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与台湾学术机构建立资料互换、复制机制
1.与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的资料交换 台湾学术机构收藏有大量近代中国珍稀档案文献,这对研究工作非常重要。但受各种条件的限制(包括经费),很难以简单方式购买。而本所也收藏有大量珍稀史料,同样为海内外学者所关注。十年前,我们开始探索与台湾研究机构通过资料交换的方式扩充文献收藏的规模与质量,初步获得成功。我们进行的资料交换工作可分为两类:一是将各自机构保存的唯一原始档案(不包括有特殊规定的档案)完成数字化后,互相交换电子档案,分别在各自研究所内对学术界开放;二是以各自保存的近代以来出版的珍稀报刊文献电子版互换。
第一类情况,我们已经实施了与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交换各自保存的胡适档案。北京王府井大街东厂胡同一号,抗战胜利后一度成为北大校长胡适的居所和北大文学研究所。1950年由本所前身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接收。本所保存有胡适档案3000余卷,其中照片145卷2600余幅,另有大量胡适手稿、日记和6000余函往来信札以及胡适早年留学美国和抗战时出任驻美大使期间形成的英文档案500余卷,总数超过11万页。台北近史所胡适纪念馆保存有1949年以后胡适的全部档案。北京、台北两所在分别完成电子扫描后,相互交换电子文档,合成统一完整的胡适档案数据库,分别由两所共同向学术界开放。
第二类情况,本所2008年曾花费数百万日元从日本购买了一套有关东京审判的档案微缩胶卷,直接寄至台北近史所,委托他们完成数字化后转交本所。这不仅能满足两所科研人员分别在各自单位电子阅览室多人使用(可不限于单独的微缩胶卷阅览器),同时本所还以该胶卷电子版与台北近史所交换了两套在近代中国非常有影响且从未影印出版过的报纸电子版。根据以上两种不同模式,本所不断尝试与海外多家学术机构交换各自收藏但不重复的电子档案。这不仅可以节省大量资金,而且大大扩充了本所的资料收藏。
2.制作国民党党史馆档案目录数据库并复制国共关系档案 台北中国国民党党史馆是海外收藏近代中国文献的宝库,其中藏有大量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领袖在前后两次国共合作期间的珍贵历史文献,且大都是原件,仅目录即达22万多条,中共中央档案馆均无复本。自2000年国民党失去执政权后,由于该馆经费无着,读者仍要依靠翻阅卡片来调阅档案。多年前,本所首先出资制作了该馆可供检索的全部档案目录数据库,供国民党党史馆和本所开放检索。在建立初步互信的基础上,我们同党史馆探讨复制该馆馆藏涉及国共关系的档案资料。目前已完成百万页的档案复制工作,其中包括五部档汉口档特种档等多个全宗档案以及部分环龙路档吴稚晖档和国防最高委员会档的档案。这批文献已全部入藏本所,供学界研究使用。中山大学历史系在编辑《孙中山年谱》时,曾派多人到本所摘抄、引用大量国民党党史馆档案,而不必再赴台北查阅。
3.复制严家淦档案 根据台湾相关法律,总统副总统文物档案均需入藏台北国史馆。机缘巧合,我们得知曾任台湾总统严家淦的后人保存有大量严氏档案,经友好协商,由本所出资复制了全部14万页档案。严氏早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抗战爆发后任战时生产局采办处处长,负责办理美国租借法案及中英、中加借款,后调任福建省建设厅厅长、财政厅厅长。抗战胜利后赴台湾筹建财政金融制度,先后任台湾银行董事长、省政府财政厅厅长,协助陈诚主持币制改革1963年接替陈诚任行政院院长,后任副总统1975年继蒋介石之后出任总统,三年后卸任,让位于蒋经国。严家淦档案内容丰富,涵盖他从政各时期。全部档案复制后,严氏后人承允本所为大陆唯一拥有和开放严氏档案的学术机构。
4.复制民进党影像资料 台湾民进党成立于1986年。台湾开放党禁后,已两次获得台湾执政权。在其30年的历史发展中,保留下许多影像文献。本所为加强台湾史研究,复制了民进党1994-2008年间各类政治活动的影像资料300余部,约500小时左右,主要包括民进党组织的社会运动和政治运动、民进党公职人员竞选专辑、政见发表会、记者会、辩论会、立法院问政纪实、个人资料专辑、募款纪实、竞选总部成立纪实、总统就职典礼纪实等影像文献。
二 与美国学术机构建立资料互换、复制机制
1.复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藏顾维钧档案 据本所初步调研,除台湾地区外,海外收藏近代中国档案文献最多的机构,当属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珍本手稿图书馆。其中顾维钧档案是最大的一项个人全宗。顾维钧生前与哥伦比亚大学合作,以其保存的档案、日记为线索,完成口述回忆一万余页,并先后两次将其保存的档案捐赠给哥大。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本所所长刘大年与顾维钧协商,翻译他的口述回忆录,并得到顾氏授权出版13卷本《顾维钧回忆录》。此后本所与顾氏及家属建立长达30余年的友谊。2013年,经顾氏家属协助,本所与哥伦比亚大学达成合作协议,全面复制顾维钧档案。哥大副校长James G.Neal在双方合作协议达成后公开发表的新闻稿中曾盛赞此举:这是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和珍本手稿图书馆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合作项目;世界上其他机构若有意寻求使那些对其有重要意义的史料重返故国,那么这一项目也许可以为日后的类似合作提供先例。
顾维钧捐赠的第一批档案共200余盒,涉及内容从1906年中英关于西藏问题的谈判开始,至1965年关于联合国西南非洲问题文件结束,历经晚清政府、北洋政府、南京国民政府,直至国民党政权退守台湾。此部分档案目录由Larry N.L.Shyu整理,于1964年正式开放。但真正系统利用这一档案的研究成果不多,其中原因固然很多,但以下两点值得重视:一是现有编目不够准确,内容与标题有较大出入,卷宗标题往往不能涵盖卷宗的全部内容;二是哥伦比亚大学远处美国纽约,中国学者使用非常不便。而第二批捐赠的档案近百盒,因尚未整理编目,从未对外开放。本所于2013年派学者初步整理过第二批档案,内容形成大多集中于20世纪30-50年代。除少部分一般外交事务外,主要有两大特色:一是保存有20世纪两大国际组织国际联盟和联合国的文件;二是保存有顾维钧大量的私人信函。其中联合国档案最具特色:从初创到20世纪50年代的历次大会、常会及分会纪录、各国代表提案和发言记录。这些文件详细地记录了联合国初创时期各国政府对不同议题的意见,反映了联合国各项宗旨和原则确立的过程。中国政府出席联合国大会的各种文件亦有完整保存。二战胜利后,顾维钧不仅积极参与了联合国的筹建,还于1949-1956年任台湾驻美大使,顾氏档案中存有大量国民政府外交部(包括国民党退台后外事部门)与他往来电文原件、发电底稿等。其中关于战后美台关系的电文尤其珍贵。内容涉及战后美国军事援助台湾的具体细节,包括武器购买、国防动员以及预备兵役制的实施细节等。这些档案,对于研究朝鲜战争爆发后国际冷战格局的形成、美台关系,甚至新中国外交等都是极为珍贵的材料。目前,本所已完成第一期的复制工作,共扫描完成17万余页档案。并与哥大开始协商第二期合作计划。
2.抄录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藏蒋介石日记,复制中共文献 2006年9月,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向学界开放由蒋氏后人暂存于胡佛研究所的蒋介石日记。本所在第一时间派出专业人员前往阅览、抄录蒋氏日记,前后近三年陆续十余人次,抄件全部录入打印后,再赴美重新校补,大体完整抄录了1917-1952年间的蒋介石日记。复制胡佛研究所藏中共文献。胡佛研究所是美国著名智库,其主要研究方向为革命与战争,特别注重收集20世纪中国、苏联及东欧等国的革命文献。早在1948年供职于胡佛研究所档案馆的芮玛丽(Mary Clalaugh Wright,美国著名汉学家,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系费正清学生)在上海滩购买到一批胡宗南闪击延安时缴获的各类中共文献,其中包括延安时代的出版物、内部印刷品、中共各级党政部门进行土改等各类调查报告,总量超过3000余卷。这批文献长期保存于胡佛研究所,虽有详细编目,但基本不对外开放。2013年,本所与胡佛研究所签订合作协议,共同出资对这批文献进行数字扫描,并由本所完成数据库制作,再交由两所对学界开放。目前该项目正在进行中。此外,我们还同美国华盛顿大学共同合作复制该校东亚图书馆藏伍宪子档案。伍宪子是清末保皇党的重要人物,全部档案20余箱,收藏有伍氏与康有为等保皇派的往来信函以及他同各方人士往来通电的密电码等原始档案。
3.复制美国国家档案馆及私人收藏的历史照片 当前,影像史学越来越受到社会和学界的广泛关注,一张令人震撼的历史照片,有时远远胜过千言万语的文字叙述。影像史料不仅是珍贵的历史档案,更为历史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2010年前后,大陆民间学者章东磐等曾赴美国国家档案馆复制了抗战时期美军摄影记者拍摄的战时照片,特别是中印缅战场的照片2.3万张。此后,由本所资助他们再次赴美国国家档案馆复制朝鲜战争期间美军战地记者拍摄的3万张照片,并获赠他们此前复制的抗战照片。这批照片不仅清晰度高,且每张照片都有完整的文字说明,极具历史研究价值。
2014年,顾维钧外孙钱英英向本所捐赠了400余幅顾维钧保留的个人照片,其中有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孔祥熙等签名赠送顾氏的照片。此外,本所还复制有史迪威家族收藏的2000余幅老照片,除反映二战时史迪威与中国战场的照片外,更多的则是20世纪20年代史迪威作为驻华使馆武官,第一次来华拍摄的北洋时代的照片,其中既有反映在北京胡同里的家庭生活照,也有他出席北京、天津各类外交活动和反映当时社会风土人情的照片。这批照片大多未曾公开展现过。
三 与欧洲学术机构合作复制档案
1.复制英国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藏赫德档案 赫德,控制近代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近半个世纪。他出生于英国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毕业于该市女王大学。赫德从中国返回故乡后,将其个人全部档案包括日记等捐给母校女王大学。赫德档案不仅对了解近代中国海关、邮政系统的建立和运行至关重要,同时对于了解英国与清政府在镇压太平天国、义和团运动方面,都有非常重要的史料价值。本所正在与女王大学合作复制、整理、编目这批档案。
2.复制比利时修道院藏陆征祥档案 陆征祥是中华民国第一任外交总长,后任国务总理。1918年,陆征祥作为中国首席代表率团出席巴黎和会。由于列强的不公,中国代表团拒绝签署巴黎和约。会后,政治失意的陆征祥脱离政界,赴比利时某修道院出家当神父。但他此后仍与中国许多政要如蔡元培、汪精卫等保持联系,形成一批重要档案。本所在国际友人的协助下,已将这批档案20 000余页全部复制完成,现正在编目中。
3.复制俄罗斯各级档案馆中共与共产国际、苏共关系档案 2013年本所所长、中国史学会秘书长王建朗一行赴俄罗斯访问,拜会了俄罗斯史学会会长(由俄罗斯国家杜马主席担任),商讨两国史学会共同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活动。出席会谈的还有俄罗斯国家档案局长、各相关学术机构首长。双方还就两国共同合作复制前苏联各级档案、学术机构收藏的有关中共与共产国际、苏共关系档案达成共识。目前,该项目正在有序进行。
【关键词】社会科学/科学生产力/CSSCI
1引言
科学生产力与物质生产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范畴,它们的成果表现形式有着质的差别。后者的成果是物质的、有形的,而前者则是非物质的、无形的,需要经过转化才能成为有形的。自然科学、技术生产力成果的表现形式主要是论文、著作、专利;社会科学生产力成果的表现形式则主要是著作、论文、研究(咨询)报告。对于物质生产力的评价国际上已经建立起一套通用的、公认的指标体系,可以进行直接评价。而对于科学生产力的评价,由于它的成果是非物质的、无形的,因此无法对它进行直接评价。目前,国际上的通用做法是对它的成果的转化表现形式进行量化评价,从而对科学生产力进行间接评价。
论文是科学成果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这里所说的社会科学生产力是指社会科学生产的能力。20世纪60年代,美国学者加菲尔德(E.Garfield)主持的美国费城科学信息研究所(ISI)研制了《科学引文索引》(SCI),以在SCI来源期刊上发表科学论文的数量和已被SCI录用论文的引用量作为衡量科学成果的量和质的主要指标。经过30多年的实践,目前SCI已被国际公认为评价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单位乃至学者个人科学成果(主要是基础研究)和学术影响的主要工具。自1988年开始,受国家科委的委托,中国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依据SCI每年我国各科研机构、高等学校在SCI的发文量和被引量统计。这一重大举措导致了各高等学校、科研机构纷纷采取各种激励措施,从而在总体上有力地促进了我国科学生产力的发展。
在E.Garfield的主持下,自《科学引文索引》之后,美国费城科学信息研究所相继研制、出版了《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和《艺术与人文科学引文索引》(A&HCI)。但SCI、SSCI、A&HCI是国际性的,且不收录中文期刊,而我国的科学研究人员的成果绝大多数发表在国内出版的中文期刊上。为了能准确、全面地反映、评价我国的科学生产力,研制基于中文学术期刊的引文索引就成为十分紧迫的重要任务。1995年,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研制的以国内出版的核心科技期刊为素材的《中国科学引文数据库》(CSCD)正式出版。1998年南京大学开始研制《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hineseSocialScienceCitationIndex-CSSCI),1999年经专家组论证,教育部正式批准,将《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列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九五”规划重大项目。
在教育部社政司的支持和指导下,经过课题组3年多的努力,《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已研制成功,相继出版了CSSCI(1998)、(1999)、(2000)、(2001)光盘和网络版,并提供查询、咨询、统计服务(包括网上服务)。CSSCI的出版填补了我国该领域的空白。CSSCI来源期刊的选定是在教育部社政司的直接指导下、广大社会科学领域专家的参与下进行的。2001年3月,教育部社政司成立“中国社会科学研究评价中心咨询委员会”,由全国17所高校的社会科学专家和社科管理专家组成。在教育部社政司领导的参与下,咨询委员会于2001年3月、4月、5月分别在南京、长沙、珠海召开会议,对CSSCI来源期刊进行了充分、深入的讨论,会后由教育部社政司组织全国社会科学领域1000名教授对CSSCI来源期刊进行评选,最后确定CSSCI来源期刊419种。这保证了CSSCI的科学性、客观性。
表1论文的地区——学科分布
附图
说明:由于少数论文涉及2个学科、作者涉及2个地区,故论文总数略多于CSSCI(2001)论文总数。
本文基于《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2001),以发表学术论文为指标,对我国社会科学研究及其结构、分布作一初步研究,以对我国社会科学研究作一宏观描述。
2社会科学学术论文总量及其地区、学科分布
《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2001)来源期刊为419种,录用来源文献为61492篇。根据CSSCI(2001)数据库,分析、统计得出社会科学学术论文的地区——学科分布,如表1所示(见上页)。
3我国社会科学生产力结构分析
由表1论文的学科分布可知,2001年我国社会科学学术论文总量中经济学占30.41%,这是我国改革开放20年来实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在论文学科分布中的反映。占社科论文总量4%以上的其他8个学科依次是:教育学,政治学,新闻与传播学,图书馆、情报学与文献学,文学,历史学,法学,哲学。
由表1论文的地区分布可知,2001年发表的社会科学学术论文中北京占28.16%,列第1位,遥遥领先于其他省市,这是由北京市集中了量多质高的高等院校、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央党政部门(含所属研究机构)所导致的。占社科论文总量4%以上的其他6个地区依次是:上海(9.04%),江苏(7.70%),湖北(6.82%),广东(6.45%),浙江(4.52%),四川(4.23%)。表1全面反映了我国社会科学生产力的地区分布。它还列出了社会科学各学科论文的地区分布,由此可反映出社会科学各学科生产力的地区分布。表2列出了各学科论文发文量按地区分布的前5名,反映了各学科社会科学生产力处于领先地位的省、市,比较突出的是北京、上海、江苏、湖北、广东。
表2学科论文地区发文量排序前五名
附图
收稿日期:2003-06-09
【参考文献】
1邹志仁.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2001).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中图分类号:G80-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3612(2008)09-1166-05
A Research on Current Situation, Problem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in China
HAN Chun-li, CAO Li, SUN Jin-hai, WANG Qiu-hua
(College of Sport Science, Qufu Normal University, Qufu 273165, Shandong China)
Abstract:In the recent ten years, researches on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in China have been fruitful. Inter-subject and applied researches have been well developed and the field and content of study is extended. Also the base of discipline is formed. However, the basic theory is also in weakness, the development of branch discipline is lack of balance. The research has not been well integrated and stereoscopic and reticulate construction of the discipline system hasn't been formed. The following development of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in China should be enhanced in essence basic and research atmosphere building. Increasing the self-consciousness of the scholars, asking for help from natural science research method and achievement, and realizing integral sports humanistic sociology researches with the sports practice are ways to new development of the discipline.
