动与通达。由汪子嵩主持,范明生、陈村富和姚介厚参加编写的多卷本《希腊哲学史》就是这一转变的开启性代表。作者一方面对原著进行逐句、逐篇的考据,挖掘各篇著作之间的相互联系,而且对希腊哲学史进行断代史意义上的精雕细刻和通史意义上的古今互释,既有肯定性评价,又有否定性批判。同时,作者还主动吸纳古今中外研究希腊哲学的成果于一身,从宏观上推动了古代希腊哲学的认识与研究,“使西方学者感到以不通中文为恨”[4](P1006)。赵敦华在执笔由朱德生主编的《西方哲学通史》第一卷时,也深感哲学研究要从以往那种“我注六经”、“六经注我”的研究中解脱出来,要既踏实地叙述史实,又对其进行客观评述。因此有学者评论它“资料翔实,视野广阔,持论公允,融学院式理论探讨性与教材的理论规范性于一体,超越了西方哲学史两种通行的写作范式,标志着我国西方哲学通史撰写在学术水准和方法论上的重要突破”[13]。另外,王淼洋与范明生写作的《东西哲学比较研究》、谢龙写作的《中西哲学与文化比较新论》等专门研究中西哲学比较的著作也都在这一时期问世。这些著作不再只局限于西方哲学本身,而是开始关注中西哲学的比较,在研究中渗透着研究者的独立思考和评判,彰显着西方哲学的中国化味道,并进一步影响着新世纪以来的西方哲学研究。

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的西方哲学中国化呈现出一轮新的发展态势。“中西哲学交流的历史告诉我们,今天谁也离不开谁,唯一的出路只能是以中国人的语言讲述世界的故事。”[14](P545)这就要求我们以一种人类性的视野和世界性的眼光重新看待西方哲学,在“大哲学”观的意义上推动哲学的新发展。所以,中国人逐渐生发出一种以中国人的文化血脉、思维方式和话语方式来阐释西方哲学的新认识。所谓“阐释”,就不同于以往的“还原”和“复制”,而是更加强调研究者的主体性,按照研究者的目的要求重新“创造”更具时代感和更符合中国人需要的新哲学。也就是说,以“中国人的眼光”看待和研究西方哲学,“这里说的中国人眼光,有特殊的含义,指的是一种文化意识和理论标准,它决定着我们观察问题的角度、解释模式和表达方式,以及选择素材和审视结论的价值取向”。[15](P13)近十几年的西方哲学研究,更加强调在中西哲学对话基础上的融通,在引介、反思基础上的“重构”,在交流互动基础上的“再造”,我们将这样的西方哲学研究方式称为“当代阐释型”。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国内哲学研究的重地纷纷推出一系列能够体现其独特思考的西方哲学史多卷本著作,诸多国内哲学研究的泰斗也都形成共识,推出一系列能够代表其观点的论文或著作,彰显了西方哲学中国化的新水准和新气象。

“当代阐释型”的西方哲学研究方式,在对西方哲学已占有相当容量的知识储备和对其哲学特质有相对明晰认识的基础上,中国人开始对已进入中国的西方哲学的地位、功能、性质进行再理解和再阐释,越来越带上中国人独特的理解方式、诠释方式,使“西方哲学在中国”为“西方哲学中国化”。用中国眼光和现实问题研究西方哲学,使西方哲学成为中国学界进行中国理论和问题研究不可或缺的“生活世界”。正如我们今天学习西方哲学,一方面将其注入当代中国哲学的思想理论之中,构筑富有兼容并包、宽容大气的哲学品格的当代中国哲学新形态,另一方面是为了通过对西方哲学的再认识、再诠释和再创造,在世界范围内彰显当代中国哲学的理论水平以及当代中国哲学发展的新气象。所以,新世纪以来的西方哲学研究,即“求异”也“求同”,追求中西哲学在对话基础上的融通以及西方哲学在中国大地上的新生长和再创造。中国学者对待西方哲学也不再只是“如其所是”的“白描”,而是根据中国人的理解方式和发展需要进行全新的“写意”,推动西方哲学真正实现“中国化”。

恩格斯说过:“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16](247)新世纪以来的西方哲学中国化之所以会体现为“当代阐释型”的理论形态,一是西方哲学进入中国后在时空转化过程中,已逐渐融入中国文化和中国社会,实现着自身的“基因改良”。二是伴随改革开放的不断行进,中国人越来越以一种开放的胸怀兼收并蓄,中国文化理论界能够延续和发展出具有独立意识、独立品格的自身文化,向世界宣传中国的文化世界和价值观。为此,我国的西方哲学研究越发重视对西方哲学在新形势下的再创造和再发展,从“西方哲学东渐”转变为“西方哲学中国化”,从“还原西哲”到“中西哲学融通”,创造与新时期发展相匹配的,融涵中西哲学智慧的当代中国哲学新形态。

三、从“哲学史就是哲学”、“哲学史就是认识史”向“哲学史就是思维的创造史”的动态更迭

从西方哲学进入中国大地开始,西方哲学作为一种新知识和新文化便不断地经受着中国人的辨识、接受、认同、融通,中国人以何种致思方向进行研究,便决定了西方哲学以何种面貌展现。而中国人在思考和解答这个问题时,恰好经历“哲学史就是哲学”、“哲学史就是人类认识史”、“哲学史就是思维的创造史”的“三跃迁”。

西方哲学在中国最初体现为“传统知识型”特征时,是具有历史合理性的。探其根源,大概黑格尔“哲学史就是哲学”的论断影响了当时中国学者对西方哲学的研究。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导言中曾提出:“哲学是理性的知识,它的发展史本身应当是合理的,哲学史本身就应当是哲学的。”[17](P13)意指哲学史“不可能是偶然事实堆砌的历史,而是那个唯一真理借助这些事实不断自我显现的历史,也是哲学自我发展的历史”[18]。这里的“唯一真理”是指黑格尔哲学体系中的绝对精神,所以“哲学”是关于绝对精神的学问,而“哲学史”就是展示绝对精神自我运动、自我发展规律的历史,因此“哲学史就是哲学”。黄见德在《西方哲学东渐史》中进一步解释这句话:“哲学史是一种独特的历史,它不同于其他的科学史,比如生物学史,它本身并不是生物学。哲学史不同,它不仅展示哲学内容发展的外在的偶然事实,还要昭示哲学发展的内在逻辑和哲学内容本身。因此,哲学史本身就是哲学。”[4](P1237)在“哲学史就是哲学”的意义上理解西方哲学,就是强调“哲学”是“哲学史”内在的根据,它既是哲学史的源头活水,又是哲学史一以贯之亘古演变的逻各斯。所以在西方哲学中国化历史过程中,中国学者认为要先对西方哲学史上各个时期主要代表人物、代表观点等“哲学”材料进行一种前提性占有,掌握足够“多”时才能为日后的史学工作做好积淀。

“哲学史就是哲学”的认识方式实质上是一种本体论的思维方式。如同西方哲学史自身在其历史早期出现的本体论阶段一样,从存在论上说,将西方“哲学”的知识和素材看作是“实体”、“本体”一般的“客观存在”,这种实体式的、固化状的客观存在有其自身的存在样式和变化规律,西方哲学史就是对这个规律的展现;从认识论上说,体现为一种对象性的知性思维和符合论的真理观,抛开对研究主体思维能力的分析而直接对西方哲学史进行认知,追求认识的客观性;从方法论上说,讲求研究者对西方哲学史只能进行“如其所是”的描画,“务在实事求是”,希望“复原”出一个“是其所是”的“西方哲学”。所以在“哲学史就是哲学”的本体论思维方式指导下,很多类似“考古”的西方哲学史研究工作相继展开,“人物”、“典籍”、“文本”等考据、翻译等工作取得了诸多进展,在知识性引介方面达到了科学和客观,“确切、简洁、清通可读”[19](P304),易于理解、便于掌握。所以,本体论思维方式的最大特点是对象性思维,将哲学视为如科学知识一样的知识,以科学主义或实证主义的态度来对待哲学,哲学变成了某种“科学知识”的“历史”。因此,西方哲学被引介之时便是国人知晓之际。

西方哲学在中国的发展历程之所以会逐渐走上西方哲学中国化的道路,并逐渐呈现为“文化比较型”的特征,与思想领域开展的“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紧密相关。中国学者能够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解释原则看待西方哲学史,接受列宁在《哲学笔记》中表达的观点:“哲学史,因此:简单地说,就是整个认识的历史。”[11](P399)以“哲学史就是认识史”为原则研究西方哲学,西方哲学史体现为人类认识有规律的历史发展。认识的背后是主体的觉解和思想的植入。因此在“认识史”的意义上研究西方哲学,一方面要辨析清楚各个历史时期“思维和存在”的关系及其历史变化和规律,另一方面也要重视从思想性、文化性入手,探究哲学思想诞生背后的历史前提、时代背景、问题导向、理论蕴含和价值关怀,在历史的开荡中挖掘西方哲学史所表征的人类理性思维发育的历史和在社会的延展中捕捉西方哲学所深蕴的西方社会的时代问题和文化内涵。既然“哲学史就是认识史”的研究原则是对主体思想的肯定,那么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开始肯定研究者对哲学史的解读。这样,西方哲学在中国人眼中就从“哲学史就是哲学”的“知识史”转变为“哲学史就是认识史”的“文化史”。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3)

所谓中国哲学史学科的合法性危机,是指中国哲学史学科范式所导致的中国哲学史学科存在意义的丧失。

回顾中国哲学史学科范式建立和延续的历史,我们可以把从胡适至今的学科范式归结为二:其一是胡适本人奠定的学科范式,它的特点是以西方哲学为参照建立中国哲学史的结构框架,如宇宙论、名学及知识论、人生哲学或伦理学、教育哲学、政治哲学、宗教哲学等哲学部门,以汉学功夫来甄别史料,以平实的语言来诠释史料。其二是冯友兰和牟宗三在此基础上发展的学科范式,特点是不仅参照西方哲学来建立中国哲学史学科框架,而且大量套用西方哲学理论和术语来剪裁和附会中国哲学史料。例如前者套用柏拉图的“理念”来解释朱熹的“理”,以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来解释理气关系。后者主要依据康德哲学来诠释和改造儒学,尤其是陆王心学。相对于胡适,冯、牟二人的范式对以后的中国哲学研究影响更大,成为中国哲学学科的主流。