Key words: China; sport humanistic sociology; current situation; development
1997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国家教委(现国家教育部)在一级学科体育学下设置了体育人文社会学、运动人体科学、体育教育训练学、民族传统体育学4个二级学科,标志着体育人文社会学正式确立了自己在科学学中的地位。近10 a来,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状况如何?还存在着哪些问题?下一步又该如何发展?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亟待研究和解决的重要课题。为此,本文在对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历程进行系统梳理的基础上,对上述问题进行了探讨,以期促进新时期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持续、快速发展。
1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现状
1.1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迅速,成果丰硕1997年至2007年,我国学者已经完成,或正在进行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共310项,国家体育总局社会科学规划项目1 073项。立项层次之高、范围之广以及资助的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据不完全统计,20世纪80年代以来,体育人文社会科学工作者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学术刊物上1万多篇,出版学术专著、译著200余部。其中,在体育社会学领域、体育经济学领域、体育史学领域、体育管理学领域、奥林匹克研究领域、体育新闻学领域取得了丰硕成果。
1.2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雏形已基本形成一门体育科学新学科的形成,总是有其学科的性质、学科对象、学科研究范围、学科研究方法、学科知识结构、学科功能和学科内容等基本要素所构成[1]。
目前,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性质已有人提出但未达成共识。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是在体育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两个母学科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综合性学科。它从体育实践活动中获得丰富的理论素材,又从人文社会诸学科中得到理论支持;它既指导、服务于体育运动的实践,又从体育的角度充实了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宝库,服务于社会发展和人类的进步[2]。另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是由许多学科交叉组成的、具有相对独立性的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边缘学科群[3]。
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已基本明确。研究者认为体育运动领域中的人文现象和社会现象应是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对象[2];体育人文社会学是以体育领域内的人文社会现象及规律为研究对象的[4]。但也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是以体育现象及其发展规律以及本领域中的各种关系为研究对象的[3]。
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方法论体系正在形成。体育人文社会学方法论体系可分为一般方法论、特殊方法论、个别方法论三个层次。一般方法论是指揭示整个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对象所共有的最一般规律、最一般本质、最一般特点的方法论体系。如哲学思维方式,即哲学方法论。特殊方法论是指揭示体育研究对象的特殊领域、特殊方法、特殊阶段的特殊规律、特殊本质、特殊性质的方法论。如提示运动训练领域、运动训练规律的方法论体系。个别方法论主要是指适用于某种具体学科的具体研究方法的方法论体系。如适用于体育教育学的体育技术教学法等,其特点是适用对象的狭窄专一、普遍性程度低,个体经验性和程序操作性并存[4]。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方法逐渐成熟。社会调查的方法得到广泛的应用,成为收集体育社会信息的重要方法,建立社会调查网络的意识已经形成。
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术学科”体系已初步建立起来。当前研究者所构建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是基于研究对象的“二分法”,即人文现象和社会现象展开的,故把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体系构建为体育人文学科和体育社会学科两个不同领域的平面性结构。
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已初步确立。当前,研究者所确立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是基于三级学科展开的。正如此研究者所言,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什么,大体可把它看成体育运动中的社会现象和人文现象。从体育二级学科分野来看,它们内容就更加广泛,它包含几十门甚至更多的学科。我们殚精竭虑,也无能力包揽如此浩瀚的内容。因此,我们只选择了相对成熟的、认为比较重要的学科[2]。目前,研究者所提出的学科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主要有:体育人文学科类的研究内容(如体育哲学、体育史学、体育人类学、体育美学、奥林匹克研究、体育休闲娱乐理论、运动心理学)和体育社会学科类研究内容(如体育社会学、体育经济学、体育管理学、体育法学、学校体育学和体育传播学)。另有研究者认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内容包括:体育概论、体育哲学研究、社会体育学研究、学校体育学研究、体育经济学研究、体育管理学研究、体育法学研究、体育社会学研究、体育史学研究、比较体育研究、体育美学研究、体育伦理学研究、奥林匹克运动研究、运动心理学研究[3]。
1.3体育实践领域的扩展和多学科理论的引入导致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领域和研究范围持续扩大80年代以前,由于受体育运动水平和体育知识水平的限制,我国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较为狭窄,研究范围也比较单薄。80年代后,研究者逐渐认识到社会环境各要素及其总和对体育运动具有明显的促进和制约作用,因此,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又常常把研究领域中的种种现象和问题放在更宽广的社会背景中去审视。特别是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引入,体育实践向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许多社会领域的进一步扩展,尤其是沿着经济维度的扩展,引发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向政治、经济、文化、法律、传播等诸多领域的延伸,学科研究进一步深化。
随着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逐步深入,研究者认识到当代任何复杂的社会问题或社会现象都具有高度的综合性,当代体育运动也是一样。探索体育运动中这些高度综合性的复杂问题,当然需要运用社会科学多学科的理论知识,全方位、多层次、多角度地开展研究。离开了现代科学众多学科所提供的理论依据,体育科学便失去科学基础。
现代人文社会科学众多学科被引入体育科学,应用在研究体育运动这一社会文化现象的不同层次和不同侧面,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人文社会学科及方法论学科在体育科研中的运用,不仅强化了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理论和认识能力,而且提高了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起点和科研水平,扩展了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5]。
当前,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9个重点研究领域:体育与经济、社会发展关系、体育事业改革与发展战略、实施全民健身计划的理论与实践、实施奥运争光计划的理论与实践、发展体育产业的理论与实践、体育管理体制改革、体育法制建设、奥林匹克研究、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的基本理论与学科体系。
1.4跨学科、多学科的交叉研究鲜明,分支学科纷纷创立随着我国体育实践的内容、形式及运行机制的演进,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边界在不断扩展,与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人类学、历史学、管理学、传播学及计算机科学及其分支学科的结合日益密切,呈现出鲜明的学科交叉特点[6]。据统计,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体育学立项研究中,跨学科研究比重约占立项总数的37%,多学科研究比重约占立项总数的65%,广泛涉及到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人口学、民族学、生态学、行为学、人类学等,学科渗透与交叉的研究趋势明显[7]。
随着当代科学既高度分化又高度综合趋势的日益明朗,以及体育运动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原有的体育理论框架结构显得狭小而又陈旧,已容纳不下现代体育社会科学知识体系,一大批体育人文社会科学分支学科,如体育经济学、体育社会学、社会体育学、体育法学、体育伦理学、体育人类学、休闲体育学、体育文化学等便以强劲的势头出现。
1.5借鉴国外成果促进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科的发展我国在引进外国体育人文社会领域著作方面成绩显著, 2003年由和君创业闻洁工作室组织力量翻译,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体育产业MBA经典译丛",包括《体育经济学》、《体育管理学》、《体育营销学》、《体育运动管理》、《体育财务管理》、《体育传播学》、《运动心理学》和《体育社会学》。2002年由成都体育学院郝勤主持翻译,华夏出版社出版了美国的《体育新闻报道》。翻译引进的其他书籍还有国际体育科学和教育理事会的《体育科学指南》、《国际体育管理》、《体育教育的组织与管理》,《体育管理的基础和应用》,《国际体育管理》、《体育管理理论与实践》[6]。这些国外成果的引进对我国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能否跻身国际学术前沿具有重大的推动作用。
1.6应用性研究趋势明显根据邓小平同志“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的指示,多年来,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多集中于体育实践中提出的新问题和新领域,在体育应用研究上如体育发展战略的研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体育的特征以及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体育发展道路的研究、体育体制改革的研究、体育法制化的研究、体育经济问题与市场开发研究、体育经济政策的研究、体育社会化研究、体育产业化研究、北京奥运会组织管理及运行机制研究、群众体育管理体制与运行机制研究、竞技体育可持续发展研究等方面取得了较大进展和成就,这种状况鲜明地体现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和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的课题指南和立项上。
2005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体育学课题指南中指出:“近几年,体育学研究视野明显拓宽,研究方法有所改进,选题针对性逐步加强。应用对策性研究,特别是与奥林匹克运动和经济社会发展相关的课题数量增加……”
2006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体育学课题指南中指出:“本年度课题……要重点把握当前我国体育改革与发展中的热点难点问题及事关体育稳步、健康、协调发展的关键性问题,提出具有实际应用价值和可操作性的理论观点和对策建议。”
2003年和2004年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指南中指出:“紧密围绕我国体育事业发展面临的新的形势和任务,对体育改革与发展中的重大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开展研究。”
2005年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指南中指出:“研究内容要着重研究体育工作中的重点、难点、热点问题,为我国体育事业的发展服务。”
2006年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课题指南中指出:“以体育事业发展中的重大理论和实际问题为主攻方向,兼顾体育社会科学基础研究和学科建设,着力推出高水平的体育社会科学研究成果。”
此外,从2005年开始,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体育学课题指南中设置了应用对策性研究,近三年所占比重为37.0%(表1)。
在课题立项上,这一趋势表现的更为突出。在最近10年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体育学立项中,应用研究型课题占总立项数的43.9%(表2)。这说明,10年来体育学基金课题非常重视应用研究。
2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中所面临的问题
2.1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基础理论薄弱由于现实的需要,体育人文社会学在名义上已成一门二级学科,在体育科学体系中确立了自己的学科地位,但作为实体性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在现实中还没有建立起来。虽然我们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基础理论进行过一些探讨,但到目前为止,对于新学科形成的一些标志性构成要素如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概念体系、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范畴、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范围、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性质、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功能、专门的成体系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方法、严谨的合乎逻辑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知识结构和学科内容还不清楚。此外,体育人文社会学包含了哪些理论?目前研究者还没有提炼出来。整体而言,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基础理论还比较薄弱,许多领域尚处于引进相关学科及借鉴国外理论研究成果的阶段,还没有形成我们自己的理论体系。
2.2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学科体系还没有形成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体系不能脱离现代科学体系结构及其分类的发展实状,不能脱离体育科学体系结构及其分类的基本脉络,更不能脱离中国体育改革与发展的实际。脱离上述各种条件,去凭空地进行逻辑推理,或者思辨地构建起来的学科体系以及为构建体系而构建体系的思路会导致学科体系建设变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8]。
现代科学体系和当今体育科学体系以及中国体育改革与发展的实践活动,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是一个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体系。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与这一立体网状结构体系存在着对应关系,也应是一个开放的、具有发展潜力的立体网状结构体系。
有观点认为,学科体系有两个基本范畴,即“学术学科体系”和“教学的科目体系(学校学科体系)”。[8]从学科构建、传播、应用与更新的过程看,特别是从学术研究与学校教育的关系看,“学术学科体系”和“教学的科目体系(学校学科体系)”两者之间又是相互联系、彼此互补,相辅相成的。为了回应体育实践与改革激发的新问题与新课题,除了在“学术学科”建设方面的任务外,还有人才培养及教学需要提出的“学校学科”建设的任务。初创阶段的“学科”建设往往是“学术学科”与“学校学科”两者并重的。
另有观点认为,学科体系是体系结构和结构体系的有机体[9]。所谓体系结构,指的是由哪些理论知识单元构成,以及这些理论知识单元如何按照一定的层次结构和逻辑结构组成统一的整体。其结构特点,就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严密的而不是任意的优化组合。所谓结构体系,指的是有哪些部门和分支学科,这些部门和分支又如何相辅相成,既相互独立,又相互配合,以共同构成学科的整体。前者是研究理论构成及其构成方式问题,后者是研究学科的分支构成及其相互关系问题。两者的和谐统一,就组成了一个层次分明、逻辑严密、结构完整、门类齐全的有机体,即学科体系。
依据以上观点,我们再去考察中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时发现,目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体系还是一个划分为两个不同学科研究领域(即体育人文学科研究领域和体育社会学科研究领域)的平面性结构;还只是一个“学术学科体系”,缺少学术学科体系;还只是一个结构体系,缺少体系结构。因此,体育人文社会学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层次分明、逻辑严密、结构完整、门类齐全的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学科体系。
2.3分支学科发展不均衡在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分支学科中,有发展较快的学科,如体育社会学、体育经济学;有需要提升的学科,如体育法学、体育伦理学;有需要扶植的学科,如体育人类学、体育娱乐休闲理论;有需要实现突破性进展的学科,如体育史;有后继乏人和理论难以创新的学科,如体育美学;有需要摆脱母学科教条的枷锁,求得新生的学科,如体育哲学[10],这种学科发展中的不均衡性特征,在总体上制约了我国体育人文社会科学的进一步发展。
2.4研究整合程度不高体育现象扩大化、复杂化与当代中国体育面临的社会问题的综合性特征,以及信息量迅速增长的趋势,使得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需要借助和吸收众多学科的理论与方法,以及跨学科、交叉学科人员,进行综合研究和协同攻关。任何某一个人、单一学科角度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都将存在其局限性,完整理论的形成依赖于学科交叉、联合攻关。然而,在目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单兵作战多,互不配合,联合攻关少现象十分严重。另外,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重复研究问题也不容忽视。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总体实力。
3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的对策
3.1加强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本体理论研究学科的本体理论是指学科自身的理论。它是通过阐明学科的定义与定位,学科研究的目的、任务、对象、领域和范畴,学科的学科基础、知识体系、研究方法、发展历史,以及它的价值观、方法论等内容回答这门学科“是什么”的理论。因此,它是一门学科发展的基础理论和导向理论,同时也是一门学科成熟的重要标志。
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至今已经成为包含十几门已经成熟和接近成熟的学科,及数十门正在发育成长的新兴学科。但三级学科的发展与成熟并不意味着二级学科的真正建立。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近十年来,随着体育实践中层出不穷的具体问题的出现,学者们把主要研究精力放在了应用对策性问题的探讨上,而对体育人文社会学这一二级学科缺乏全景式、整体性的深度思索,缺乏纵深的学理性分析,具有开创性和前瞻性的学科研究成果偏少,以至于体育人文社会学几乎成为“空架子”。这种忽视学科本体理论研究的倾向极大地阻碍了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的发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的边缘化命运。因此,加强体育人文社会学本体理论研究已经成为现阶段体育人文社会学走出困境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根据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现状来看,当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本体理论研究应在两个方面实现突破。一是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理论体系。主要包括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定位、研究任务、研究对象、研究领域、研究范畴、研究的基本内容和研究方法等。二是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体系。主要包括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类别划分及其科学性、学科分支构成及其相互关系。
3.2营造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自1997年“体育人文社会学”作为一个新的二级学科名称被正式提出来,时至今日,虽然国内有部分学者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科理论如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概念、学科性质等进行过探讨,但就总体而言,从学科角度对体育人文社会学进行研究的学者太少,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远远没有形成。
实践证明,任何一个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派和理论,无不是在长期激烈的相互论争、相互批判中确立和发展起来的。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的发展也必须走勇于批判、民主论争、互相学习、互相借鉴、互相促进之路,而这条路是以浓厚的学科研究和探讨氛围为前提的。
营造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首先要建设好学科研究的队伍。在全国要形成以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带头人为龙头的结构合理的学科梯队,形成若干以体育人文社会学学术带头人为排头兵的学术梯队和创新团队。其次,要本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围绕着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中的热点、难点问题,经常性地展开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的学术活动,鼓励体育人文社会学工作者解放思想、相互论争、相互批判、自我扬弃。再次,以课题、项目招标等形式,鼓励跨学科、交叉学科的人员组成学术团队进行合作研究和联合攻关。最后,建立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优秀成果奖励制度。对在体育人文社会学学科研究中涌现出来的优秀创新成果,对其团队、集体、个人要给予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奖励。
3.3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指的是形成一种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的研究精神,这种精神可能近乎一种宗教般的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热爱与虔诚,有些时候可能还是一种书呆子气,没有功利色彩,纯净透明。在当前学术研究浮躁和日益功利性的背景下,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自觉意识水平必定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起到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
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首先要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的创造能力。这是由体育人文社会学作为一门新的二级学科的内在规定性决定的。其次,要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不断超越的能力。因为只有研究者具备了不断超越自我、超越现实的能力,才能不断引发和引导人们对未来美好体育社会图景的观念建构和实际创造,使体育人文社会学在人的需要的被满足与人的能力的不断发展中互促互动中呈现出一种积极主动的态势,有着一种自觉地趋于更高目标的倾向,促使体育人文社会在历史的积累和革新中不断创造和不断超越。再次,要提高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批判与反思能力。一方面,体育人文社会学的观念建构,作为一种求新性和创造性的认识活动和社会实践活动,在历史活动中表现出双向性和内在交织性的特征,决定着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理论的流变性和相对性,要求它随体育实践的发展而不断修正和完善自己。另一方面,体育人文社会学是一门复杂性的科学,对同一体育人文社会现象的认识,不同的研究者可能有不同的观点,因此,同时出现多种理论和观点是完全可能的,并且有些理论与观点可能是相对立的。因此,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需要研究者具备批判与反思能力。
3.4借助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及其成果发展体育人文社会学在现代社会,各门具体科学愈益呈现出汇流之势。不仅存在着从自然科学奔向人文社会科学的潮流,而且也存在着人文社会科学奔向自然科学的潮流,这两股潮流已经汇合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强大潮流。这种现象的出现主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由现实的多样性和世界物质的统一性决定的。另一方面是由于人、自然与社会在当代大实践中更为紧密地联为有机整体,使科学知识的内部整体显著增强。“科学的这种内在联系,使每一类科学的进步在某些领域有赖于另一方的进步,科学比通常所认为的更像一个统一的整体”。[11]由此看来,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也应寻求自然科学的支持。
首先,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要勇于运用自然科学的实证研究方法。因为无论是自然现象,还是人文社会现象,它们都有量的规定性。体育人类社会生活中存在着大量的资料,它们反映了体育人文社会现象中复杂的数量关系和结构,只有掌握了这些资料并运用数学、统计学等学科的方法加以分析,才可能对体育人文社会现象进行深入的研究。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只有以大量数量资料为依据,才能真正从传统的定性研究转向定量研究,使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从而使这门科学获得更加完备的科学形态,使人们对体育人文社会现象的认识能够更加精确。
其次,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要善于运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如果抛开以人类为中心的狭隘思维方式,就会发现人类社会也是一种自然。现代自然科学早已证实,自然界中的蚁群、狮群、猴群都有它们自己的社会结构、长幼尊卑,有明确的社会分工。为什么研究人类社会属于社会科学,而研究蚁类、猴类社会却属于自然科学?[12]因此,从此层面上看,自然科学的部分研究成果也可运用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事实也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模糊数学、灰色理论、仿真技术、生态学理论、生物进化理论、工程学理论等已成功地运用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中,并引发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飞跃式发展。
3.5实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与体育实践的一体化体育人文社会学理论是对体育实践的反映,体育实践的性质、其开展规模的大小、深入程度的高低必然影响、制约和规定着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的水平、程度、形式和结构。体育人文社会学理论只有在体育实践中才能得到说明、理解和规定。同时,体育人文社会学理论也指导体育实践、规范体育实践。体育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迫切呼唤着体育人文社会学的进步,而体育人文社会学也正是在解释和解决当代人类在体育实践中面临的重要困难和问题的过程中走上科学舞台的。因此,从此层面上看,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应与体育实践高度融合,走一体化之路。
首先,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要紧紧植根于体育实践活动,以体育实践中出现的热点、难点和急需解决的问题作为重要的研究任务。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应走向具体的体育实践,以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密切关注体育实践的进程,主动与具体的体育实践主体进行交流、沟通,并通过实际考察去认识体育实践的真实面目,了解体育实践主体的真实需要,从而确定研究课题。此外,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应主动创造条件,建立与体育实践主体的科技联合攻关、服务关系,从而使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更有针对性和实效性。
其次,体育实务部门要支持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近年来,虽然体育实务部门认识到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重要作用,并采取了一些措施去寻求体育人文社会学工作者的支持。但就总体而言,仍然有部分体育实务部门对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工作者及其成果存在认识上的偏差,甚至轻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学术研究和研究人员,以至于遇到难题不与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交流或开展合作研究,而是自己研究、自我解决。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与体育实践的脱节,阻碍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深入发展。诚然,在当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队伍中存在些喜欢生造理论者,但同时也有一大部分渴望获得体育实务部门支持和帮助的业务好、能力强的务实者。为此,体育实务部门应改变一些传统的观念和认识,为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者提供信息、资料、课题条件和合作研究的机会与平台,从而实现双赢甚至多赢。
再次,建立健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转化的机制。体育实践是检验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的唯一标准。当前的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随着体育实践的发展,学术成果层出不穷,但却存在着向体育实践领域转化不够的问题。而这一问题进而又阻碍了体育人文社会学的进一步发展。从目前看,影响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领域转化的因素主要有各体育实践主体工作目标与研究成果向实践领域转化目标不统一、科研人员和体育管理部门对研究成果向实践领域转化的动力不足、对科研人员实施的科研成果向实践领域转化的激励不够、各体育实践主体信息沟通不够。为此,当务之急,建立健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转化机制应从完善成果转化的目标机制、动力机制、激励机制和信息保障机制入手。
4结论
1) 近10年来,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发展迅速,研究领域和研究范围持续扩大,研究成果丰硕。学科建设取得较大进展,分支学科纷纷创立,学科雏形基本形成。
2) 近10年来,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表现出跨学科、多学科的交叉研究鲜明、借鉴国外成果促进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和应用性研究趋势明显的特征。
3) 当前,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存在着学科基础理论薄弱、分支学科发展不均衡、研究整合程度不高以及多层次、多序列、多形式的立体网状结构学科体系还没有形成等问题。
4)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应加强本体理论研究,现阶段应在理论体系和学科体系的构建上实现突破。
5)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应培养研究主体的自觉意识,提高研究主体的创造能力、不断超越的能力和批判与反思能力。
6)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应注意营造学科研究的浓厚氛围,并借助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及其成果开展研究。
7) 我国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发展要紧紧植根于体育实践活动中,体育实务部门要支持体育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同时要建立健全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成果向体育实践转化的机制,最终实现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与体育实践的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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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当作科学来研究
恩格斯在1874年对德国社会人提出:“特别是领袖们有责任越来越透彻地理解种种理论问题,越来越多地摆脱那些属于旧世界观的传统言辞的影响,而时时刻刻地注意到:社会主义自从成为科学以来,就要求人们把它当作科学看待,就是说,要求人们去研究它。”(《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版,第2卷,第636页)恩格斯强调了两点,一是领袖们要透彻地理解理论问题,二是要把社会主义当作科学来研究。这个要求今天仍然有现实的指导意义。
从思想和理论的来源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来自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原理和原则在当代中国的运用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科学社会主义,应把它当作科学来研究。
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当作科学来研究,首先要以科学的态度对待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马克思和恩格斯一再说,他们提供的是一般原理,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要随时随地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不能机械照搬;他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不能停滞。过去,存在过教条式地理解科学社会主义的问题,也存在过将一些错误观点附加到科学社会主义上去的情况。这些,都不是科学态度。我们要引以为戒。
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当作科学来研究,还要清醒地研究基本国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是切合中国实际的社会主义理论,扎根于当代中国大地。这是这个理论科学性的重要方面。因此,要重视研究国情。对我们的基本国情,我们已经作出了我国正处在并将长期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科学判断,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一个变化较快的历史进程。这就需要不断研究国情,掌握在某一发展阶段的特点。十七大报告概括了我国发展的一系列阶段性特征,这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在新世纪新阶段的具体表现。由于我国的经济政治文化发展很不平衡,因此,需要在总体肯定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前提下,研究各个地区的发展程度和特点。
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当作科学来研究,更重要的,是要大胆进行理论创新,使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适应现时代的要求。正如邓小平所说,“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列宁同样也不能承担责任为他去世以后五十年、一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邓小平文集》第3卷,第291页)这就要求社会主义实践者遵循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认识规律,科学总结社会主义的实践经验,上升到理论。理论创新是艰苦的科学工作。多年的经验说明,既要大胆创新,又要勇于接受实践的检验。不但要有政治勇气和理论勇气,还要有科学勇气。
二,借鉴构建邓小平理论科学体系的经验
如何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体系?