然而,中国哲学史学科领域内这种“汉话胡说”的模式,虽然取得了看似辉煌的学术成就,却导致了一种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后果:经过学者们的辛勤耕耘,中国哲学史被诠释为新实在论、实用主义、生命哲学、意志主义、唯物史观、现象学,直至后现代主义,惟独成为不了“中国哲学”的历史。国人对于中国传统不是更易于理解和更加亲近了,而是更加不解、更加疏远了。到目前为止的中国哲学史研究实践,只是使这门学科成为“哲学在中国”,而始终无法做到使其成为“中国底哲学”。更为可悲的是,我们已没有能力用我们自己的本土哲学进行现代性的思考——当诺贝尔文学奖数次颁发给那些“用本民族的语言述说本民族的历史”而获得成功的作家时,我们却发现我们的哲学家或哲学史家已丧失了用带有本民族语言特点的方式来述说或吟唱本民族的哲学史诗的能力。一句话,回过头反思为时不短的学科实践,我们忽然发觉,这种“汉话胡说”的中国哲学史,充其量不过是一种以西方哲学为标本的比较哲学研究而已。

二、合法性危机问题的根源

这种危机局面的产生,是可以依着学科史的线索追寻其文化史根源的。我们知道,对于中国乃至整个东亚社会而言,东方哲学这一概念乃是西方文化全球化的产物,是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相遇的一个后果,甚至可能是一个“错误性”的后果。虽然中国古代不乏理论思维,但中国本无“哲学”这一学科,所谓“中国哲学史”也是以西方哲学为参照来整理中国传统学术的结果。在国人大规模移植西方文化的早期阶段,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严复等一批学人,他们会通中西学术的主要特点,体现为以中学来附会西学,以期达到对于新鲜的异域文化的理解。其后的胡适、冯友兰等学者,有前人移植西学的文化基础,又受到良好的西学训练,他们在会通中西学术上则表现出明显的以西学附会中学的特点。众所周知,此时会通中西的追求,是以中国近代的严重挫折为时代背景的。

由于中国哲学史学科是依傍西方哲学来建立的,这样便发生了一个耐人寻味而无疑又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转折:传统的“汉宋兼宗”,已让位于“汉西兼宗”;宋学或义理之学,失去了作为学术史研究的理论依据。相对于以往的“身土不二”——以本土思维来理解和诠释本土思维,已转换为“华人洋魂”——以西化思维来理解和诠释本土思维。作为前辈学人辛勤拓荒成果的受惠者,为欧风美雨所洗脑的我们,已经失去以本土思维来理解本土的理论思维的能力。于是,中国哲学史学科使自己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借鉴西方哲学,就不能建立中国哲学史学科;借鉴西方哲学,中国哲学史又不成其为中国哲学史。这种困难再次使我们反思:中国到底有没有哲学?中国哲学史学科的合法性何在?

三、合法性危机问题的克服

面对着作为西方文化全球化的“错误性”文化后果,我们是否还有选择?我们又当如何选择?“生存还是毁灭”?面临这样一种选择的,只能是“中国哲学史”学科,以及未来继续寻求这个学科庇护的学术研究和丰富成果。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4)

这一时期国内学者对西方伦理思想史的研究表现为研究性评述与典籍译介并重的阶段。有些研究,如万俊人先生的现代西方伦理学说史的研究已经表现出在方法论上对一种“道德哲学”问题意识或以“道德哲学史”论述当代伦理学说史的自觉探索的勇气与实力,是国内学者以一种独立的学术态度评介现代西方伦理学说史的开始。而对西方伦理思想史的研究,以田海平《西方伦理精神》和杨君武《第三条道路:西方伦理学之演进》为代表的专著,表现出一种由哲学的伦理学即道德哲学之视野重写西方伦理思想史的新进展。第三阶段:道德哲学史论题集萃和西方道德哲学研究专论群星闪烁的阶段。进入21世纪后,特别是近五六年来,国内学者的西方伦理学研究表现出“诸神之争”的时代特色。尽管有研究取向、方法和偏好上的差异,但有一个共同点:多数学者强调西方伦理学研究的哲学气质和哲学品味,亦即一个隐隐而动的趋势开始显现,他们大都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非常强调从道德哲学方法论的意义上研究西方伦理学说。如廖申白先生对古希腊伦理学的道德哲学研究,特别是他对亚里士多德的友爱伦理学的研究,实际上是借鉴了当代英语学术界自上世纪由伊丽莎白•安斯库姆(G.E.M.Anscombe)发端的复兴德性伦理学运动的研究方法,即在一种“古今互视”中处理古代伦理学理论的研究方法。万俊人先生的《现代性的伦理话语》,《寻求普世伦理》等专著,以及他的众多关于自由主义与社群主义的论文和政治道德哲学的论文,实际上已经在现代西方伦理学说的研究中突出强调哲学方式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一些评介性的研究,如龚群教授对哈贝马斯和罗尔斯的研究,何怀宏教授对契约主义伦理学的研究以及在此基础上所进行的底线伦理之探索,邓安庆对当代德国道德哲学的某些人物和学派的评介,冯俊的《当代法国伦理思想》,龚群的《现代伦理学》,杨明、张晓东等人合著的《现代西方伦理思潮》,向玉乔的《后现代西方伦理学研究》,李义天的《美德伦理学与道德多样性》,等等,已经表现出一种群星闪烁的研究态势。国外“西方道德哲学史”的研究基本上服从于不同传统和不同思想取向或价值取向的学者对其学理依据的历史建构、传统评估和学术自我之理解。也就是说,西方学者对其道德哲学史和当代道德哲学学说的整理与梳理工作,更多地是出于其思想学说之自我理解和自我诠释之需要。因而,大体上有两种类型的“道德哲学史”:其一,是“哲学史家”(包括专门史和通史)从事的“道德哲学史”。如J.B.Schneewind[1]的道德哲学史研究代表了这一倾向,他指证:在英语学术圈,哲学史或道德哲学史通常不被看作是解决哲学问题或者道德哲学问题的一种主要工具。因此,W.D.Ross对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翻译和研究与他自己对道德哲学的理解无关。其二,是“哲学家”(其中有不少杰出的道德哲学家)从事的“道德哲学史”。最典型的代表人物是麦金太尔和罗尔斯。麦金太尔的《伦理学简史》,《追寻德性》,《谁之正义?何种合理性?》,以史论结合的方式论述了古希腊道德哲学和近现代道德哲学,展现了一条回归德性伦理传统的道德哲学探索,他认为:道德哲学史必须被理解为人们进行道德哲学论辩并由此思及我们所属之社群以寻求社会生活境遇之改善的必不可少的路径。同样,在规范伦理方面,罗尔斯的《正义论》和《道德哲学史演讲录》,承继规范伦理的传统,批评考察了自英国功利主义和康德先验伦理学以来的规范伦理理路。大致说来,西方学者的研究特点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其一,问题意识国外学者,特别是西方学者,对其伦理学说史或者道德哲学史的研究做得最有特色,但同时也招致更大之争议的,通常是大哲学家所撰写的道德哲学史。如麦金太尔的《伦理学简史》,包尔生的《伦理学体系》,纳斯鲍姆的《善的脆弱性:古希腊悲剧和哲学中的运气与伦理》,阿多诺(Theodor W.Ador-no)的《道德哲学问题》(Problems of moral philosophy)等。当然也有一些哲学史家对重要哲学家的道德哲学思想的研究,如Paul Guyer,Allen W.Wood等[2-3]对康德伦理学的研究。这些研究皆有异常明显的问题意识。同时也有一些重要的道德哲学理论的研究,如拉斐尔的《道德哲学》,弗格森的《道德哲学原理》,虽然是关于道德哲学基本理论的研究,但他们的问题之发生皆由道德哲学史而来。

国外现有的研究主要是一些问题式和专题式的研究,通常表现为由如下若干问题或专题所进行的有着明确问题意识的道德哲学史研究:(1)德性问题(Virtues):由一批当代德性伦理学家从复兴德性伦理学的问题意识出发,对西方道德哲学史进行重述;内容涉及伦理与运气、道德与幸福、德性与实践智慧、习性与教养、善与繁荣等方面的问题史的梳理与研究。(2)信仰问题(Faith):主要由基督教伦理学家从基督教道德哲学的问题意识出发,从事的道德哲学史研究。(3)启蒙问题(Morality of Enlightenment):由当代政治哲学讨论所产生的由重新理解启蒙道德哲学的问题意识出发,进行的现代道德哲学史研究。(4)道德意识问题(Moral consciousness):由现象学运动在道德哲学方法上的探索,所开启的从道德意识的角度进行的道德哲学史探讨。如马克思•舍勒的《价值的颠覆》、《爱的秩序》、《伦理学中的形式主义与质料的价值伦理学》等著作中所涉及的相关道德哲学史内容。(5)伦理精神问题(Ethical Mind):由对黑格尔道德哲学的当代诠释所展开的基本道德自由和伦理承认的紧张关系而开启的相关道德哲学史研究,例如霍耐特的道德哲学研究。(6)道德基础问题(Moral reason):从一种道德理性视角对道义论和功利论之争的道德哲学史进行的研究。(7)社会正义问题(Social Justice):以正义为核心范畴进行的道德哲学史讨论,如麦金太尔的论著。以启蒙问题所激发的道德哲学史的研究为例,德国哲学家卡西尔(《启蒙哲学》,1932)从科学、宗教、历史、社会和美学等诸多方面分析了启蒙时代的精神,开启了对启蒙思想的哲学的整体研究的先河。贝克尔(《18世纪哲学家的天城》,1932)则以历史学家的眼光,从思维方式和世界模式等角度细致描绘了启蒙时代“舆论的气候”,分析了启蒙式的道德化史学,揭示了启蒙时代人间天堂的信条。自此以后,西方学术从哲学史、思想史、历史学的方面对启蒙道德哲学做了多维度,既有个案的,也有整体的研究,这些研究与麦金太尔对启蒙道德哲学所持的消解和否定的立场不同,它们大多是以肯定性的启蒙现代性价值为主导和主题论调,代表了西方主流价值观对启蒙道德的哲学史意义上的自我理解。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英国学者欧文三卷本的《伦理学的发展:历史的和批判的研究》的第二卷《从苏阿列兹到卢梭》,该卷从晚期经院哲学讲起,围绕着自然法的观念的演进与转化,全景展现了横贯几个世纪的西方近代启蒙道德哲学的起源、进展和深化。其二,研究方法国外学者对道德哲学史的研究,最大的长处是其方法论意识之自觉。如德性伦理学家纳斯鲍姆、麦金太尔、桑德尔、沃尔策、威廉斯等人,在其专门的道德哲学史著作或者代表性的道德哲学论著中都主张一种历史主义或社群主义的研究方法;而罗尔斯的道德哲学史讲义和诺齐克的《反省的生活》等论著,柏林《自由论》《浪漫主义的根源》等著作,则是从一种自由主义的研究方法或者研究视角看待西方道德哲学史。这方面尤以契约主义、功利主义、道义论、实用主义、现象学、分析哲学(元伦理学)、精神分析主义、自由主义、社群主义等当代哲学方法影响重大,这些当代思想谱系对道德哲学史论述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其中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论争中出现的道德哲学论域,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的自身分析与自我理解产生的影响尤其明显。其三,研究主题国外学者由于是从清算其思想文化之根源的意义上撰写道德哲学史,对研究主题的选择上往往带有明显的主观故意,从而走向抽象和片面,即通常他们总是突出与自己偏好相近的学派与哲学家的道德探究,这构成了其研究主题的个性特征。如牛津道德哲学家通常喜好研究的主题是边泌和密尔的功利主义,也乐于反复诠释休谟、洛克等英国哲学家的道德哲学思想或者从元伦理学的立场出发撰写道德哲学史,其所突出的主题是“理性”、“合理性”和“正当性”等研究主题。另外一些道德哲学家往往侧重政治分析或者经济分析,他们撰写的道德哲学史便重视政治史、经济史、环境史、文化史之关联。如我们看一下米歇尔•福柯的著作,虽然他不从事道德哲学史之专论,但其中包含着我们看待西方文明道德自我意识之历史的异常重要的探究形式,这尤其值得我们关注。三国内相关研究,已经积累了非常厚实的学术支援和学理资源。有很多专门研究甚至比西方学者还要精深。从中国学者处理西方道德哲学必然遭遇到的“历史文化语境”问题看,国内学者的研究基本可归结为三条道路:其一,强调伦理话语的中西对话与沟通,走的是比较与互镜的道路。如万俊人先生对现代西方诸流派的道德哲学理论的评析、批判与学说史梳理,廖申白先生从“中西对看”的视野对亚里士多德的德性伦理学的研究,姚新中先生从“儒耶互镜”的视野对基督教道德哲学的研究,等等,都属于这一比较互镜的研究路径。其二,强调“中体西用”和“生态把握”,走的是用中国智慧去消化西方道德哲学资源的道路。如樊浩对黑格尔道德哲学的诠释,其贯注的道德哲学或道德哲学史的问题意识是要通过用黑格尔道德哲学资源进行一种中国现代伦理学理论形态的学术谋划和学术史建构,为中国社会的伦理精神之价值生态寻找出路。杨国荣先生虽然没有专门的关于西方道德哲学史方面的研究,但他用中国智慧去消化西方道德哲学资源的意图亦比较明显。其三,强调“西体中用”,走的是用西方道德哲学的知识、理论与方法来解决中国社会面临的伦理道德难题。以这样一种史识来研究与西方道德哲学史相关的问题,就使得研究者带有明显的学术理论之引介(或引入)的“故意”。如甘绍平先生立足于德语学术界的道德哲学资源,倡导对当代人权伦理学的道德哲学史的借鉴与引介,姚大志先生立足于当代英美学术界的道德哲学资源,强调对政治哲学中正义问题的借鉴与研究。实际上,“西体中用”并非是一个合适的概括,它只是表现出一种倾向,并无标识性的观点与理论。我们把它列为一种路径,是因为此类研究在西学或西方思想史的研究范例中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国内学者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的相关研究,或多或少都带有一种属于中国学者所特有的问题意识,即在一个全球化时代我们应当确立何种关于“道德哲学史”的“史识”或问题意识,并以此种问题意识去诠解西方道德哲学史。但是,国内学者的研究有两个大的缺憾:其一,尚无对“西方道德哲学通史”进行系统专门研究的成果。国内有不少西方伦理思想史方面的教材,也积累了一些颇为重要的与希腊德性伦理学、基督教道德哲学、西方现代道德哲学和后启蒙时代的道德哲学相关的研究成果。但是,从现有国内研究状况上看,专注于个别人物和个别问题的研究比较多,整体性的、断代史、问题史或概念史的研究还比较少;侧重于伦理学学科意识和知识体系的“伦理思想史”或“伦理学说史”一类的研究并不稀缺,但缺少以一种哲学方式进行的“西方道德哲学通史”的贯通式的研究。由于专门研究或专题性的研究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为进一步从事整体性的研究和“通史”式的研究准备了条件。其二,在研究方法上,还有待于进一步反省与检讨,三大路径的研究各有所长也各有局限。国内学术界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的相关研究,在研究方法上的探索表现出“中西互镜”、“中体西用”和“西体中用”三种基本倾向。值得肯定的是,这些研究方法上的探索表现出融通中西、古今的学术气质,殊为难能可贵。然而,应当指出的是,这三种路径的探索,都是以抓住西方道德哲学史和当代西方道德哲学的某个片断进行阐发或进行创造性的理解,因而具有某种片面性。当然,具有哲学气质或者以哲学家的方式从事的西方道德哲学史研究,总是会在一种哲学式的“取舍”中绽现立场或态度,不可避免此类片面性。而从我们所关注的“西方道德哲学通史”之课题在研究方法上的突破而论,则必须在反省或检讨现有研究进路之基础上,力图以“古今中西”之相通、“哲学与道德哲学”之相通、“哲学家的道德哲学与其历史文化语境”之相通三个方面来提振从事“西方道德哲学之通史”的研究方法。国外学者在道德哲学史的问题意识、研究方法和研究主题上的明晰与自觉是出于他们在一个日益全球化的时代如何评估其自身历史文化传统之需要,目的是为着进入他们自己的普遍主义伦理战略张目。西方学者的某些厚重的道德哲学史研究有非常鲜明的学术自我。我们可以参考、借鉴他们的研究方法,但不可以照抄照搬地拿来就用。尽管如此,我们也要承认,西方学者的道德哲学史论述由于其本身就是西方道德哲学之创建的参与形式,因而往往具有强大的思想穿透力和理论冲击力。

国外学者的研究只能是供中国伦理学家了解西方道德哲学之发展的一个背景支援,它对我们中国学者梳理西方道德哲学史和当代道德哲学的发展及其与当代人类社会生活之关联的意义当然不容低估,但是其问题意识、研究方法和研究主题对我们而言存在着明显的不足之处。其一,他们的研究仍然或多或少带着西方中心论的意识形态。如C.E.M.Joad,Luther Binkley,G.J.Warnock,等学者的道德哲学史相关著作,在研究立场和话语布展上坚守着一种典型的西方中心论的意识形态,缺少异文化语境的互镜与对勘。其二,其研究有着太多的主观偏好的成分,容易演变成某种价值观的宣示。如:亨利•西季威克(Henry Sidqwick)的《伦理学史纲》和麦金太尔(Maclntyre,Alasdair)的《伦理学简史》,实际上是把道德哲学史写成了他们自己的道德哲学。其三,在研究方法和文献选择上,或多或少存在着时代的、文化的或个人的局限。四以上综述和分析表明,国内尚缺乏一部对西方伦理学和伦理精神的道德哲学源流及其演进、发展进行古今贯通的“通史”式的研究;而西方学者虽然有不少关于西方道德哲学方面的断代史、问题史、学说史和理解史方面的论著,但既不系统,也带着太多的主观偏好,且从属于他们自己对道德哲学的历史理解或自我理解。有鉴于此,我国学者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研究的一种可能的学术前景是:(一)以“通史”形式,对当今道德论争中重大理论问题进行学术史还原,为中国形态的道德哲学研究提供参照。“通史”研究的学术定位是:该研究的稀缺性;它是在道德世界观呈多元分裂和急速转型的时代,以“道德哲学通史”的形式对当代道德哲学论争的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如道德自由-伦理认同,个人权利-公共生活,行为动机-行为后果,自由主义-社群主义,德性论-规范论,幸福论-正义论,契约伦理-价值伦理,道德自我-道德他者,伦理实体主义-道德个人主义,等等,进行一种道德哲学史还原和历史语境还原的通史研究,以期将那些被当代文化领域中由“古今中西之争”以及当代道德领域中由道德哲学的“诸神之争”所分割的学术“珍宝”贯穿起来,为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道德哲学的形态构建提供学术史参照和学理之支援。(二)以“现代性道德”和“道德的现代性”为总问题,推进道德哲学通史研究的“现实关照”。如何以启蒙现代性或启蒙道德哲学作为关节点和关键要素,这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研究取向和框架结构。此即是说,透过启蒙现代性之前的传统道德哲学形态向以启蒙道德为标志的现代性道德哲学之转变,我们要厘清西方伦理现代性的形态学位置以及西方思想对道德现代性的不同的建构路径和诠释路径,进而思考当代西方道德哲学的“诸神之争”在何种意义上是属于启蒙形态的继续,在何种意义上是属于一种后启蒙形态的反拨。如此,形成了以唯物史观为基础,以“现代性道德”和“道德的现代性”为总问题的研究框架。该框架的总体立意和主轴理念,是强调伦理筹划的文化内涵和文明形态上的不同,由此区分中国语境和西方语境对“现代性道德”和“道德现代性”在理解上的分殊,进而以此为切入点,强调从中国学者的立场对西方道德哲学史进行诠释的问题意识。这一指导思想和研究纲领将会开启出一系列重要的理论创新和理论效应,从而推进中国学者从事西方道德哲学通史研究所必须具备的问题意识与现实关照。(三)以“对话”和“互镜”的方法论原则为指导,推进西方道德哲学通史研究的“视界融合”。“对话”与“互镜”,是从事西方道德哲学史研究的中国学者致力的一个总体趋势。它通过倡导一种“古今对看、中西互镜、哲学与道德哲学贯通、哲学家的道德哲学与其历史文化语境相通”的方法论原则,使得“以问题为取向”或“以断代史为主导”的西方道德哲学史或西方伦理学史在一种跨时代“对勘”和跨文化“互镜”中,打破“诸神之争”的壁垒,以一种伦理形态学的视角,做“通”西方道德哲学史,从而推进我国相关领域的研究。

作者:田海平 单位:东南大学哲学与科学系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5)