当年,对于邓小平理论的科学体系,曾有各种不同的见解。有人认为,应以邓小平理论的基本观点构成体系,有人认为,应以理论层次构成体系,有人认为,应以理论板块构成体系,也有人认为,应以理论范畴构成体系。这样的平等探讨和争鸣,很有好处,可以相互比较。这也体现了学术发展的客观规律。在学术问题上,是不可能一锤定音的。
当年构建邓小平理论科学体系、编写各种版本的“邓小平理论概论”的成功经验,今天可以借鉴。
党的十五大以后,各地编写了不少属于“邓小平理论概论”性质的著作,具有代表性的是以下三本:
(一)《邓小平理论基本问题》,中共中央党校编写,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1年12月出版。本书从总体上阐述邓小平理论的历史地位、指导意义、科学体系和基本内容,是中央党校的教科书。全书共十四章,前面有长篇“绪论”,最后有“结束语”。这是中央党校编写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问题》、《思想基本问题》、《邓小平理论基本问题》(即“三基本”)系列教材中的一本,而且是主要的一本。这套教材是在同志的重视和支持下编写的。以后,中央组织部决定将这套教材作为全党干部学习的基本教材,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二)《邓小平理论概论》,国防大学训练部组编,国防大学出版社1999年3月出版。这本书是在国防大学校首长直接指导下撰写的,全书共十五章,前面有“绪论”。这本书是军队的中、高级干部深入学习邓小平理论的参考教材。
(三)《邓小平理论概论》,教育部社科司组织撰写,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7月出版。全书共十三章。编者说明,这本书是为适应高等学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课的需要而编写的,是高等学校文科教材。
以上三本著作,在理论体系的构建上基本一致,都是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主题,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为前导,以什么是社会主义和怎样建设社会主义为主线,以基本观点构建体系,体现了基本路线、基本纲领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总体布局。这说明,对邓小平理论的科学体系,大家有高度的共识。
以上三本著作,又各有自己的特定对象和适用范围。中央党校的《邓小平理论基本问题》,是以领导干部为对象的。国防大学编写的《邓小平理论概论》,是以军队的中、高级干部为对象。教育部的《邓小平理论概论》,则以大学生为对象。所以在内容和分量上,又有所差别(教育部的《邓小平理论概论》不到30万字)。这样做,是客观的需要。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邓小平理论是基础。邓小平理论的体系框架,也可以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框架。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体系框架和主要内容
邓小平的理论思维逻辑是,首先提出,要解放思想。进而提出,在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上也要解放思想。他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不能得到成功;提出走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在此基础上,他从理论上、路线上、战略上回答了在中国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如何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的一系列基本问题,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内在逻辑和科学体系,基本上也是这样。
贯彻十七大精神,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体系,不是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理论简单相加。而是要站在十七大的认识高度和理论高度,依据这个理论的内在逻辑,以邓小平理论的体系为基础,将三者贯通,提炼出若干相互联系的基本观点。
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体系,需要集思广益,大家共同努力,需要平等探讨和争鸣。以下是我自己的看法。
我以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有以下十七个相互联系的基本理论观点。
1,思想路线论。在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的基础上,邓小平针对思想僵化半僵化状态,提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他强调,只有解放思想,才能实事求是地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十七大提出继续解放思想,也是为了更好地贯彻思想路线,解决现实存在的各种问题。思想路线是基本建设,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体系中,处于领先的地位。
2,社会主义本质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突破了传统社会主义只讲社会主义特征的框子,提出了社会主义本质的新概念。邓小平概括了社会主义的本质。邓小平以后,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不断深化。
3,初级阶段论。这是对基本国情的科学概括。十七大概括我国发展的阶段性特征,是基本国情在新世纪新阶段的具体表现。
4,科学发展论。选择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是为了更快地发展中国。科学发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基本要求。
5,改革开放论。改革开放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招,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抉择,是一场新的伟大革命,是历史新时期最鲜明的特点。
6,市场经济论。以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作为改革的目标模式,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造。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重要内容。
7,民主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民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目标。民主与法制不可分开。民主要制度化、法律化,要依法治国。
8,文化论。当今时代,文化越来越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文化建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重要方面。
9,社会论。社会建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方面,也是一个新课题。
10,文明论。社会主义要建设高度的文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但要建设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还要建设生态文明,要坚持走文明发展道路。
11,社会和谐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新概念,也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基本要求,应当从社会主义本质的高度理解社会和谐。
12,国防和军队建设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中,国防和军队建设占有重要地位,应从国家安全和发展战略全局的高度,认识和处理富国和强军的统一。
13,“一国两制”论。“一国两制”是重要的中国特色。
14,和平发展道路论。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变革大调整之中,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中国将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
15,政治路线论。政治路线是基本理论的凝练。基本理论只有凝练为路线,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指导作用。对基本路线的论述,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部分还应当包括对基本纲领和发展战略、总体布局的论述。
中图分类号: G4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749(2013)02-0009-06
学科是知识体系和认知方式,担负着创新知识、培育人才、传播文化和指导实践的重要职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作为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总结社会实践认知成果的知识门类,为现实实践提供了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对于当代中国的发展进步具有思想认识的基础性意义。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性成就出发,总结、概括、提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探索的理论认识成果,把“中国实践”、“中国经验”、“中国模式”、“中国道路”上升到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科学认知层面,形成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逻辑表达方式和学术话语体系,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的重大现实任务和时代课题。
一、揭示“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质
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结合起来,从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的探索、经验、成就出发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成果引领实践、推动发展,开创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是当代中国发展进步的基本经验和根本成就。同志在党的十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又根据时代条件赋予其鲜明的中国特色,以全新的视野深化了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系统回答了在中国这样人口多底子薄的东方大国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这一论述,揭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本质,揭示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本质特征。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就,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实践成果,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在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本质上,在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上,还存在不同的认识。有人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与资本主义的经济生产方式的结合,把现实生活中还存在的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和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归结为市场经济的体制,实际上是仍然把市场经济视为资本主义的经济活动方式;有人对社会主义本质的理解还没有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意义上把握,而是简单地从单一的所有制的形式和劳动分配制度上理解,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内涵认识不深把握不准;有人对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民主发展道路认识不深,习惯于用西方政治民主的运作方式来判断现代民主政治的发展,如此等等。这些问题的关键,在于用什么样的理论思维范式和学术话语体系来解读当代中国的发展经验和建设成就。同志在党的十报告中,全面总结建党90多年来、建国60多年来、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社会主义探索和建设的基本经验,强调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立足中国基本国情,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建设富强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1]这是我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的总的认识,是我们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当展的总依据。
马克思在论述自己的唯物主义原则时指出:从前一切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主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2]。从“现实的实践”和“现实的人”出发,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创立和发展的鲜明特征,也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的根本立足点和出发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就是要从这个立足点出发揭示出新的实践所蕴含的时代特征和历史发展规律,揭示出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质的当代意蕴,回应时代问题,指导现实实践。从现实实践出发而不是从别的什么出发来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探索和发展的基本经验,在于升华现实实践的感性认识、揭示现实实践的科学本质、把握现实实践的时代精神,描绘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图景。因此,学科建设第一位的任务,就是总结好、概括好、提炼好时代精神和理论原则,使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成果的抽象和表达更富有时代特征和中国特色。目前,在学术研究和学科建设上,还存在三种值得注意的倾向:一是“封闭僵化”地对待马克思主义原理原则,要么把一切本本奉为经典、见不得理论或实践上的雷池之越,要么对曾经的理论认识、实践模式一味进行所谓的“继承或坚持”,看不到时代的新发展和人民的新期待;寄希望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提供一切答案,把本来的科学信仰变成了僵化的“条条框框”,在封闭化、教条化中彻底窒息了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创造力和感召力。二是“改旗易帜”彻底地否定马克思主义,或者把社会主义运动一时的挫折和低谷夸大,武断地宣称“社会主义失败论”;或者把马克思主义与时代特征、实践问题做简单对比,完全无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品格、真理本质,大肆地鼓吹“马克思主义过时论”;用西方社会的思维范式和话语体系思考、评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入为主地简单划线,坚持“凡是西方和资产阶级的都是对的,凡是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都是错的、有问题的”的评价原则和态度,从不反思这种理论上的“霸权主义”和“中心论”,在信守“洋教条”中窒息了新的实践基础上的学术探索和理论创新。三是把民主社会主义伪装、修正和鼓吹成所谓“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正宗”的社会主义,既不顾及其实践中暴露出的重大问题和面临困境的现实状况,更不承认这一思潮在基本原则上对马克思主义的彻底背离;不仅混淆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本质和理论发展的实际进程,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影响了人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科学定位、准确理解以及理论创新成果的科学认知。值得注意的是,在全球化语境中,伴随着改革开放进程,包括、极端个人主义、实用主义、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等各种非(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混淆和冲击着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侵蚀和消解着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世界观方法论;不仅给我国的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建设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和负面后果,同样也极大地影响着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正确理解和科学认同。
上述种种倾向存在的根源,从思想认识上看,在于缺乏立足于“中国实践”的独立性思考,在于缺乏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理性而又智慧的认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创见,不简单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和原理的当代运用问题,而是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一时代性问题的探索和回答。马克思说:“凡是民族作为民族所做的事情,都是他们为人类社会而做的事情。”[3]不能仅仅从中国社会发展来认识和总结当今中国的发展变化,而要从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视野来认识和总结中国探索和中国经验;不能仅仅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论述来描述中国经验,而要从马克思主义的整个思想理论体系和学术指向、学术目的、学术追求上来概括总结中国实践。
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马克思主义是指导当代中国和当今世界经济社会发展的科学理论,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实现全体民众的共同富裕和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目的;二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原则既是世界的也是民族的,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赋予马克思主义的民族特色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态度和方法;三是马克思主义既是理论的也是实践的,抽象的理论逻辑表达与鲜活的现实生活内涵,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原则的存在方式,立足现实实践、解答时代问题、总结实践经验、提炼思想内涵、创新理论认知,马克思主义才能充满生机活力。实践证明,坚持从现实实践出发而不是从抽象的理论原则或者是别的什么出发,是总体上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态度和方法,是事关马克思主义根本地位和当代价值、关系到社会主义改革发展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目前,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和学术创新,还明显落后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发展和时代的要求,还没有完全形成中国特色的学术话语体系、实现学科建设的时代性中国化。全面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经验和伟大成就,构建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术话语体系和学科理论体系,才能更好地发挥马克思主义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理论支持和指导作用。