进入21世纪后,特别是近五六年来,国内学者的西方伦理学研究表现出“诸神之争”的时代特色。尽管有研究取向、方法和偏好上的差异,但有一个共同点:多数学者强调西方伦理学研究的哲学气质和哲学品味,亦即一个隐隐而动的趋势开始显现,他们大都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非常强调从道德哲学方法论的意义上研究西方伦理学说。如廖申白先生对古希腊伦理学的道德哲学研究,特别是他对亚里士多德的友爱伦理学的研究,实际上是借鉴了当代英语学术界自上世纪由伊丽莎白•安斯库姆(G.E.M.Anscombe)发端的复兴德性伦理学运动的研究方法,即在一种“古今互视”中处理古代伦理学理论的研究方法。万俊人先生的《现代性的伦理话语》,《寻求普世伦理》等专著,以及他的众多关于自由主义与社群主义的论文和政治道德哲学的论文,实际上已经在现代西方伦理学说的研究中突出强调哲学方式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一些评介性的研究,如龚群教授对哈贝马斯和罗尔斯的研究,何怀宏教授对契约主义伦理学的研究以及在此基础上所进行的底线伦理之探索,邓安庆对当代德国道德哲学的某些人物和学派的评介,冯俊的《当代法国伦理思想》,龚群的《现代伦理学》,杨明、张晓东等人合著的《现代西方伦理思潮》,向玉乔的《后现代西方伦理学研究》,李义天的《美德伦理学与道德多样性》,等等,已经表现出一种群星闪烁的研究态势。二国外“西方道德哲学史”的研究基本上服从于不同传统和不同思想取向或价值取向的学者对其学理依据的历史建构、传统评估和学术自我之理解。也就是说,西方学者对其道德哲学史和当代道德哲学学说的整理与梳理工作,更多地是出于其思想学说之自我理解和自我诠释之需要。因而,大体上有两种类型的“道德哲学史”:其一,是“哲学史家”(包括专门史和通史)从事的“道德哲学史”。如J.B.Schneewind[1]的道德哲学史研究代表了这一倾向,他指证:在英语学术圈,哲学史或道德哲学史通常不被看作是解决哲学问题或者道德哲学问题的一种主要工具。因此,W.D.Ross对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翻译和研究与他自己对道德哲学的理解无关。其二,是“哲学家”(其中有不少杰出的道德哲学家)从事的“道德哲学史”。最典型的代表人物是麦金太尔和罗尔斯。麦金太尔的《伦理学简史》,《追寻德性》,《谁之正义?何种合理性?》,以史论结合的方式论述了古希腊道德哲学和近现代道德哲学,展现了一条回归德性伦理传统的道德哲学探索,他认为:道德哲学史必须被理解为人们进行道德哲学论辩并由此思及我们所属之社群以寻求社会生活境遇之改善的必不可少的路径。同样,在规范伦理方面,罗尔斯的《正义论》和《道德哲学史演讲录》,承继规范伦理的传统,批评考察了自英国功利主义和康德先验伦理学以来的规范伦理理路。大致说来,西方学者的研究特点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其一,问题意识国外学者,特别是西方学者,对其伦理学说史或者道德哲学史的研究做得最有特色,但同时也招致更大之争议的,通常是大哲学家所撰写的道德哲学史。如麦金太尔的《伦理学简史》,包尔生的《伦理学体系》,纳斯鲍姆的《善的脆弱性:古希腊悲剧和哲学中的运气与伦理》,阿多诺(Theodor W.Ador-no)的《道德哲学问题》(Problems of moral philosophy)等。当然也有一些哲学史家对重要哲学家的道德哲学思想的研究,如Paul Guyer,Allen W.Wood等[2-3]对康德伦理学的研究。这些研究皆有异常明显的问题意识。同时也有一些重要的道德哲学理论的研究,如拉斐尔的《道德哲学》,弗格森的《道德哲学原理》,虽然是关于道德哲学基本理论的研究,但他们的问题之发生皆由道德哲学史而来。国外现有的研究主要是一些问题式和专题式的研究,通常表现为由如下若干问题或专题所进行的有着明确问题意识的道德哲学史研究:(1)德性问题(Virtues):由一批当代德性伦理学家从复兴德性伦理学的问题意识出发,对西方道德哲学史进行重述;内容涉及伦理与运气、道德与幸福、德性与实践智慧、习性与教养、善与繁荣等方面的问题史的梳理与研究。(2)信仰问题(Faith):主要由基督教伦理学家从基督教道德哲学的问题意识出发,从事的道德哲学史研究。(3)启蒙问题(Morality of Enlightenment):由当代政治哲学讨论所产生的由重新理解启蒙道德哲学的问题意识出发,进行的现代道德哲学史研究。(4)道德意识问题(Moral consciousness):由现象学运动在道德哲学方法上的探索,所开启的从道德意识的角度进行的道德哲学史探讨。

社会正义问题(Social Justice):以正义为核心范畴进行的道德哲学史讨论,如麦金太尔的论著。以启蒙问题所激发的道德哲学史的研究为例,德国哲学家卡西尔(《启蒙哲学》,1932)从科学、宗教、历史、社会和美学等诸多方面分析了启蒙时代的精神,开启了对启蒙思想的哲学的整体研究的先河。贝克尔(《18世纪哲学家的天城》,1932)则以历史学家的眼光,从思维方式和世界模式等角度细致描绘了启蒙时代“舆论的气候”,分析了启蒙式的道德化史学,揭示了启蒙时代人间天堂的信条。自此以后,西方学术从哲学史、思想史、历史学的方面对启蒙道德哲学做了多维度,既有个案的,也有整体的研究,这些研究与麦金太尔对启蒙道德哲学所持的消解和否定的立场不同,它们大多是以肯定性的启蒙现代性价值为主导和主题论调,代表了西方主流价值观对启蒙道德的哲学史意义上的自我理解。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英国学者欧文三卷本的《伦理学的发展:历史的和批判的研究》的第二卷《从苏阿列兹到卢梭》,该卷从晚期经院哲学讲起,围绕着自然法的观念的演进与转化,全景展现了横贯几个世纪的西方近代启蒙道德哲学的起源、进展和深化。其二,研究方法国外学者对道德哲学史的研究,最大的长处是其方法论意识之自觉。如德性伦理学家纳斯鲍姆、麦金太尔、桑德尔、沃尔策、威廉斯等人,在其专门的道德哲学史著作或者代表性的道德哲学论著中都主张一种历史主义或社群主义的研究方法;而罗尔斯的道德哲学史讲义和诺齐克的《反省的生活》等论著,柏林《自由论》《浪漫主义的根源》等著作,则是从一种自由主义的研究方法或者研究视角看待西方道德哲学史。这方面尤以契约主义、功利主义、道义论、实用主义、现象学、分析哲学(元伦理学)、精神分析主义、自由主义、社群主义等当代哲学方法影响重大,这些当代思想谱系对道德哲学史论述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其中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论争中出现的道德哲学论域,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的自身分析与自我理解产生的影响尤其明显。其三,研究主题国外学者由于是从清算其思想文化之根源的意义上撰写道德哲学史,对研究主题的选择上往往带有明显的主观故意,从而走向抽象和片面,即通常他们总是突出与自己偏好相近的学派与哲学家的道德探究,这构成了其研究主题的个性特征。如牛津道德哲学家通常喜好研究的主题是边泌和密尔的功利主义,也乐于反复诠释休谟、洛克等英国哲学家的道德哲学思想或者从元伦理学的立场出发撰写道德哲学史,其所突出的主题是“理性”、“合理性”和“正当性”等研究主题。另外一些道德哲学家往往侧重政治分析或者经济分析,他们撰写的道德哲学史便重视政治史、经济史、环境史、文化史之关联。如我们看一下米歇尔•福柯的著作,虽然他不从事道德哲学史之专论,但其中包含着我们看待西方文明道德自我意识之历史的异常重要的探究形式,这尤其值得我们关注。三国内相关研究,已经积累了非常厚实的学术支援和学理资源。有很多专门研究甚至比西方学者还要精深。从中国学者处理西方道德哲学必然遭遇到的“历史文化语境”问题看,国内学者的研究基本可归结为三条道路:其一,强调伦理话语的中西对话与沟通,走的是比较与互镜的道路。如万俊人先生对现代西方诸流派的道德哲学理论的评析、批判与学说史梳理,廖申白先生从“中西对看”的视野对亚里士多德的德性伦理学的研究,姚新中先生从“儒耶互镜”的视野对基督教道德哲学的研究,等等,都属于这一比较互镜的研究路径。其二,强调“中体西用”和“生态把握”,走的是用中国智慧去消化西方道德哲学资源的道路。如樊浩对黑格尔道德哲学的诠释,其贯注的道德哲学或道德哲学史的问题意识是要通过用黑格尔道德哲学资源进行一种中国现代伦理学理论形态的学术谋划和学术史建构,为中国社会的伦理精神之价值生态寻找出路。杨国荣先生虽然没有专门的关于西方道德哲学史方面的研究,但他用中国智慧去消化西方道德哲学资源的意图亦比较明显。其三,强调“西体中用”,走的是用西方道德哲学的知识、理论与方法来解决中国社会面临的伦理道德难题。以这样一种史识来研究与西方道德哲学史相关的问题,就使得研究者带有明显的学术理论之引介(或引入)的“故意”。如甘绍平先生立足于德语学术界的道德哲学资源,倡导对当代人权伦理学的道德哲学史的借鉴与引介,姚大志先生立足于当代英美学术界的道德哲学资源,强调对政治哲学中正义问题的借鉴与研究。实际上,“西体中用”并非是一个合适的概括,它只是表现出一种倾向,并无标识性的观点与理论。我们把它列为一种路径,是因为此类研究在西学或西方思想史的研究范例中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国内学者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的相关研究,或多或少都带有一种属于中国学者所特有的问题意识,即在一个全球化时代我们应当确立何种关于“道德哲学史”的“史识”或问题意识,并以此种问题意识去诠解西方道德哲学史。但是,国内学者的研究有两个大的缺憾:其一,尚无对“西方道德哲学通史”进行系统专门研究的成果。国内有不少西方伦理思想史方面的教材,也积累了一些颇为重要的与希腊德性伦理学、基督教道德哲学、西方现代道德哲学和后启蒙时代的道德哲学相关的研究成果。但是,从现有国内研究状况上看,专注于个别人物和个别问题的研究比较多,整体性的、断代史、问题史或概念史的研究还比较少;侧重于伦理学学科意识和知识体系的“伦理思想史”或“伦理学说史”一类的研究并不稀缺,但缺少以一种哲学方式进行的“西方道德哲学通史”的贯通式的研究。由于专门研究或专题性的研究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为进一步从事整体性的研究和“通史”式的研究准备了条件。其二,在研究方法上,还有待于进一步反省与检讨,三大路径的研究各有所长也各有局限。国内学术界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的相关研究,在研究方法上的探索表现出“中西互镜”、“中体西用”和“西体中用”三种基本倾向。值得肯定的是,这些研究方法上的探索表现出融通中西、古今的学术气质,殊为难能可贵。然而,应当指出的是,这三种路径的探索,都是以抓住西方道德哲学史和当代西方道德哲学的某个片断进行阐发或进行创造性的理解,因而具有某种片面性。当然,具有哲学气质或者以哲学家的方式从事的西方道德哲学史研究,总是会在一种哲学式的“取舍”中绽现立场或态度,不可避免此类片面性。而从我们所关注的“西方道德哲学通史”之课题在研究方法上的突破而论,则必须在反省或检讨现有研究进路之基础上,力图以“古今中西”之相通、“哲学与道德哲学”之相通、“哲学家的道德哲学与其历史文化语境”之相通三个方面来提振从事“西方道德哲学之通史”的研究方法。国外学者在道德哲学史的问题意识、研究方法和研究主题上的明晰与自觉是出于他们在一个日益全球化的时代如何评估其自身历史文化传统之需要,目的是为着进入他们自己的普遍主义伦理战略张目。西方学者的某些厚重的道德哲学史研究有非常鲜明的学术自我。我们可以参考、借鉴他们的研究方法,但不可以照抄照搬地拿来就用。尽管如此,我们也要承认,西方学者的道德哲学史论述由于其本身就是西方道德哲学之创建的参与形式,因而往往具有强大的思想穿透力和理论冲击力。

国外学者的研究只能是供中国伦理学家了解西方道德哲学之发展的一个背景支援,它对我们中国学者梳理西方道德哲学史和当代道德哲学的发展及其与当代人类社会生活之关联的意义当然不容低估,但是其问题意识、研究方法和研究主题对我们而言存在着明显的不足之处。其一,他们的研究仍然或多或少带着西方中心论的意识形态。如C.E.M.Joad,Luther Binkley,G.J.Warnock,等学者的道德哲学史相关著作,在研究立场和话语布展上坚守着一种典型的西方中心论的意识形态,缺少异文化语境的互镜与对勘。其二,其研究有着太多的主观偏好的成分,容易演变成某种价值观的宣示。如:亨利•西季威克(Henry Sidqwick)的《伦理学史纲》和麦金太尔(Maclntyre,Alasdair)的《伦理学简史》,实际上是把道德哲学史写成了他们自己的道德哲学。其三,在研究方法和文献选择上,或多或少存在着时代的、文化的或个人的局限。四以上综述和分析表明,国内尚缺乏一部对西方伦理学和伦理精神的道德哲学源流及其演进、发展进行古今贯通的“通史”式的研究;而西方学者虽然有不少关于西方道德哲学方面的断代史、问题史、学说史和理解史方面的论著,但既不系统,也带着太多的主观偏好,且从属于他们自己对道德哲学的历史理解或自我理解。有鉴于此,我国学者对西方道德哲学史研究的一种可能的学术前景是:(一)以“通史”形式,对当今道德论争中重大理论问题进行学术史还原,为中国形态的道德哲学研究提供参照。“通史”研究的学术定位是:该研究的稀缺性;它是在道德世界观呈多元分裂和急速转型的时代,以“道德哲学通史”的形式对当代道德哲学论争的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如道德自由-伦理认同,个人权利-公共生活,行为动机-行为后果,自由主义-社群主义,德性论-规范论,幸福论-正义论,契约伦理-价值伦理,道德自我-道德他者,伦理实体主义-道德个人主义,等等,进行一种道德哲学史还原和历史语境还原的通史研究,以期将那些被当代文化领域中由“古今中西之争”以及当代道德领域中由道德哲学的“诸神之争”所分割的学术“珍宝”贯穿起来,为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道德哲学的形态构建提供学术史参照和学理之支援。(二)以“现代性道德”和“道德的现代性”为总问题,推进道德哲学通史研究的“现实关照”。如何以启蒙现代性或启蒙道德哲学作为关节点和关键要素,这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研究取向和框架结构。此即是说,透过启蒙现代性之前的传统道德哲学形态向以启蒙道德为标志的现代性道德哲学之转变,我们要厘清西方伦理现代性的形态学位置以及西方思想对道德现代性的不同的建构路径和诠释路径,进而思考当代西方道德哲学的“诸神之争”在何种意义上是属于启蒙形态的继续,在何种意义上是属于一种后启蒙形态的反拨。如此,形成了以唯物史观为基础,以“现代性道德”和“道德的现代性”为总问题的研究框架。该框架的总体立意和主轴理念,是强调伦理筹划的文化内涵和文明形态上的不同,由此区分中国语境和西方语境对“现代性道德”和“道德现代性”在理解上的分殊,进而以此为切入点,强调从中国学者的立场对西方道德哲学史进行诠释的问题意识。这一指导思想和研究纲领将会开启出一系列重要的理论创新和理论效应,从而推进中国学者从事西方道德哲学通史研究所必须具备的问题意识与现实关照。(三)以“对话”和“互镜”的方法论原则为指导,推进西方道德哲学通史研究的“视界融合”。“对话”与“互镜”,是从事西方道德哲学史研究的中国学者致力的一个总体趋势。它通过倡导一种“古今对看、中西互镜、哲学与道德哲学贯通、哲学家的道德哲学与其历史文化语境相通”的方法论原则,使得“以问题为取向”或“以断代史为主导”的西方道德哲学史或西方伦理学史在一种跨时代“对勘”和跨文化“互镜”中,打破“诸神之争”的壁垒,以一种伦理形态学的视角,做“通”西方道德哲学史,从而推进我国相关领域的研究。

作者:田海平 单位:东南大学哲学与科学系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6)

  当冯友兰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撰写《中国哲学史》的时候,在他看来,我们有两种选择:一是坚持以西方所谓哲学为标准,较严格地取中国义理学中可与之对应相当者,以此为“中国哲学”,研究之,撰写《中国哲学史》。一是以中国义理之学本身的体系为完整对象,研究之,而撰写《中国义理学史》。甚或进而以中国义理学为标准,写成西洋义理之学史。冯友兰自然选择前者,因为20世纪的中国学术就是一个与世界,或者说西方“接轨”的世纪。他对第二种选择之不宜,解释说:“就原则上言,此本无不可之处。不过就事实言,则近代学问起于西洋,科学其尤著者。若指中国西洋历史上各种学问之某部分而谓为义理之学,则其在近代学问中之地位,与其与各种近代学问之关系,未易知也。若指为哲学,则无此困难。此所以近来只有中国哲学史之作,而无西洋义理之学史之作也。以此之故,吾人以下即竟用中国哲学及中国哲学家之名词。所谓中国哲学者,即中国之某种学问或某种学问之某部分之可以西洋所谓哲学名之者也。所谓中国哲学家者,即中国某种学者可以西洋所谓哲学家名之者也。”② 可见,这里所说的作中国哲学史的问题关联着作为学科的中国哲学的定位与合法性。所以,冯友兰的这个说法表明,是否写“中国哲学史”,涉及是否设立“中国哲学”这一学科,涉及到是否设立“哲学”学科,涉及到是否整个引进近代西方学术体系和学科体系。不仅仅是“中国哲学史”如何写作的问题。如果我们肯定源于近代西方的现代大学建制,肯定大学建制中“哲学”一科的必要性,则必然要肯定从“哲学”的方向对于中国古代思想的研究与教学。

  如何处理中国固有的义理之学体系中与西洋所谓哲学不甚相当者呢?冯友兰说:“中国哲学家又以特别重视人事之故,对于宇宙论之研究亦甚简略,故上列哲学中之各部分,西洋哲学于每部皆有极发达之学说,而中国哲学则未能每部皆然也。不过中国哲学家注重内圣之道,故所讲修养之方法,即所谓为学之方,极为详尽。此虽或未可以哲学名之,然在此方面中国实甚有贡献也。”③ 冯友兰一方面承认“此虽或未可以哲学名之”,而另一方面,在他的《中国哲学史》中则对此有不少叙述。就是说,某些中国传统的义理之学的内容虽不见于西洋哲学的讨论,但仍可以作为中国哲学史的内容加以叙述。

  可见,由于中国古代义理之学与西方所谓哲学范围并不相同,故完全以西方所谓哲学之范围而切割古代义理之学中之一部或大部而谓之中国哲学,则古代义理之学的固有体系之完整性可能遭到破坏,且其体系中必有部分不能列入所谓中国哲学。这样一来,在事实上,我们在冯友兰给出的两个选择外,还可以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我们可以把中国义理之学即作为“中国哲学”,而不必按照西洋所谓哲学严格限定之。可以说,自冯友兰以后,中国哲学史的研究者都是以此种方法研究中国哲学史,即一方面在理论上认定以西方哲学的内容为标准,另一方面在实际上以中国义理之学为范围。20世纪的学者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愿望去在理论上充分解决这个问题。

  30年代后期,张岱年在其《中国哲学大纲》的序论中,也是一开始先讨论哲学与中国哲学的定义。在他的讨论中有几点值得注意:

  第一,西方哲学中没有统一的哲学定义,他说:“西洋哲学家所立的哲学界说甚多,几乎一家一说。其实都只是一家哲学之界说,而不是一般哲学之界说。总各家哲学观之,可以说哲学是研讨宇宙人生之究极原理及认识此种原理的方法之学问。”④ 虽然哲学家们的“哲学”理解往往各立一说,但哲学教育家需要一种综合的“哲学”定义,张先生的这个说法是把哲学归结为有关宇宙、人生、认识方法的学问。

  第二,中国古代没有与哲学意义相同的总括性名称,他说:“中国古来并无与今所谓哲学意义完全相同的名称。”他同时指出,先秦所谓“学”、汉人所谓“诸子之学”与今所谓哲学大致相当;魏晋时所称玄学,意谓约略相当于今之哲学;宋代以后所谓道学、理学、义理之学,其内容与今所谓哲学甚相近。但是,玄学、道学是各有其界域的,各是某一派哲学或某一类型哲学的名称,“与今所谓哲学之为一般的名称,并非相同。而总括玄学与道学的一般名称,在以前实在没有。”⑤ 这符合中国古代学术史的实际情形。