二、总结“中国形态”的科学社会主义原则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质的体现,集中体现为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在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运用、丰富、发展。受西方社会思潮和“苏联模式”的影响,一些人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本质还存在着一定的模糊认识和错误理解:有的认为,科学社会主义一直把“公有制、计划经济和按劳分配”等作为其根本的理论特征,在剧变和社会主义改革实践中上述理论被证明完全是错误的,科学社会主义的实践只能走向“失败”;有的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之间的传承性和自身的理论品质值得怀疑,这既表现在它对后者的“变异性”,源流关系难以说清,更表现在它与当代资本主义之间的“相似性”,根本界限难以划清;有的认为,科学社会主义从来只是一种“空想”和“乌托邦”,其科学性、真理性是让人怀疑的;有人把民主社会主义或者以新自由主义为代表的资本主义,认定为解决中国发展问题、指引当代中国发展的“新思维、新道路”。种种错误认识的出现,有理论认识层面的原因,即对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理解和认识存在教条主义的倾向,只固守概念性的原则而不知理论内涵和科学本质;也有思维方式方面的原因,即不能透过现象认识本质,找不到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遭受挫折的根本症结所在,是用僵化的思维方式看待始终处于变化发展着的世界;还有意识形态的原因,即从来都是彻底否定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从不以科学精神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质,完全漠视社会主义在实践中取得的重大成就。
科学社会主义是在深刻揭示人类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矛盾运动规律基础上,对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揭示,对未来社会发展过程、发展方向、一般特征的科学预测。马克思、恩格斯在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两大发现基础上,实现了人类思想史上“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伟大革命。在《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哥达纲领批判》、《反杜林论》等著作中,他们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中揭示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从资本主义私有制同社会化大生产的矛盾运动和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阶级对立中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得出了“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科学结论。作为取代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未来理想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恩格斯在描述它与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区别时,提出了未来社会的若干基本特征:其一,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组织生产。“同现存制度的具有决定意义的差别当然在于,在实行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制(先是国家的)基础上组织生产。”[4]其二,对社会生产进行有计划的指导和调节。“社会一旦占有生产资料并且以直接社会化的形式把它们应用于生产,每一个人的劳动,无论其特殊的有用性质是如何不同,从一开始就直接成为社会劳动……各种消费品的效用(它们被相互衡量并和制造它们所必需的劳动量相比较)最后决定这一计划。”[5]其三,劳动者个人消费品的分配实行等量劳动领取等量产品的按劳分配原则。社会产品“一部分重新用着生产资料”,“另一部分则作为生活资料由联合体成员消费”,“仅仅为了同商品生产进行比较,我们假定,每个生产者在生活资料中得到的份额是由他的劳动时间决定的。”[6]其四,在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消灭剥削、消灭阶级,实现共同富裕。“对于我们来说,问题不在于改变私有制,而只在于消灭私有制,不在于掩盖阶级对立,而在于消灭阶级,不在于改良现存社会,而且在于建立新社会。”[7]其五,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和无产阶级的统治。“无产阶级在反对有产阶级联合力量的斗争中,只有把自身组织成为与有产阶级建立的一切旧政党不同的、相对独立的政党,才能作为一个阶级来行动。”[8]其六,最终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代替那存在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9]等等,这些构成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
建立在唯物史观基础上的科学社会主义原则,为各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提供了总的方向。我们党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原则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不仅完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任务,确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更在改革开放实践中逐渐探索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发展模式和光明前景。从发展脉络上看,从马克思列宁主义到思想,从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再到科学发展观,无不鲜明地体现了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发展脉络和实践进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把经典理论、发展性理论和最新成果高度整合后逐渐形成的科学理论体系。从传承关系上看,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方法和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始终是我们推进理论创新和事业发展的科学指南,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实现了继承和发展的辩证统一,例如: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既坚持了公有制,又解决了以往单一公有制不适应形势发展需要的突出问题;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劳动分配的新特点、新要求;创造性地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把单一的、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转变为政府宏观调控与市场资源配置的结合与互补,而市场优势与党和政府宏观调控、坚强领导的统一恰恰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成为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和特点的集中体现。正如同志所指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辩证统一,是根植于中国大地、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展进步要求的科学社会主义。”[10]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体系的形成和不断完善,使中国走出了一条不同于前苏联、东欧“模式”的社会主义道路,使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在当代中国焕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这些年,有人把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探索和成功概括为“中国模式”,引发了国内外学术界对“中国模式”的讨论。如果排除外国政要学者在“中国模式”论说中政治立场上的偏见和强烈的政治情感色彩,而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基础上探讨“中国模式”,“事实上早在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就一再地提到中国模式,强调各国都要独立思考,以寻找适合自己实际情况的发展模式,此种意义上的中国模式无非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独立思考,反复探索所找到的适合中国具体情况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无非就是为实现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战略目标所作抉择、所走道路、所用方法”[11]。概括地说,所谓“中国模式”,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经验和理论总结。它的核心概念,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它的科学本质,就是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成果。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第一次比较系统地回答了在中国这样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如何发展和发展社会主义的一系列基本问题。它用新的思想观点,丰富和发展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开辟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新道路、新局面,把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认识提高到新的水平。同志在党的十报告中明确指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必须坚持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必须坚持推进改革开放,必须坚持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必须坚持走共同富裕道路,必须坚持促进社会和谐,必须坚持和平发展,必须坚持党的领导。这八个“必须坚持”是我们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取得的宝贵经验,是独具特色的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当代运用和丰富发展。我们不能仅仅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工作指导上来理解和把握这“八个必须”,要深刻揭示出其中蕴含的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科学社会主义的社会理想和原则制度,通过深入细致的学术研究凝练新内涵、创设新理论,形成当代中国形态的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使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有其丰富的理论内涵和科学的学术思想。
三、坚持会通与融合的学术方式
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的目的是揭示马克思主义理论逻辑与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相结合的内在规律,呈现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运用发展的学科知识体系、认知方式和思维成果,回答和解决中国问题和时代问题,使民族的理论思维达到时代的高度。近年来,我国的思想理论界提出了“理论自觉”、“理论自信”问题,学术界也提出了学术自觉、学术自信、学术自尊的呼吁。多年来,我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一直是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的前提下阐释马克思主义理论,这是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地位的需要,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术研究方式、中国话语体系的马克思主义言说方式,或者说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理论呈现方式并没有很好地体现。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必须坚守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是我们观察、分析、解决现实问题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而立足中国实践解答中国问题是构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根本出发点。马克思说:“在将来某个特定的时刻应该做些什么,应该马上做些什么,这当然完全取决于人们将不得不在其中活动的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12]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特定的历史环境”出发,构建中国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体系,学术上的要求是在现实实践基础上通过各种学术资源的会通与融合,深化“三大规律”即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揭示和阐发。
对“三大规律”的认识,是马克思主义在当今时代的理论诉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创新和理论探索,集中起来可以概括为深化了“三大规律”的认识,形成了中国特色的理论成果。目前,学术理论界对“三大规律”的揭示和阐发,主要的思维路径和话语体系是三个:一是工作指导式话语。从领导人的讲话和会议文件出发而不是从实践的理论逻辑出发,把工作部署、实践要求、政策制度作为理论观点,把问题的表现形态作为思维的逻辑向度,把说明意义和要求当作理论阐述,缺乏思维抽象、逻辑分析。比如,在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时,直接用“改革开放”、“解放思想”等实践语言作为逻辑概念,只是从工作指导的层面说明现实实践活动的目标、任务、动力、条件和政策主张,而不是从学理层面思考改革开放和解放思想的理论意蕴、思考现实实践的内在矛盾运动。许多论说,基本上是政策解读式的、文本宣讲式的,看不出实践智慧和理论智慧,理论研究停留在政策宣传层面。二是经典阐释式话语。应用式地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观点和论断,用经典论述解读现实实践,把实践看作是经典论述的理论呈现方式,只重视科学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而忽视实践对理论的基础作用,用经典论述的理论深刻性代替现实实践的思维创造性,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术指向变成了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话解说中国实践的过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不是单纯地运用马克思主义来解决某一件具体的事情,那种运用式的理解也很难通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境界。”[13]这种研究方式,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表象化思考,既没有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作出理论本质和时代价值的理解,也没有对中国实际作出时代特征、实践特征的深刻认识和真切领悟,甚至丢弃或背离了经典论述的深邃思想。三是西方对应式话语。从西方学者的思维向度和理论逻辑出发,把西方的学术话语体系作为自己的思维路径,用西式概念言说中国实践,用西方的学术成果剪裁中国实际,重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而轻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研究,照搬西方的学术评价体系和教学科研模式,使学术研究失去丰厚的土壤和坚实的基础,失去学术自我、学术自尊。比如,说到“民主”就是西方国家的民主,而不是去研究思考社会主义民主的实现方式;说到“市场经济”就是新自由主义的市场经济,而不是去研究思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本质。上述工作层面、经典层面的理论研究不能揭示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对“三大规律”认识的深化,西方话语的研究更不能表达“三大规律”的认识成果。
在现实实践基础上通过各种学术资源的会通与融合深化“三大规律”的研究,主要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思想理论、中国传统文化的学术理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术理论资源的会通与融合。这种会通与融合,体现在学科建设的学术理念上,应当建构当代中国的学术文明,实现民族的、当代的学术自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创造性运用,使当代中国发生了跨越时代的历史性变革和进步。唯物史观、科学社会主义原则,是当代中国发展进步的理论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体体现了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科学社会主义走向。学科是知识的生产方式,学科的知识体系是人类共有的知识体系。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既要突出中国特色、满足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需要,又要具有世界的共享性、回应全人类的共同关注。学术上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只有更多地融合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学术元素,体现出中华民族的学术传统和理论品质,才能在世界意义上构建出中国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知识体系。我国已经是世界上的第二大经济体,实施“文化强国”战略,内在要求学术自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建构是实现世界意义上的学术自强的重要方式。这种会通与融合,体现在学科建设的学术内涵上,应当构建当代中国的学术概念体系,呈现出民族的、当代的理性思维成果。如果说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思维体现为“实践精神”,西方学术思想更具有“科学精神”,中国传统学术思想更具有“人文精神”,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指导的三者的会通与融合,应当是这三种精神的会通与融合。三者各有自己的研究范式和概念体系,我国的学术发展也或弱或强地经历了三者学术话语体系的转换和融通。先是中国传统学术概念被马克思主义所取代,后是改革开放之后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出现了明显的西方学者的话语体系。构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话语体系,要形成自己的研究范式,创建自己的概念和范畴体系,坚持用自己的、民族的、当代的话语总结实践经验、概括时代精神,绝不能用西方的思维和话语言说中国的事情。形成当代中国的学术概念体系,也是中国形态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成熟的标志。这种会通与融合,体现在学科建设的学术目的上,应当构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理论逻辑,呈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逻辑表达方式。我们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深化了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这种“深化”的“认识”体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理论体系的形成和制度体系的不断完善上。然而,它的核心概念是什么?它是通过什么样的概念来表达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它有哪些概念和范畴是具有世界普遍意义的?道路、理论、制度之间有什么样的理论逻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如何实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逻辑与中国社会发展的实践逻辑辩证统一的等等,诸如此类问题,都是学科建设应当回答和解决的问题。学理性地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仅仅从面临的问题入手是不够的,而是要把问题上升为时代的话题、世界的议题,从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揭示本质、探求规律,才能找到思维的方位、问题的原点和认识的基点,进而实现学术创见。
探索和揭示规律是学科建设的核心追求,也是其科学性、规范性和实践指导性根本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揭示是多维度、多层面的,比如在经济领域,我们探索实践农业承包制、经济特区、乡镇企业、价格双轨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和体制、新农合、城镇化、新型工业化、自主创新体制等等;在政治领域,我们探索实践了协商民主、有序政治参与、依法治国与依德治国相结合、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政党、中国特色反腐倡廉道路、服务型政府等等;在文化领域,我们探索实践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社会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三贴近”文学艺术创作原则、文化走出去战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公民道德建设工程、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等等;在社会建设领域,我们探索实践改善民生工程、和谐社会建设、教育公平机制、要素分配制度,建设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的社会管理体制,建设政府主导、覆盖城乡、可持续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建设政社分开、权责明确、依法自治的现代社会组织体制,建设源头治理、动态管理、应急处置相结合的社会管理机制等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五位一体”的总布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化建设目标、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等,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提供了丰富、鲜活的学术素材。同时,当今世界经济全球化深入推进,人口问题、资源能源问题、生态环境问题等发展难题日益凸显,尤其是2008年以来,世界性金融危机特别是欧债危机,使世界各国经济社会发展出现了路径选择和道路模式选择的新反思。人类历史处在发展变动的十字路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探索进一步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中国模式”所含的“科学发展”、“以人为本”、“生态文明”、“和谐世界”等正在作为一种文化价值观被更多的人所认可和实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世界历史价值正在显现。可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当代中国社会实践中所凝练和表达的规律性认识,始终处在探讨世界问题的多元主体对话中,这为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提供了时代的机遇。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只有立足中国实践、抓住人类历史发展脉络、解答中国和世界的问题,努力在提炼思想、创新概念、提出命题、建构体系方面形成面向实践、面向世界、揭示规律的学术理论话语体系,才能建设好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才能面向世界和这个时代独立发出中国人的马克思主义“声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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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1002-7408(2017)05-0097-05
2016年5月17日,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发表讲话时指出,当前面对世界范围内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异常激烈的形势,“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增强文化软实力、提高我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迫切需要哲学社会科学更好发挥作用”。[1]217这一重要论断为我们从发展繁荣哲学社会科学的视角来认识如何促进文化强国建设战略目标的实现提供了基本遵循。一般来说,哲学社会科学涵盖哲学学科、社会学科及诸多交叉学科门类。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程度既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标识,也是继续推动文化强国建设的重要条件。那么,哲学社会科学的文化价值是什么?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促进文化强国建设中存在哪些问题?从哪些方面入手提出解决之道才能为我国文化强国建设提供来自哲学社会科学的支撑?揭橥二者的内在机理,回答好这些问题既是哲学社会科学自身发展繁荣的需要,也是建设文化强国绕不开的话题。
一、哲学社会科学对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价值
1.影响文化内在结构。文化反映的是人与世界在相处中通过观念与实践活动所创造出来的物质和精神成果的综合,其内容是活动方式与活动成果的辩证统一。
由于人的活动具有广泛性和层次性,由此形成的文化要素,以及各要素在文化结构中的地位和功能也各不相同。文化是一个包含多层次、多方面内容的母体。文化母体常常包括纷繁复杂的子体。对其进行相对性划分,约有三个层次。第一层由各种“文物”构成,主要有文化的“实物”和以物化形态表现出来的“物”。比如说哲学社会科学著作、文学艺术作品和人工改造物等都属这一层次。第二层由制度、规范等构成,主要包括以一定的思想观点为内核创制而形成的条例、规范等等。第三层由思想、意识、观念等构成,其中最主要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价值观念,一个是思维方式。这些层次和要素在人类实践过程中经过长期的演变并按一定的逻辑关系形成了特殊的文化结构。文化结构本质上来说是一种耗散结构和动态系统。其中处于核心层次的是思想、意识、观念等以及由此反映出来的世界观、方法论和价值观。人们所具有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思维方式是人们在创造文化的实践活动中形成的,“同时又作为文化的核心给创造文化的实践活动以指导和制约”。[2]这样一种世界观、价值观和思维方式的学科形态就是哲学社会科学,在文化的整个结构中处于核心地位,是整个文化体系中最发达的部门。哲学社会科学的本质规定、发展程度左右着文化内在结构的变动轨迹和稳定与否。
在文化强国建设中,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关键部门。可以说,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变化和演进趋势直接影响着当代中国文化内在结构的健全与平衡。
2.引导文化发展理想。从根本上讲,文化是“人化”。但是,由于精神文化更能反映出人的本质,也更为持久、广泛地影响人类生活,因此,人们在谈到文化时,又常常专指精神文化。精神文化反映的是人的精神活动及其结果,其内容十分多样复杂。人们通过对这样一些相互交织的精神现象进行分析、总结、凝练、提升,就会形成相应的学科,如哲学、伦理学、宗教学、社会学、文艺学等等。这些学科以人的主体性为出发点,体现的是人的价值立场和价值追求,反映的是人对自身、社会乃至自然之间关系的看法。其中哲学是对其它各门具体学科的“再抽象”“再结构”和“再表达”,各门具体学科在丰富哲学的同时又受哲学的影响和指导。所以在整个哲学社会科学中,哲学的意义更为深刻和本质。哲学社会科学中蕴含的哲理、学术精神对于文化发展理想的引导最为强劲。法国著名哲学家阿尔贝特?施韦泽把这样一种影响称之为哲学对文化理想的论证力和导引力。他说,“哲学必须告诉我们,我们必须为我们的文化建基其上的理想而斗争。”[3]依施韦泽之见,一种称职的哲学必须担负起努力论证文化理想的内在价值和真理,激活文化理想的活力,并引导人们主动关注文化理想问题的责任。也就是说,一个国家的哲学社会科学,特别是蕴含在其中的哲学思想越发达,越能引导文化发展理想,越能促使人们关注文化发展的未来走向,文化进步的可能空间就越大。实际上,早在施韦泽从哲学层面来分析文化兴盛衰败缘由之前,马克思就预见性地对哲学在凝聚文化灵魂、引导文化理想中的作用做出过深刻的说明。马克思认为真正的哲学常常通过内容与形容与现实世界发生交互作用。当哲学化为“面对世界的一般哲学时”,哲学就逐步变成“文化的活的灵魂”,进而实现哲学世界化、世界哲学化的境界。[4]
可见,哲学社会科学之所以能够影响文化发展方向、塑造文化理想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任何一个时代,它所倡导和建设的文化必然要以这个时代所形成的哲学社会科学为内核,因为哲学社会科学往往是这个时代的声音的“扩音器”,体现着这个时代的思想精华。
3.牵制文化软实力的强弱。“软实力”概念由美国学者约瑟夫?奈提出并且在世界各国哲学社会科学界产生了广泛影响。约瑟夫?奈?J为在信息技术高度发展的条件下,一个国家的实力不仅仅包括资源、经济、军事和科技等硬实力,而且包括利用文化、价值观、外交政策等无形资源影响其他国家的能力即软实力。约瑟夫?奈所说的软实力实质上是一个国家构筑和引导一种情势从而谋求和实现本国利益的能力。[5]与约瑟夫?奈所讲的“软实力”不同,中国语域中所讲的“软实力”是被改造和创新而生成的“文化软实力”。它不是基于运用权谋在国际竞争中追逐的征服他国文化及价值取向的强制力、影响力和趋同力,而是当代中国先进文化建设所形成的“文化国力”。其基本内涵包括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的保障水平,社会文化生活的丰富程度,人民精神风貌的表现形态,也体现为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因其良好品格所产生的对他国“非强制性”认同的内在吸引力。[6]
哲学社会科学是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继而推动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精神力量。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是一个国家文化软实力“核心圈”的主要方面,其发展水平牵制着文化软实力的强弱。梁启超曾把学术思想对于一个国家的文化价值比作精神?τ谌说囊庖澹?并强调,“欲觇其国文野强弱之程度如何,必于学术思想焉求之”。[7]在今天看来,这一观点即是强调哲学社会科学的文化软实力价值。回顾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历程和文化建设成就之间的关联,可以说明哲学社会科学对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影响。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我国哲学社会科学迎来了繁荣发展的春天,国家相继组织开展了一批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程。这些典型的研究成果,如历经15年艰辛努力所编成的74卷《中国大百科全书》, 汇聚近1400多名学者的研究心血、完成共计92卷3220万字的国家清史纂修工程,研究梳理出了首部详尽记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的150卷《当代中国》等重要著作的出版发行,[8]在不同的领域接续和传承了中华文明,弘扬了民族精神,推动了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为我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奠定了重要基础。
概言之,哲学社会科学是社会发展进步的精神源泉,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关键构成。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水平和繁荣程度,是一个民族综合素质和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和突出标志。
二、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引领文化强国建设中存在的突出问题
1.马克思主义局部削弱倾向干扰文化发展方向。近年来,随着党和国家对意识形态工作,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在哲学社会科学中指导地位的高度重视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取得的伟大成就愈加突出,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接受马克思主义指导的自觉性越来越高,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和教学研究处于历史最好时期。以高校为例,据教育部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全国高校共设立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博士点37个,硕士点176个,二级学科博士点和硕士点600多个。尽管如此,马克思主义在局部削弱的倾向仍然存在。对此,一针见血地指出,在对待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问题上,哲学社会科学界的主流认识是清醒的,态度是坚定的,基本面是好的。但是也要看到马克思主义在部分领域被边缘化、空泛化、标签化,在一些学科中“失语”、教材中“失踪”、论坛上“失声”的不良现象依然存在。[1]10
马克思主义的“失语”问题从学科建设的角度来看,表现为一些学科研究疏离了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分析我国国情。在对待国外理论和方法时不加分析,盲目追捧,并以此为圭臬来评判学科研究和建设水平的高低。从学者的研究选题来看,一些学者的研究忽视当代中国实践,对国家社会发展中的重大问题有意回避,理论研究的成效难以与实践创新要求相一致。从研究理路来看,部分研究者热衷于所谓“纯学术”,对党和国家中心工作、重大决策部署、重要社会热点难点问题、国内外思想理论动态反应迟缓。这样一些问题造成马克思主义在一些学科中逐渐“失语”。马克思主义的“失踪”问题反映在一些高校的专业教学中,主要是马克思主义的课程数量远远少于围绕西方理论开设的课程数量和课时数,部分高校教师迷信西方原版教材或中文译本,拒绝使用马克思主义学者编著的教材。这是造成马克思主义失踪的最主要原因。马克思主义失声的问题体现在科研成果的发表中,一些期刊偏爱用西方理论范畴研究的成果,对于用马克思主义指导研究的成果则较少采用;在一些论坛上,基于西方理论范型分析我国现状的成果不断涌现,而坚持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来透视现实问题的声音则越来越少。[9]此外,一些所谓的马克思主义学者用“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引起的对马克思主义的误读也是不容忽视的问题。这样一些错误做法造成了“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在学科中“失语”、教材中“失踪”和论坛上的“失声”也就不难解释了。
在我国文化建设中,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不容质疑,理所当然的是文化发展理想和方向的指南针。马克思主义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被局部削弱的倾向,必然严重干扰我国文化发展方向。
2.对当代中国问题深掘不够削弱文化建设根基。科学的进步总是从问题开始的,没有对问题的发现、深掘,科学就会原地踏步,陷入停顿的境地。所以,历来科学家都非常重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德国伟大科学家爱因斯坦曾说,在科学研究中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同等重要,甚至可以说提出问题更为重要,因为提出新问题离不开人的创造性的想象力,而解决问题则不过是长期训练中形成的一种技能。控制论的创始人、美国数学家维纳也说如果我们没有提出正确的问题,那么就永远也不可能获得对问题的正确答案。英国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甚至说从问题到问题的不断进步是科学演进的一般逻辑。马克思在《集权问题》一文中更加深刻地指出时代问题和哲学问题总是交互重叠的,哲学研究的难点在于找到“真问题”,他强调,“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10]因为如果哲学社会科学所提出的问题是符合“现实的问题”,那么就一定能够找到答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探索历史发展规律,不过是用新问题来回答和解决老问题的螺旋式上升过程。可见,善于抓住和解答“真问题”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的重要性。
毋庸置疑,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深入研究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不断推进理论和实践创新,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支撑和实践引导,促进了先进文化建设。比如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夕,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围绕真理标准问题进行大讨论,阐明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基本原理,为我们党重新确立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做了理论准备。改革开放初期,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积极研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问题,为党的十三大顺利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基本路线和方针政策提供了学理依据。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哲学社会科学界围绕计划和市场的关系展开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价值规律、调控方式等重大理论问题进行了论证,为最终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和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奠立了理论基础。此外,在推进社会主义民主、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等方面,哲学社会科学界都发挥了应有的舆论先导、思想准备、理论创新和智力支撑的作用。