第三,在东西文化的视野中,“哲学”应当是一个类称。张岱年提出:“中国先秦的诸子之学、魏晋的玄学、宋明清的道学或义理之学,合起来是不是可以现在所谓哲学称之呢?中国以前的那些关于宇宙人生的思想理论,是不是可以叫做哲学?关于此点要看我们对于哲学一词的看法如何。如所谓哲学专指西方哲学,或认西洋哲学是哲学的唯一范型,与西洋哲学的态度方法有所不同者,即是另外一种学问而非哲学,则因中国思想在根本态度上实与西洋的不同,而中国的学问当然不得叫做哲学了。”他自己并不赞成这种看法,他提出一个很为重要的思想:“我们可以将哲学看作一个类称,而非专指西洋哲学。可以说,有一类学问,其一特例是西洋哲学,这一类学问之总名是哲学。如此,凡与西洋哲学有相似点而可归为此类者,都可叫做哲学。以此意义看哲学,则中国旧日关于宇宙人生的那些思想理论,便非不可名为哲学。中国哲学与西洋哲学在根本态度上未必同,然而在问题及对象上及其在诸学术中的位置上,则与西洋哲学颇为相当。”⑥

  张岱年最后说明,哲学又有一般的和特殊的之不同,历史哲学、政治哲学、艺术哲学都属特殊哲学,一般哲学则不包括特殊哲学,专指宇宙论、人生论、知识论。而他在《中国哲学大纲》中所用的“中国哲学”乃是指一般哲学,故不论及中国的各种特殊哲学。事实上,20世纪的中国哲学史家对于有关中国思想的“哲学史”研究的分界,无论在范围上还是内容上,都有明确的自觉,中国哲学史家从来没有企图以哲学史的研究代替整个的古代思想研究。

  哲学一词是西方文化在近代大量引进后,日本学者西周由philosophy 翻译而来,而被国人所接受。“中国哲学”的概念亦因此而产生。但这一概念的建立过程是内在于、并被规定在整个近代中国文化的总进程的。中国近代文化的发展的总趋向是,在整个国家近代化的总方向及框架规定下,在学术教育上,以西方学术的分类为标准,而全盘承受之,通过建立哲学、文学、史学、法学、政治学等学科概念而形成中国近代化的学术体系,建立这些学科概念的作用,一是本原于西方学术的分途,可以有条理地了解西方学术的内容;二是便于引进西方教育体制,以这些学科概念为支住,建立近代中国大学教育的分科体系;三是与世界文化接轨,使中国现代文化依照这些学科概念的分工加以发展;四是以这些学科概念来分类整理中国固有的传统文化和学术体系。这是近展的大势。

  然而,就人文学科而言,西方近代以来的学术分类难免根据于西方的历史文化经验,如果以之为绝对的标准或普遍的模式,去规范非西方的文化经验时,就难免遇到削足适履的危险。与其他中国近代建立起来的学科概念相比,“中国哲学”似乎略显尴尬。正如以上诸先生所说,最重要的问题并不在于中国古代有无“哲学”一词,而在于中国古代学术体系的分类中,并没有一独立的系统与西洋所谓哲学完全相当。中国古代确有自己的义理之学,这种义理之学是中国古代哲人思考宇宙、社会、人生、人心的理论化体系,而其中所讨论的问题与西方哲学所讨论的问题并不相同,论述的方式亦不相同。象宋明理学中所反复讨论而且极为细致的“已发与未发”、“四端与七情”、“本体与功夫”、甚至“良知与致知”等,都是与西洋哲学不同的哲学问题。在这一点上,前辈学者对此似少注意,如冯友兰认为,哲学的内容确定了,其问题也就确定了,他始终认为,中西的哲学问题是一样的,只是深入和讲述的程度不同。张岱年也认为中国哲学与西洋哲学的态度不同,但哲学的问题及对象相当。其实,中国与西方,虽然都有对宇宙、社会、人生的理论化的思考体系,但用以构成各自体系的问题并不相同。就中国大陆而言,五十年代以后,在当时的学风影响之下,马克思主义关于哲学史有共同的基本问题的观念,对中国哲学研究者更造成了较大的困扰;八十年代以来此种影响虽已渐消失,但学术界并未就东西方哲学史是否有共同的问题进行深入讨论以取得共识。而西方哲学界长期以来拒绝把中国哲学作为哲学,只是作为思想、宗教来研究,正是因为认定中国哲学中没有讨论西方哲学中的问题,或没有以西方的方式来讨论。以西方哲学的问题为“哲学”的问题,或把哲学只理解为论证之学,而判定非西方文化是否有哲学,实质上是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表现。

  上述中国文化的情况。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正如张岱年所提示的,我们应当把哲学看成文化,换言之,我们应当立基于全部人类文化,把“哲学”看作一共相(并非本体意义的),一个“家族相似”的概念。是西方关于宇宙、人生的理论思考(西方哲学)、印度关于宇宙、人生的理论思考(印度哲学)、中国关于宇宙、人生的理论思考(中国哲学),是世界各民族对超越、自然、社会与人之理论思考之总名。在此意义上,西方哲学只是哲学的一个殊相、一个例子,从而西方哲学的问题和讨论方式并不是哲学所以为哲学的标准。因此,“哲学”一名不应当是西方传统的特殊意义上的东西,而应当是世界多元文化的一个富于包容性的普遍概念。

  因此中国的义理之学即是中国哲学,虽然其范围与西方哲学有所不同,其问题亦与西方哲学有所不同,这不仅不妨碍其为中国的哲学,恰恰体现了哲学是共相和殊相的统一。所以,非西方的哲学家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发展起一种广义的“哲学”观念,在世界范围内推广,解构在“哲学”这一概念理解上的西方中心立场,才能真正促进跨文化的哲学对话,发展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哲学智慧。如果未来的哲学理解,仍然受制于欧洲传统或更狭小的“英美分析”传统,而哲学的人文智慧和价值导向无法体现,那么二十一世纪人类的前途将不会比二十世纪更好。

  另一方面,这种态度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要学习西方哲学。西方哲学是人类智慧中理性分析和建构的精致代表,西方哲学的形态虽然是特殊,但其中不少问题的讨论是具有普遍性的。西方哲学哲学的论述虽然不是哲学所以为哲学的根本规定,但学习西方哲学可以为研究其他哲学提供具有普遍意义的重要方法。特别是西方近代以来的哲学,虽然它仍然内在于西方语言的限制,但伴随着人类的历史走向世界史,其中的讨论地方性局限渐渐减少,与科学与工业文明发展的普遍性之连结越来越多。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7)

一、引言

西方哲学史作为一门学科,也有其产生和发展的历史。我们可以把它的历史追溯到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亚里士多德在他的《形而上学》等著作中,有批判地论述了泰勒斯到他的老师柏拉图的哲学观点。尽管我们可以把他们看成是西方哲学史这门学科的创立者,但是,他们的著作,无论如何算不上哲学史的专著。研究西方哲学史的第一部专著是公元3世纪中叶希腊哲学传记作家地欧根尼拉尔修撰写得由10卷组成的《著名哲学家的生平、学说及嘉言钞》。西方哲学史学科的发展,正如同哲学本身的发展,也经历了一个不断分化的过程。从横的关系看,他分化出西方逻辑史、西方伦理学史、和西方美学史等等;从纵的关系看,学者们又习惯于把它分为西方哲学史、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和现代西方哲学。所以,广义地说西方哲学史包括从公元前6世纪开始的哲学直到21世纪的西方哲学各个部分的历史;狭义地说,西方哲学史只包括从古希腊到19世纪德国古典哲学为止哲学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历史。

二、西方哲学史的发展过程

第一个时期是从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5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为止的古希腊罗马哲学。在这个时期,希腊罗马的社会经济形态是奴隶制。自然科学还处在萌芽阶段,真正的科学还没有产生出来。在这样的经济基础上和这样的自然科学前提下产生出来的哲学只能是朴素的。第二个时期是从公元前5世纪到15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为止的中世纪哲学。这个时期西欧的社会经济形态是封建制,在这种条件下产生的哲学只能是为天主教会服务的哲学,它被称之为经院哲学。在这时期,思维和存在的关系以世界是神创造的还是从来就有的、个别是实在的还是一般是实在的等争论表现出来,因而出现了经院哲学与异端思想的斗争,在经院哲学内部出现了唯名论和实在论的争论。第三个时期是从15世纪中叶到19世纪中叶的近代哲学。在这个时期,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在西欧各国逐渐形成和确立,由此而引起了各国的资产阶级革命,自然科学从神学中解放出来,并获得迅猛的发展。这时,虽然有些哲学家仍在探讨宇宙的实体是什么,但是由于科学的发展,认识论提到了哲学的首位在实体方面,有一元论和二元论之争,一元论中又有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争。在认识论方面,有经验论和唯理论之争,两派又分别有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分歧,最后,德国古典哲学的诞生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做了理论上的准备。

三、西方哲学的自身特点

(1)西方哲学与自然科学的联系尤为密切。在西方,特别是在近代,自然科学比较发达,这给西方哲学以巨大影响。在古代希腊,哲学著作常常冠以“论自然”的名称,哲学家就是科学家,哲学与自然科学混然一体分不开。西方哲学与自然科学的密切关系不仅表现在哲学与自然科学曾经混然一体而不分开,自然科学的发展为哲学提供了自然科学基础,推动了哲学的发展。(2)在西方哲学中,认识论和方法论始终是一个重要部分。既然与自然科学的关系特别密切,为自然科学提供认识自然的原则和方法就成为西方哲学的一个重要任务,因此认识论和方法论始终是它的一个重要部分。在古希腊哲学产生时期,虽然自然哲学是其主要部分,但是毕泰戈拉和赫拉克利特就已经开始探讨认识论问题。到了德谟克里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已经有了相当完整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思想。即便在中世纪的经院哲学中,认识论和方也占有一席之地。(3)西方哲学与宗教有一种特殊关系。西方哲学从产生之日起,就与宗教结下了不解之缘。古希腊哲学正是在批判继承古希腊神话所提供的思想资料的基础上产生的,存在于希腊地区的古代宗教给刚刚诞生的哲学以巨大的影响。(4)在西方哲学史中,学派林立,思潮迭起,它们的共存和斗争推动了哲学的发展。其中影响较大的有:米利都学派、爱菲斯学派、毕泰戈拉派、爱利亚学派、智者派等等。总之,在古希腊罗马哲学中,学派之多举不胜举。

当然,西方哲学的特点远不止这些。我们学习和研究西方哲学史,除了要把握哲学发展的发展规律外还必须掌握它自身的特点,才能学好和研究好西方哲学史。

参 考 文 献

[1]恩格斯.《反杜林论》、《引论》

[2]恩格斯.《自然辩证法》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8)