当前,在“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下,贯彻落实“五大发展理念”,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程中问题更多、更复杂。《2014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报告》显示,2013年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拐点,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L速度在连续几年高于GDP增速之后,跌落到了GDP增速之下,这给扩大国内消费和完成到2020年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标增加了难度。与此同时,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2013年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2亿人,人口红利将逐渐进入收缩时期。此外,环境群体性事件多发,各类安全事件影响社会稳定等也是不得不重视的问题。[11]面对新问题和新挑战,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明显存在理论储备不够、能力不足、针对性不强等状况。具体表现为“四多四少”,即低水平重复的研究多,短平快的研究多,单一学科视角的研究多,寓于书斋的研究多;相对来说,能有效推动理论和实践创新的研究少,对中长期重大问题的研究少,跨学科综合的研究少,基于调研的有针对性的研究少。这种不良状况的根源在于一些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者常常游荡于文字之上,飘离与问题之外,哲学社会科学在部分人眼中成了文字游戏的简单道具。这些突出问题削弱了哲学社会科学自身发展的底座,如果发展下去,会使文化建设失去生命之源、现实之基。
3.创新能力不足、创新成果较少消减文化进步动力。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讲话时用“三个不是”来表达当代中国社会变革激烈性。他认为从文化创造上讲,当代中国文化不是简单延续我国传统文化的母版;从指导思想上讲,中国模式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从实践道路上讲,中国道路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不可能找到现成的教科书。[1]21这样一个大变革、大跨越、大发展时代对于哲学社会科学立足实践,在发展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的要求更高。
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能力是一个国家理论思维能力、精神状态和文明程度的重要标识,是一个国家文化取得长足进步的“动力源”。那么,当前人们对于哲学社会科学的创新能力与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能力之间的关系有何看法?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创新能力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呢?调查显示,对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能力看法,55.1%的受访者认为“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能力”非常重要。对于创新意愿、创新努力、创新能力、创新结果的调查中,54.0%的受访者对个体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意愿表示认可;然而,只有44.9%的受访者对个体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努力表示认可,35.4%的受访者对其创新能力表示认可,对其创新成效表示认可的受访者则仅占26.2%。以上选项在团队研究情况的调查中显示,63.2%的受访者对团队的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意愿持肯定评价,而创新能力、创新举措、创新成效的肯定评价比例依次为45.7%,44.8%,36.1%。[12]持肯定态度的评价比例从“创新意愿”到“创新努力”、“创新能力”和“创新成效”逐步降低,折射出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界创新意愿强劲而创新成效仍不容乐观的现实状况。
由此可见,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发展的过程中还严重地存在着创新能力不足的问题,由此造成哲学社会科学重大理论创新成果较少、服务重大现实问题的表现不佳等恶性循环。这将严重消解文化进步动力,阻碍哲学社会科学引领文化强国建设作用的充分发挥。
三、哲学社会科学引领文化强国建设的实现路径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文心雕龙?时序》)这里的“文”原指文学,如果将其引申为哲学社会科学,那么足以说明哲学社会科学的文化与社会功能。针对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引领文化强国建设战略目标中存在的问题,寻绎实现路径,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1.在加强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中增强文化引导力。哲学社会科学对于文化理想的塑造发挥着重要作用,其中的指导思想对于文化引导力起着决定性作用。恩格斯在《旧序。论辩证法》中说到,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这里的理论思维指的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基本观点和基本方法。恩格斯认为这一理论思维在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中率先问世,到《资本论》出版以后日渐成熟,并超越国界,在一切有无产者和无畏的科学理论家的国家里受到了重视和拥护。列宁在《关于无产阶级文化》一文中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性和科学性做了进一步说明。他说,历史事实特别是《共产党宣言》发表之后,世界各国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历程和取得的成果雄辩地证明了“只有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才正确地反映了革命无产阶级的利益、观点和文化”。[13] 可以说,马克思主义以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达到了历史以来最高的思想境域,是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根本指导思想。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都必须坚持。如果动摇了这一根本指导思想,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事业就会偏离航线,陷入迷途。
在文化强国建设的背景下,在我国哲学社会科学领域加强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进而增强文化引导力的必要性更加突出。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完备而严密的科学理论体系。列宁认为,马克思学说之所以堪称完备而严密,就在于这样一种完整、科学、代表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世界观绝不同任何迷信、任何反动势力、任何为资产阶级压迫所作的辩护相妥协。[14]它以科学性为底色彻底揭示了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是人们探索历史发展之迷中“最伟大的认识工具”和推动社会进步“最有力的思想武器”。在一定意义上来说,马克思主义甚至就是“社会科学的同义词”。[15]在人类发展史上,马克思主义所产生的巨大动能至今没有哪一种思想理论体系可以企及。另一方面,坚持马克思主义是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特色。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讲话时指出,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是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区别于其他哲学社会科学的根本标志”。[1]8正所谓“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在我国,坚持马克思主义才能纠偏和遏制各种错误言论,为文化强国建设确定正确方向。不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社会科学就会在诸多纷乱的社会思潮中丧失灵魂,最终无法实现自身价值,文化强国建设也会无所依据。
说到底,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推动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中增强文化的引导力,核心在于解决好哲学社会科学为什么人这一根本问题。因为文化最终是“人化”,为什么人的问题直接关系着文化引导力的深层课题。凡是在学术史上产生重大影响的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无不是立足当时人民需要,回答和解决人们在社会实践中面临的重大问题,与时代问题交融互动中而创成的。“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孟子?梁惠王下》)为谁著书、为谁立说始终是哲学社会科学绕不开的价值选项。可以说,为利益集团发声还是为绝大多数人服务,不仅事关研究者个人的价值取向,还是一个严肃的学术导向和重大的文化立场问题。个别学者援引马克斯?韦伯在其著作《社会科学方法论》中所谓的“价值中立”原则来鼓吹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应当做到“价值中立”,试图抹杀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人民性”毫无根据。事实上,马克斯?韦伯本人并没有否定哲学社会科学的价值性特点。他明确地提出,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研究对象的选择,以及这种研究试图深入探究的“因果之网”的广度和深度,是由在这个时期占支配地位的“价值观”所决定的。[16]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人民是国家的真正主人。维护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党和国家所有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哲学社会科学事业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一部分,要做出与其地位相匹配的贡献,就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研究导向。[1]12-13这是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具有吸引力、感染力、影响力和生命力的基本前提,也是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必然要求。
2.在回应社会关切回答中国问题中增强文化吸引力。哲学社会科学只有在回应社会关切、回答中国问题中才能开掘自身厚度,为增强文化吸引力创造条件。马克思曾经鲜明地指出,以往一切哲学都在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意思是说要在回应社会关切,解决社会问题中,哲学社会科学才能获得内生动力。在《第179号的社论》中,马克思更加深刻地指出,真正的哲学反映的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17]哲学社会科学如果脱离时代要求,不能洞察时代变局中的问题,不能为时声,那么哲学社会科学在形式和内容上都不可能找到本然存在的方式,不可能完全的表达自己,也绝不可能得到人民大众的认可。换句话说,哲学社会科学只有深耕时代田园,抓住时代问题,才能在解答问题中获得养分。毛泽东同志也指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目的就在于“为着有效的指导实践,改造世界”。[18]针对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问题意识不突出的情况指出,如果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不与时代同步,不对问题涉入,那么哲学社会科学寻绎历史脉络,探究发展规律,推动理论创新的价值就不可能实现。[1]14事实上,古今中外,在哲学社会科学上凡有成就者,无不扎根实践,回应社会关切,回答时代问题。
当前,从国际来看,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相互叠加,世界经济在后危机时代进入大调整、大变革时期,全球治理体系“再平衡”困难重重。从国内来看,“新常态”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大逻辑,经济结构需要优化升级,发展方式急需大力转变,发展动力面临全面转换,经济增长下行压力不断加大。与此同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要求不断改善民生、增进人民福祉、精准扶贫任务繁重,人民群众对小康生活充满期许。学术乃天下公器。面对这样的国际国内形势,如果不把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为作为哲学社会科学的主攻方向,哲学社会科学事业就会因为错过与现实问题相交融的历史契机而失去发展的空间。因此,哲学社会科学界应当主动做到“不采华名,不兴伪事”(《申鉴?俗嫌》),坚持深入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出现的重大问题,围绕中心,服务大局,贡献力量。
就当下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而论,要不断努力探索“新常态”下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深入研究和回答“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中贯彻落实“五大发展理念”中产生的新挑战和新问题,不断提升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能力。这是新时期党和人民赋予哲学社会科学的崇高使命,也是哲学社会科学繁荣发展的内在需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应该与急功近利的实用主义划清界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哲学社会科学可以脱离现实。只有这样,哲学社会科学才能在回应社会关切、回答中国问题中累积自身厚度增强文化吸引力。
3.在培育??新能力打造创新成果中增强文化影响力。当代中国在经济社会建设高速发展并已经取得突出成就的同时,提升文化影响力成为需要补齐的主要短板。哲学社会科学创新能力和创新成果既是文化影响力的象征,又是负载价值观、话语体系、思想理论从而增强文化影响力的重要载体。
在《中国社会学史新编》一书中我们提出,综合学派是中国早期社会学的正统,综合学派的社会学探索代表了中国早期社会学理论研究的最高成就,其影响甚至延续到中国社会学恢复与重建以后。孙本文先生是早期中国社会学综合学派的集大成者,如果从他1916年在北大哲学门学习社会学课程算起,他在解放前的33年时间里对中国社会学理论体系的探讨逐步深入,代表着中国早期社会学理论研究的最高成就。孙本文以“社会行为”为起点,在构建理论体系的方法论方面有所创新。一些人认为,孙本文深受美国社会心理学传统的影响,过于强调文化和心理因素的作用,他以“社会行为”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具有明显的心理学派的倾向。实际上我以为这种观点值得商榷,如果从社会学方法论角度来考虑的话可以会有一些新的认识。
作为一种工具理论,社会学方法论主要是探讨与学科体系和基本假设有关的一般原理问题,即指导社会研究的原则、逻辑基础以及学科的研究程序和研究方法等,一定的社会学理论背后都有其构建的方法论基础。我们以为,无论是早期强调文化因素,还是后来强调社会心理因素,都只是孙本文进行社会学研究的一个逻辑起点,其目标并不是简单地围绕当代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行为概念徘徊不前,而是想借由社会行为这一切入点来展现他对社会整体的认识,来构架他的整个社会学理论体系。
具体理由有三:其一,孙本文认为,社会学是一门普通性的综合学科。孙本文借鉴孔德等人的科学分类法,把科学划分为物质科学、生物科学与社会科学。他又把社会科学分为普通的与特殊的两类,认为社会学研究社会的共通现象与共同原理,所以是一种普通的科学。既然社会学是研究普通和共通现象的,那么它的研究对象就不会局限于当代意义上的社会行为层面。其二,孙本文所讲的“社会行为”实际上是对社会整体的一种统称,比我们今天社会学所说的社会行为概念的范围宽泛得多。孙本文认为,所谓社会行为,就是人与人之间所表现的相互关联的行为,即社会生活和社会现象中所表现出的共通现象和共同规律。③实际上也确是这样,孙本文在研究过程中不仅仅是探讨当代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行为,他“重视文化,同时也重视心理因素,而且亦不蔑视其他如地境及生物因素”④,以他为代表的综合学派“要点在于认识社会的整体性及其各种因素的复杂性,并欲确立社会学的体系”。⑤其三,孙本文从社会行为角度出发,形成了完整的认识和分析社会现象的研究方法。孙本文在《社会学的观点》(1945)一文中提出,在研究社会行为的过程中,社会学者要运用多种视角来研究社会:要用社会整体的观点,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观察社会;要用社会结合的观点,把社会看成人与人的结合;要用社会有机的观点,视个人与社会是一个有机的关系;要用社会演进的观点,把社会看作是变动的而不是静止的,要用历史的发展的观点来分析社会。⑥
由上可以看出,孙本文在研究方法论上有他独到之处,他主张以全面地、动态与静态研究相结合地、综合地考察人类的社会行为。正因为如此,孙本文自认既非文化学派,也非心理学派,而“属于综合派之林。”⑦孙本文从综合的视角出发,构建起较为健全的社会学理论体系。正在上述这种方法论的基础上,孙本文以社会行为作为研究对象,在《社会学ABC》(1928)、《社会学原理》(1935)、《社会学体系发凡》(1945)等论著中,建构出了一个完整的社会学理论体系。有关这方面的内容我在以前的论著中重点进行了分析,这里不再详述。简单地说就是,孙本文从社会行为出发,提出有关社会行为的五类问题,即社会行为形成的因素(文化、心理、生理、地理等社会因素);社会行为表现的过程(远离或接近等社会过程问题);社会行为表现的机构问题(基本的或复合的社会机构问题);社会行为表现的功能(或社会控制问题);社会行为变迁的内容与方向(或社会变迁问题)。⑧从上述五类问题出发,孙本文展开了他的整个社会学理论体系,从而把当代社会学的主要研究内容都囊括在内。从今天看来,孙本文所构建的理论体系确有它的不足之处。如,在解释对社会行为的影响要素时,排斥了物质生活状况、经济地位等的影响,使得其社会学体系的理论基础较为薄弱。正因为如此,费老认为,孙本文的社会学体系,带有“用西洋传来的科学方法和已有的社会学理论去观察与分析中国现实的”的印记⑨。但从当时的历史条件来看,孙本文无论是在构建理论的方法论,还是在元理论和本理论的系统化方面都把中国社会学理论研究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
孙本文并没有完全摆脱西方社会学理论体系的束缚,但我们不应过于苛责前人,因为当时的中国社会学仍处于幼年时期,进行理论创新时可以参考的前人成果几乎是一片空白。即使到21世纪的今天,中国社会学也不敢说完全摆脱了西方社会学理论思维框架和方法论的影响。如今,我们还能看到仍然有一些社会学者为能够追踪到西方社会学的最新成果而洋洋得意,并且不顾实际地把它套用到中国的实践中,至于得出的结论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解释中国现实,对中国社会发展有多大的启示作用,则似乎不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甚至不管不问。这是一种缺乏理论自觉的重要表现。
我一直强调中国社会学者要有理论自觉:要对自身理论和他人理论进行反思;要努力创造自己的有中国风格的理论,同时要正确地对待其他各种理论,特别是外来的理论;要加强自己在理论转型中的自主能力,并取得社会学学科为适应新情况而进行的理论选择、理论创造的自主地位;中国社会学要不断进行思想解放,从西方强势社会学理论和社会理论中解放出来、正确定位自己、加强自主性。如果从理论自觉性角度来看,六七十年前孙本文的理论自觉意识之强,是当代很多社会学者所无法望其项背的。今天我们学习孙本文先生的社会学理论,不仅要学习他的理论内容,更要学习他在理论创新过程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强烈的理论自觉意识。因为理论内容总有陈旧和不适用之时,而理论自觉精神则能够帮助我们不断更新理论内容,创新理论学说。强烈的理论自觉会推动中国社会学者不断尝试对“中国经验”进行理论提升、对“传统资源”进行理论开发、对“西方学说”进行理论借鉴、对“学术话语”进行理论创新,通过“立足现实,高于现实;开发传统,超越传统;借鉴国外,跳出国外;以我为主,创造特色”,逐步推动中国社会学走向社会学世界格局的中心。