中图分类号:K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如果将西方哲学史描绘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的话,无疑近些年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为这幅油画添了点睛之笔。无论从研究的数量,即西方哲学史研究著作、论文、出版物的涌现,还是从研究的质量,即西方哲学史研究的深度和广度的推进和拓展,都使西方哲学史日益在国内成为“显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丝毫不逊色于中国哲学本身的研究。在这一过程当中,无论从表层的叙述体系,还是从深层的研究范式都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转换――如果从真正的面向西方哲学史本身的研究来看,理论界在改革开放之后对其进行的研究呈现为知识性、历史性和思想性研究范式,表达不同时期对西方哲学史的不同理解。然而从另一方面看来,西方哲学史研究的历程毕竟始于更早的时段,即便最早的研究仅仅是翻译或普及式的介绍,但也毕竟为西方哲学史研究在中国发展创造了契机。如果结合西方哲学在中国的整个发展历程来看,是否可以按照中国人接受西方哲学史、进而研究西方哲学史的研究历程将其概括为肯定式研究范式、否定式研究范式和否定之否定的研究范式,以此概括为基本态度与知识性、历史性和思想性的研究范式相互映照,以凸现理解哲学史、把握哲学史与研究哲学史方式的相互一致,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西方哲学史的研究首先是一门历史科学。黑格尔曾经对历史科学有过这样的理解,历史科学区别与一切自然科学的重要特征在于历史研究所要完成的任务一历史的本质在研究的过程中总是处于未完成的状态,所以在历史研究当中对应该完成和能够完成的任务有着许多不同的看法,对它的题材的理解就会造成片面性的责难,这就致使“历史本身必然成为一个游移不定的东西”。因此只有当我们能够提出一个确定的历史观时,历史才能得到一以贯之的理解,而历史观的相对稳定性是需要经历一个特殊的过程才能获得的,这就为哲学史的研究增加了困难。西方哲学史的研究也是一门哲学研究,我们常说“哲学就是哲学史”、“哲学史就是哲学”,哲学史研究无疑就是对哲学思想的把握,而哲学本身的思想性、深邃性和个性化特点也为哲学史研究带来困难,“如果对于哲学有了不同的概念,那就只有真的哲学概念,才能使我们理解那些根据哲学的真概念从事工作的哲学家的著作。因为在思想里,特别在思辨的思想里,把握哲学内容是与仅仅了解文字的文法意义,和仅仅了解它们在表象或感性范围里的意义很不相同的。”①因此对于哲学史的研究,即使我们自以为清晰地把握哲学家的论断、命题和意见,且尽力地通过命题思索前提并推断解构,但是否我们就把握了哲学思想背后之意义仍然是值得怀疑的,恰如黑格尔所说的“动物听音乐”――只能听到音调却无法感受音乐的和谐性和美感。西方哲学史更是“舶来品”――“西方”的文化,它与我们与生俱来、熏染其中的中国文化的巨大反差使我们难以体味西方人的历史情境、感受西方人的思考方式、移入西方文化的背景之中。“文明是一种发展了的人性所能达到的最外在和最人为的状态。它们是一种结论,是继生成之物而来的已成之物,是生命完结后的死亡,是扩张之后的僵化,是继母土和多立克样式、哥特样式的精神童年之后的理智时代和石制的、石化的世界城市。它们是一种中介,不可挽回,但因内在必然性而一再被达成。”中华文明和西方文明这两种不同的文明形态是一种精神气质上和历史生成上的文明冲突,这就为文明冲突中另一文明的把握制造了困难。

如此一来,西方哲学史研究本身的诸种困境必然要以循序渐进、不断探索、与时俱进为其研究的基本特征,事实也是如此。纵观西方哲学史传入中国并进入研究领域的百余年时间,可以发现西方哲学史研究走了一个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逻辑进路,这一逻辑进路又与研究者的研究范式乃至思维方式有着紧密的联系。正如黑格尔所说:“从外在的历史观点看来,便会以为理念发展的阶段似乎只是偶然的彼此相承,而根本原则的分歧,以及各哲学体系对其根本原则的发挥,也好像纷然杂陈,没有联系。但是,几千年来,这哲学工程的建筑师,即那唯一的活生生的精神,它的本性就是思维,即在于使它自己思维着的本性得到意识。”黑格尔所说的理念发展的阶段正是现实世界变化的内在根据,所以这一变化可以概括为人的思维形式决定外在历史的变化,这一观点虽然有较为明显的“黑格尔精神哲学”的痕迹,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乃至生活方式的内在关联,即人们在生活领域中形成的思维习惯会对人们的行为方式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行为方式又进一步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当然黑格尔没有看到现实生活本身对于思维方式的影响)。以此观点看待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百余年历程就会发现,不同时期人们在生活领域中形成的思维方式是决定不同时期研究范式的关键因素。

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第一阶段可以概括为肯定式研究范式。这一“肯定式”方式首先与社会历史条件下的生活方式紧密相关,西学东渐、“洋为中用”的时代特点使西方哲学所代表的西方文化在某一历史时期成为挽救民族危亡的良药秘方,肯定性自然成为对待西方哲学的必然态度。这一“肯定式”也与外来文化的接受过程紧密相关,一门历史科学,“不论它的题材是什么,都应该毫无偏见地陈述事实,不要把它作为工具去达到任何特殊的利益或目的。但是像这样一种空泛的要求对我们并没有多大帮助。因为一门学问的历史必然与我们对于它的概念密切地联系着。根据这概念就可以决定那些对它是最重要最适合目的的材料,并且根据事变对于这概念的关系就可以选择那必须记述的事实,以及把握这些事实的方式和处理这些事实的观点。”因此对待一门舶来科学必然要从肯定性的接受概念、判断、命题、论证入手,才能谈得上研究,否则也就无法介入一门科学。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肯定式”研究范式也与人们的认识方式紧密相关,从是什么到为什么再到怎么办,是人们遇到未知事物的习惯性逻辑思维。西方哲学起源于希腊神话,在象征着人力图依靠自身把握命运的最初努力的神话“俄狄浦斯”的神话中,英雄在力图改变自身命运的过程中首先要回答的问题就是――人是什么,只有解决这一问题才能继续探求人的命运,人是什么是一切未知之谜的前提之谜。这一神话揭示了人的认识过程的必然逻辑。西方哲学史研究也是如此,在最初作为新鲜事物出现之时,“是什么”这一“肯定式”的认识过程是符合人类认识事物的必然进程的。

如此一来,在西方哲学史研究的最初阶段在研究范式上就体现为“肯定性”特征,因此在叙述方式上也体现为某种程度上的肯定性――以原著翻译实现西方哲学史面向中国社会的敞开、从历史的轨迹把握西方哲学史的发展历程、注重

对西方哲学史发展过程当中前后继承关系的理解、以西方哲学特有的提问方式和思考方式警醒中国人和中国社会,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为以后的西方哲学史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西方哲学史的开始展现在中国社会面前,同时更以贯通的方式为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精通”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如果说肯定性研究范式是西方哲学史研究起始阶段的必然思考方式和研究范式,那么伴随着研究的深入,思维领域的革命必然使否定性取代肯定性成为新阶段对待西方哲学史研究的合理态度。“否定”这一概念在亨利希看来包含着两方面的含义:其一为实体化的陈述形式;其二为异在和它自身的他物。事实上以西方哲学史研究范式转换来看待“否定”的双重定义,两者必然体现为内在的一致性:自身的他物并非在自身之外的他物,而是自身之中的他物亦即自我否定,这一自我否定必然导致在叙述领域当中的新的陈述形式。因此西方哲学史研究方式的否定性并非对西方哲学史本身的否定,而是作为区分、规定的否定性环节,是以否定性的方式推动以往西方哲学史当中潜在的因素彰显出来。否定式研究范式对于西方哲学史研究意味着对自身研究的反思,体现为某种自否定的自由精神,力图通过自我超越、自我否定、自我突围,表达某种生存论的欲望和冲动,“在人类现实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否定世界的现存状态而把世界变成人所要求的现实的实践批判活动,它既是精神批判活动的现实基础,又以精神批判活动为前提。在观念上否定世界的现存状态并在观念中构建人所要求的现实的精神批判活动,构成实践活动中的理想性图景和目的性要求。”,这是西方哲学史研究在新阶段发展的原动力。因此在这一意义上来说,肯定本身就是否定。所以真正的肯定并非是x=x,这是一种自我同一式的肯定;真正的肯定也非x=-y,这是一种外在的对立;真正的肯定是建立在自我否定基础上的肯定,否定是肯定的必然环节。在这一意义上,西方哲学史研究必然要经历“否定性”研究范式阶段以道道对自身研究的肯定。

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第二阶段体现出否定性的研究特点。这一方面符合思想本身的否定历程,也符合时代本身和认识本身的特点。这一阶段中国摆脱了简单按照西方人、西方社会的思路改造中国的基本思路和基本主张,力图探索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洋为中用,始终强调是“中用”,“是什么”的问题已经进展到“为什么”,表达了中国社会自我意识的觉醒。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任何领域研究的重要且关键的因素,在西方社会中从最初的“纳西索斯情结”到之后的“认识你自己”无疑说明自我意识觉醒是哲学乃至哲学史研究的关键。中国哲学界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也是如此,没有鲜明的中国式自我意识,那么对西方哲学史的研究只能是人云亦云的照搬照抄,只能是对西方文化的简单还原,只之其表,不及其里。自我意识的觉醒才能使西方哲学史研究真正立足于中国现实,体现出中国风采,因此这一时期的研究开始结合中国社会现实重新审视西方哲学,开始有了对西方哲学的“中国式解读”。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也使哲学史研究真正有了哲学观和历史观的指导。中国式风采为始终以有助于实现中国社会前途和命运的西方哲学史研究灌注了核心的哲学观和历史观――哲学史研究始终是服务于社会现实才使得哲学史呈现为“时代精神的精华”或“思想中把握的时代”,西方哲学史研究以此带有批判性和反思性的目光,对西方哲学史进行批判性的审视,典型地再现了西方哲学史的基本精神,并真正使西方哲学史具有了内在的哲学观和历史观指导。可以说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才具有了“活”的灵魂。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范式也真正使得西方哲学史的基本精神深入中国社会,批判性和反思性应该是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在前一阶段的西方哲学史研究过程中仅仅局限于对思想的肯定式把握使思想流于无张力的线性逻辑,“被无限耽搁的实践不再是对自我满足的思辨进行的法庭,毋宁说它是权力执行机构为徒劳地堵塞任何批判的思想而使用的借口,尽管变化着的实践需要批判的思想。”而这一阶段的研究使西方哲学史所具有的这一特点较为鲜明地呈现在国人面前,批判性和反思性的“否定”式研究范式在为中国式的“大团圆”、“大一统”式思维提供了重要的参照价值,启发了中国人乃至中国社会的思维,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与此同时,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以中国社会基本矛盾和中国社会主要问题为切入点,力图将其中的思想以革命性与反动性、先进性与落后性、个体性与阶级性因素以更加深刻的方式挖掘出来,以此为中国社会发展提供启示。中国社会体现为“斗争”的基本特征,这一斗争的方式不但体现在人们的行为领域中,也影响到人们的思维领域,于是西方哲学史研究以批判反思性的目光对西方哲学史进行个体性、阶级性的理解,力图从哲学基本问题人手挖掘西方哲学史上不同思想家的思想特点。这一研究范式一方面体现对西方哲学基本精神中的批判性和反思性的继承和把握,以辩证性的目光审视西方哲学史具有时代性和思想性的重要意义,另一方面对西方哲学之“否定”性的把握受时代局限性的影响过分外在,而没有更多集中在自我否定的思想层面,如此一来思想上的否定就成为了政治意义上的“斗争”,而“斗争”对于思想的发展是不利的,西方哲学史的否定性研究范式在新时代条件下必然要求向着更高层次的肯定回归。

正如亨利希所指出的那样:“如果肯定――双重否定的结果――应当象黑格尔在力图解释一切活动和自身运动的源泉时那样,能够作为本体论范围内的观点发挥作用,那么其前提就是:产生双重否定的肯定本身事先就已经作为本体论原理建立起来了。”因此真正的否定应该是自否定,否定如果仅停留在外在对“他物”的否定关系,就只能是外在的、形而上学的,只有把它看做是否定自身的内在关系,所以真正的否定应该是x=-(-x),也只有这样的否定之否定才能在否定中获得可能的限定,才能使否定性运动起来从而向更高的肯定性回归,“它是建立起来之有,是否定,但这个否定又把他对他物的关系折回到自身中去了,而且否定是自身等同的,是它自身及它的他物之同一,而且只有这样一来,它才是本质性。”否定之否定是事物运动的更高阶段。

西方哲学史研究历程也符合这一规律,如果将西方哲学史研究和编撰看做现实人的实践活动,那么这一实践活动在现实化之前首先作为思想性活动存在,思维活动的否定之否定过程恰恰符合这一思想性活动的发展逻辑和基本规律。当西方哲学史研究有了中国式思维,以鲜明的自我意识解读西方哲学之时,“-x”在西方哲学史研究也业已形成;如果这一“-x”代表批判性和反思性思维的话,那么仅有这种思维还是不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一方面应遵循西方哲学作为“历史性叙事”的自我发展轨迹,另一方面要对自我发展轨迹做出合理化的、中国式的理解和解读,更为重要的在于如何实现西方哲学史研究与中国现实发展的接轨,即如何通过对西方哲学思维之优势的肯定性继承,如何通过对西方哲学发展的否定性之批判,最终活动批判之后的肯定,也就是我们“应该做什么”或者我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9)

 

 

在我国哲学界对西方哲学历史的研究中,关于从古代本体论到近代的“认识论转向”,从近代的认识论到现代的“语言学转向”,似已成为把握西方哲学问题发展逻辑线索的共识。我认为,在近代哲学向现代哲学的转型中,仅以“语言学转向”还不足以把握从近代到现代西方哲学问题的发展脉络,并且易于以“学院派的正统哲学”遮蔽哲学本应具有的生命意识。实际上,西方哲学问题及哲学的发问方式在从“认识论”向“语言学转向”的同时,还发生了更重要的另一哲学转向,这就是由马克思哲学为始端的从近代的“解释”(认识论)向“历史(学)”的转向[①]。确立这样的认识,对重新看待西方哲学的历史和走向,对修正我们既有的哲学观,对确立马克思哲学在哲学发展史中的地位[②],对把握当代西方哲学的思维特质都会有积极的意义。本文试从哲学问题的历史与逻辑演化的视阈,以历史解释学的方法,试对这个论题做出合乎人们接受习惯的说明,以确立这种判断的合理性。

一、哲学发问方式及问题在西方近代哲学中的转型及逻辑

学界似已经达成共识的所谓西方哲学历史有一个从“古代本体论”到“近代认识论”的转向,和从“近代认识论”到“现代语言学”的转向,实际指的是哲学主题的转向,也就是哲学发问方式的转向。在这些哲学发问方式与哲学主题的转换中,形成了西方哲学的历史逻辑。所以,我们只能循着哲学历史的这种逻辑去寻找哲学主题向“历史”转向的历史理由。

我们之所以从哲学问题的演化逻辑中寻找哲学向“历史”转向的历史理由,是基于这样的叙述前提和原则:1、历史进化的原则。确信哲学问题在历史中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2、哲学问题有自身独立的运演逻辑的原则,这种逻辑体现为哲学问题在哲学的发问方式的转型中形成自己的历史。3、语言作为存在方式对哲学问题有限制作用的原则,亦即西方哲学的问题难以超越西语式的叙述方式而形成某种话语系统。我们在这些原则底线内来看西方近代哲学问题的历史演化。哲学问题的转向也不能超越这些原则来思考。

西方哲学史论文篇(10)

“哲学可以被认为是全部科学之母。”

对哲学专业了解不深的同学往往对这门学科有些误解,

认为哲学是艰深晦涩的。

其实哲学并不难,

它回答了世界最本质、最一般的问题。

选对了哲学书,

不仅可以帮助专业同学更好地了解哲学内涵,

非专业的同学也可以读得相对轻松些。

外国哲学:两本不同的《西方哲学史》和一本《哲学史教程》

第一本《西方哲学史》的作者是英国数学家、哲学家、文学家、社会活动与评论家伯兰特・罗素的一部哲学名著,出版于1945年,全面梳理了从古希腊罗马时期到20世纪中叶西方哲学思潮的发展历程。该书分上下两册,上册译者为何兆武,下册译者为李约瑟,后者本身就是一个中文很好的英国人,是研究中国古代科学艺术史的。罗素认为西方哲学在发展过程中始终受到来自科学和宗教两方面的影响,并据此把西方哲学发展史划分为古代哲学、天主教哲学和近代哲学三个时期,揭示了在哲学的发展历程中,科学与宗教、社会团结和个人自由是如何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与哲学交互作用的。本书最突出的特点是它所论述的主题:哲学不是卓越的个人所做的独立思考,而是社会政治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各种社会性格的产物与成因”,是“人们生活的环境在决定他们的哲学上起着很大的作用,然而反过来他们的哲学又在决定他们的环境上起着很大的作用”。更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此书上、下两卷约80万字,但作者学识渊博、文笔幽默、旁征博引,中文翻译也相当精准,读起来并无枯燥晦涩之感,具有相当的趣味性,是入门书的好选择。

第二本《西方哲学史》的作者是弗兰克・梯利,是美国著名哲学家和哲学史家。梯利在本书的序论里说,哲学史必须力求把每一种宇宙观放在它适当的背景中,把它看成是有机整体的一部分,把它同它过去、现在和将来文化的、政治的、道德的、社会的和宗教的因素联系起来,所以这本书涉及哲学范围比较广泛,相当于哲学界的百科全书,力图公正评价哲学史上的主要人物和事件,更难能可贵的是虽然内容繁多但书籍叙述依然简明扼要,无重复嗦之感。与罗素的《西方哲学史》相比,这本书更为客观,对哲学的研究范式也更为规范。梯利的哲学史是哲学史家的哲学史,而罗素的哲学史则是哲学家写的哲学史。哲学家写的哲学史最大的问题是带有哲学立场的偏见,因为他总是从自己的立场看待其它哲学家。哲学史家的哲学史则不同,他们往往比较客观地看待其他哲学家。

《哲学史教程》的作者是德国哲学家文德尔班,新康德主义弗赖堡学派的创始人。《哲学史教程》是文德尔班的一部颇有影响力的哲学史著作。在书中,文德尔班用新康德主义观点系统地阐述了以往的哲学体系及其发展史,特别是哲学问题和哲学概念的形成和发展史,对于研究西方哲学史以及文德尔班本人的哲学思想很有参考价值。学习哲学最怕的就是钻到哲学史的林子里,看不到之间的脉络关系。本书中包含了文德尔班的写作思路,条理分明地把对立的哲学史关系理顺,对各个思想流派的介绍也相对准确。他认为古希腊苏格拉底的时代开启了一个人类学的时代,苏格拉底希望超出人与人之间主观的判断,来达到一个客观的定义或者判断。其中还提到了苏格拉底和智者学派的斗争,之所以没有陷入到有关知识和道德的主观认识,是因为苏格拉底想要超越主观性建立一套秩序。本书的难度较大,不适合于做入门教材,可在入门之后阅读,取其系统性之优点。

中国哲学:《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东西文化及其哲学》

第一本是李泽厚的《中国古代思想史论》。李泽厚是著名的哲学家,195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巴黎国际哲学院院士、美国科罗拉多学院荣誉人文学博士。对于中国没有哲学,只有思想史,以前有一种争执。本书从剖析孔子仁学开始,提出中国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问题,认为血缘、心理、人道、人格为四大因素,贯穿论说了自先秦至明清的各种主要思潮、派别和人物。其中着重论证了中国的辩证法是“行动的”,而非“思辩的”,庄子、禅宗的哲学是对人生作形而上追求的美学,宋明理学作为道德形而上学仍具有重要价值,在明清时期思想中“内圣”与“治法”已出现分离,标志着中国式的政教合一将逐渐动摇,认为这是走向近代的重要趋向等等。作者对于自己理解较深的思想家,比如孔孟的解说比较到位,宋明理学也写得很好。写到老子,就有些磕磕碰碰了,比如他这样解释“道可道,非常道”:“不可能用任何有限的概念、语言来界定‘道’、表达‘道’和说明‘道’……不是强调‘道’是超感知超认识的实体。”这种解释虽有新意,但老子确实把“道”视为一种极难把握的本体,而本体之不可说或不容易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看法了。但是,本书就现在看来仍然具有较大的学术价值,总体相当不错。

第二本是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梁漱溟,原名梁鼎焕,毕生致力于中国儒家文化的复兴和著述研究,本书是梁漱溟新儒学思想体系的理论基础。全书共五章,主要包括了本体论、认识论、文化观、历史观和伦理学思想五个部分内容。作者将西方的非理性主义和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相结合,对东西文化加以比较,极富开创性和启发性。他认为西方哲学是思辨和抽象的,这也比较准确,中国人看事情讲究合情合理,情和理都交织在一起,西方人则是理就是理,“情”很少提到,奠定了文明的特征。这本书虽然不能作为严格意义上的哲学史书籍,但东西文化比较部分值得品读。

其他哲学著作:《批判哲学的批判》《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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