二、多方为社会学立法,对早期社会学学科发展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我们说孙本文是中国早期社会学的领军人物,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孙本文不仅仅是一个在社会学基本理论及其应用方面卓有建树的社会学家,他更是解放前推动整个中国社会学学科不断繁荣发展的核心人物。作为一门新兴的社会科学,社会学必须向国家、民众和学术界论证清楚,社会学的存在有其合法性,从而为学科发展赢得必要的空间。这种合法性辩护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方面,向其他学科展现自身元问题、基本问题和研究对象的独特之处,从而在学科竞争中逐步巩固地位,这是社会学存在合法性的理论根源;另一方面,向国家和民众说清社会学与现实社会的契合性,这是社会学存在合法性的现实根源。与社会学本理论为社会实践“立法”不同,这种合法性辩护是社会学元理论的一部分,它实际上是在为社会学“立法”,为学科的未来发展赢得新的、更为宽广的空间。在为社会学立法方面,孙本了大量工作,进一步巩固了他在中国早期社会学界难以替代的地位。界定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使社会学能够屹立于社会科学之林。孙本文以广义上的社会行为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主张社会学是对人类社会普通和共同规律的一种认识,这是它跟其他社会科学如法学、经济学、政治学区别分开的基本标准。孙本文还认为,社会心理学是社会学最重要的一个部门,它的研究对象是个人在社会中的行为,或社会中个人的行为⑩,它跟专门研究社会行为的社会学的分工非常明确,这就进一步让社会学的研究对象边界变得更加清晰。尽管对于孙本文所说的社会学研究对象,至今仍然有很多异议,但当时的社会学家大多长年埋首于具体社会问题研究,极少有人对社会学研究对象进行讨论,所以孙本文的这种通过析清研究对象来为社会学赢得发展空间的努力,说明他有很强的学科领导者胸怀,有推进学科发展的长远眼光。
促进社会学的本土化,使社会学能够独立于西方社会学而发展。孙本文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中国社会学仅仅是邯郸学步,对西方社会学亦步亦趋,那么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成为西方社会学在中国的翻版,甚至是西方利益在中国的代言人。因此,孙本文大力提倡社会学的本土化,推进中国社会学与中国社会相结合,让社会学成为真正的中国学科之一。譬如,在《当代中国社会学》一书的结束语部分,孙本文分别从理论社会学和应用社会学两个方面,详细阐述了社会学中国化要着重做的工作。如,在建立中国的理论社会学方面,要整理中国旧籍中固有的社会史料,实地研究中国社会的特性、系统编辑社会学基本用书;在建立中国的应用社会学方面,要详细研究中国社会问题、加紧探讨中国社会事业(社会工作)与社会行政、切实研究中国社会建设方案。彰显社会学的应用价值,为社会学在政府和民众中赢得合法性。孙本文非常关注和研究重大的现实社会问题,以体现社会学的应用价值。他“希望今后社会学者能根据社会学理论与本国社会事业,创建一种适合于中国社会需要的应用社会学,藉以促进国家民族的向上发展。”为此,孙本文对当时政府和民众面临的主要社会问题如人口问题、家庭问题、贫困问题都进行了深入研究,引起政府和民众的关注;其中尤其突出的是,他结合当时中国社会现实,大力提倡进行社会建设,并且对社会建设进行了深入分析研究。譬如,他在再版过11次的《社会学原理》一书中单辟“社会建设与社会指导”一节对社会建设问题进行讨论,撰写关于“社会建设”的专题文章,主持以“战后社会建设问题”为会议主题的中国社会学社年会(1943),联合中国社会学社和社会部合办《社会建设》月刊(1944)。另外,他还具体研究中国社会建设具体方案,认为社会学者应当从社会组织、社会福利、社会服务及社会运动方面,详细探讨当前及今后全国的需要,审慎拟定各种改革方案。所有这些在当时都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让政府与民众认识社会学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其中的一些观点甚至对于今天的社会建设都有较强的借鉴意义。正是因此众多中国社会学者的共同努力,中国早期社会学在世界社会学界曾经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中国被誉为“生气勃勃的社会学活动的中心”。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除了北美和西欧之外,在思想质量上,中国是“世界上最繁荣的社会学所在地”。这是国际社会学界对中国早期社会学的一种承认。1941年,国民政府确定了包括所有文理学科在内的首批30名教育部部聘教授名单,孙本文先生作为社会学界唯一的代表获此殊荣,同时获聘的文史哲学科代表还有吴宓、陈寅恪、徐悲鸿、汤用彤、冯友兰等人,这是当时的政府、学界和民众对中国社会学学科的一种承认。总之,中国早期社会学成为西欧北美之外世界社会学的第三极、在中国学术界获得一席之地,以及赢得政府和民众的承认,所有这些都为解放前中国社会学的发展赢得了巨大的空间。可以说,在为社会学立法方面,孙本文先生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三、致力推动社会发展进步,集中体现了中国社会学的学科精神
任何一个学科都有它独特的学科精神,都有它的核心理念。我一直倡导社会学要以“增促社会进步,减缩社会代价”为深层理念,就是本人对当代中国社会学学科精神的一种概括和总结。孙本文在美国先后取得了硕士、博士学位并且进行了博士后研究工作,是当时中国为数极少的学贯东西的精英,但回顾孙本文学成回国后的数十年工作经历,我们可以在孙本文身上深深地感到那一代知识分子所独有的精神气质;孙本文数十年间一直以学者身份,致力于推动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较为全面地体现了中国社会学学科精神。
报国为民精神。孙本文留洋之际,正是旧中国长期处于积贫积弱境地而无力自拔之时,所以孙本文是心怀报国为民的大志去“向西方寻求真理”的,“盖正当民族生存危疑震撼之秋,……则社会学与有责焉者矣。”瑏瑢学成后他不为西方优裕生活条件所诱惑,毅然决然地回到贫穷苦难的祖国;他一生坚持学术研究不动摇,在1952年社会学学科被取消他被迫转向其他学科后,仍然坚持研究人口问题,孜孜不倦地教书育人。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振兴中华的爱国精神,对真理的追求精神以及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都值得我们今天拿来激励和引导青年社会学学子。
关键词:科学无神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契合意义;路径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5831(2012)05-0143-05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变革、思想观念的深刻变化,多元化趋势的社会价值观对中国社会主导价值体系产生巨大的冲击。此外,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种种有神论的存在,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带来了巨大挑战,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挑战着中华民族共同精神家园的基础,严重影响了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可以认为,探究科学无神论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之间的契合,实现二者的相互促进、相互推动和相辅相成,对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从而实现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繁荣与发展,构筑中华民族的共同精神家园,实现和谐社会建设的伟大目标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科学无神论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契合
科学无神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原初形态,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化过程中的衍生形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对科学无神论的本质拓展,更是对科学无神论的理论创新。科学无神论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紧密相连,二者在许多方面紧密契合。
(一)本质内涵的契合
马克思主义科学无神论是无神论思想发展的科学形态,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无神论,
是抵制和反对宗教神学和封建迷信等种种有神论思想的有力武器。马克思主义无神论是科学批判和彻底否定鬼神迷信以及各种巫术的理论[1]。它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世界观与方法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则要求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为指导,它内在地包含着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丰富内容,如共同理想、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社会主义荣辱观等。这些都体现了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中对中国人民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的具体要求。
科学无神论属于世界观的范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提出的要求在此基础上阐述得更为具体。马克思主义,包括科学无神论在内,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理论根基,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则是对科学无神论的丰富和拓展。
(二)思想基础的契合
科学无神论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思想基础契合一致。马克思主义是它们共同的指导思想。中国共产党人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一直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贯彻始终。他们坚持在群众中深入宣传科学无神论,帮助广大群众从虚幻的世界中解脱而面对现实生活,创造美好未来。拥有科学无神论思想能够极大地释放人的独立的自我意识,充分发挥人们的主观能动性,从而有利于提高认识主体的创造能力。因此,科学无神论思想的传播,对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对国民健康、科学思想素质的提高提供了思想保障,从而对中华民族共同理想的实现具有重大意义。
(三)理论特性和品格的契合
马克思主义无神论吸收融合了自古以来无神论思想的精华,其中就包括中国传统文化。单纯教授认为,科学无神论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论渊源,中国传统文化对马克思主义科学无神论的产生、形成和发展都有贡献[2]。传统文化是决定外来文化能否被接受和顺利融合的关键,中华传统文化包含朴素的无神论思想。从荀子、王充、范缜到柳宗元、王夫之等思想家先后都表达过自己的无神论思想。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则继承了中华民族文化的精华,它以中国几千年来的政治、道德等价值文化作为其基础和依托,是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科技文化兼容并蓄的结果。应该说,科学无神论是无产阶级对以往种种无神论的批判继承,同时也是对无神论的创新和发展,其品格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一样。它是一个开放发展的体系,也是批判创新和与时俱进的体系。因此,它是真正的“科学”的无神论。事实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本身也体现了继承与发展的统一,具有时代创新性,两者的理论品质在根本上实现了契合统一。
(四)实践任务的契合
科学无神论告诉人们,如果要想取得现世幸福,挣脱现实苦难,必须要通过奋斗才能达到。共产主义是人类为之不懈努力的最终目标,它也是科学无神论的归宿。科学无神论要求并且可以帮助人们树立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坚定共产主义信念,这是科学无神论肩负的神圣的历史使命。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是中华民族追求美好未来的发展前景。理想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团结奋进的精神支撑,理想具有层次性。实现共产主义是共产党人的最高层次的理想,而中国人民现阶段的共同理想就是通过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终把中国建成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化国家。
科学无神论最终导致人类走向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则把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作为现阶段的目标,由此及彼,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
综上所述,科学无神论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之间有着相互依存的契合关系。二者之间在本质内涵、思想内容、理论特性和品格、实践任务四个方面都体现出高度的一致性,由此更有力地说明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开拓创新的本质内涵,表现了其持久的生命活力。
二、科学无神论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契合意义
〔中图分类号〕C91-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3)04-0101-07
一、中国社会学呼唤本土化
1学科建设的呼唤
社会学在中国的恢复重建,是与改革开放完全同步的。短短三十余年,社会学教学、研究机构从无到有,人才队伍迅速壮大,学科体系逐步成型,期刊、著作和学术成果在世界学术之林占有一席之地。尤其随着国家和谐社会、社会建设、社会管理的提出,社会学的学科地位也正在由过去相对次要的“潜学”变为越来越热的“显学”。
尽管中国社会学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总体看,可以说我们尚没有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社会学”。有学者指出,“中国社会学虽然阶段性地完成了学科重建的任务,但距真正意义上的学科复兴尚有不短的距离。因为学科重建之精髓不仅在于学系之建立,学刊之举办,学会之成立,著作之出版等那些有形要件,还在于一种学科知识传统之再建。在这一意义上,社会学重建的实质是‘学理’的重建。”田毅鹏:《社会学学科知识基础的重建》,《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年9月22日第B8版。的确,从学理层面看,我们的社会学无论是话语体系还是方法理论,很大程度上都只是“西方社会学”。社会学教材的主要概念、范畴、理论都照搬自西方;研究方法直至成果表述都是套用、模仿西方体例结构;语言表述流行的是西方话语体系、符号系统;而在研究成果的评价上更是以西方为标准,称之为“学术规范”。 经济学在次级学科分类及教材建设中,明确提出了“西方经济学”概念。但社会学界却极少有“西方社会学”的提法。恰好表明大家默认的社会学只有一种,那就是西方的主流社会学。难怪有社会学家在总结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学的成就与问题时,指出中国社会学存在三种“令人忧虑的倾向”,第一种便是“西方尤其美国社会学概念和方法的简单移植”。应星:《中国社会学的转型与中国社会学的复兴》,《光明日报》2008年10月21日第11版。
社会科学研究、人文研究与自然科学研究不同,具有明显的地域性。这是因为,自然世界与人类社会是不能等同的,自然现象虽然变化无常,但是现象背后的规律,则是古今如一。因此,自然科学“它是科学的普适的,是无民族无国界的。”张宇:《关于构建中国经济学体系和学术话语体系的思考》,《光明日报》2012年8月20日第1版。物质世界服从宇宙统一的规律,所以不可能有“国别物理学”的产生,不存在自然科学的“本土化”问题。人类社会的发展当然也有许多共性和普遍规律,但不同国家、民族历史、文化的不同,使得大千社会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企图把西方的理论、方法及所研究的主题,全盘移植到中国是不现实的、不科学的。社会学以解释社会现象、探求社会发展规律、维护社会和谐、推动社会进步为己任,其理论和方法的本土化是学科建设的必然要求。
2社会转型实践的呼唤
当今中国正处在社会转型期,社会结构剧变,社会矛盾高发,为社会学者提出了许多急需解释、解决的社会问题。应当说,当代中国社会学者还是普遍具有这种“问题意识”的。然而,目前我们极少看到社会学重大成果在解决现实社会问题中发挥理论指导、实践先导的作用。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建设、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等重大决策,相关理论及政策往往是由政治家们提出,社会学的功用则是跟在后面诠释、总结,提炼模式。
毫无疑问,社会学是一门应用性极强的学科,按常理说“社会”对该专业及毕业生应当有强烈的需求,然而现实是相关专业境遇极其尴尬。譬如,伴随社会建设的需要,国家民政部发文要求建设一支宏大的社会工作者队伍,教育部则短期内就在全国高校部署、设置、“培育”了一大批招收本科生和研究生的“社会工作”专业,一般是作为“社会学”一级学科下的应用型专业方向。然而,这些毕业生很快又大多成为“就业难”队伍中的一员。普遍反映“社工”专业所学内容“用不上”。这种际遇固然可以说与“体制”有关,但更多的确是学科自身的“先天不足”和“水土不服”,其照搬西方的基本框架、话语体系,与国内社区实际格格不入。
从马列主义引入中国后的境遇来看,是教条主义的照搬照套还是结合中国实际吸收消化创新,不同的态度展现截然相反的结果。与此类似,社会学的发展绝不能仅限于引入移植,而要立足中国实践,解决中国问题,尤其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期,更迫切需要社会学的本土化。
3大国地位的呼唤
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历史悠久,民族众多,国内生产总值也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可以说中国拥有世界最大且最复杂的“社会”,理应产生相应的“社会之学”。“但是,在当今世界社会学界,没有中国社会学流派,没有中国社会学思想,没有中国社会学大师。”李毅:《中国应创建世界一流社会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8月9日第4版。显然,这种状况与一个大国的地位是极其不相称的。
可以看到,中国社会学界不少专家权威“言必称西方”,评价标准也基本都是西方的,学界完全是一种弱国心态。一门学科整体上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不可能达到学术前沿,更谈不上超越。而社会学不同于其他学科,社会学的落后将很难孕育出先进的社会思想,也很大程度影响着国家软实力的发挥。
郑杭生教授认为,中国社会学的“理论自觉”是当今时代的要求,是当前形势提出的紧迫问题。“既不能看轻自己,抬高他人,也不能反过来,看高自己,看轻别人”。李潇潇:《理论自觉与中国的学术话语权——访著名社会学家郑杭生教授》,《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9月9日第5版。中国共产党十报告提出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这里的“理论自信”包括了中国特色的社会学理论。但如果没有本土化的成功,就不可能建立起社会学的理论自信。本土化就是结合当时、当地实际,结合本民族、本地区实际。从一个国家范围来看,社会学的本土化即社会学的中国化。本土化需要一定的理论准备,需要建立在对世界主流社会学的全面了解和反思基础之上。
二、西方社会学的科学传统及量化倾向
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社会学,是基于欧洲国家社会大转型时期的需求应运而生,是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产物。与此同时,社会学也是伴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诞生而诞生,这种渊源也使得社会学学科体系思想方法打上了浓厚的自然科学烙印。公认的社会学鼻祖、创始者法国人孔德(1792-1857)就把社会学看作象自然科学一样,并认为是人类认识史上“科学序列”最高级也是最后一门学科。他对科学的排序依次为:数学、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社会学。社会学创立早期,干脆就叫“社会物理学”。之后,同样是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1858-1917),以《社会学方法的准则》和《自杀论》等著作,奠定了社会学实证、定量研究的一般原则,并树立了示范样板。步入20世纪,统计科学的发展、抽样理论的创立,尤其盖洛普(1901-1984)美国舆论研究所的建立及其民意调查的成功,使得抽样问卷调查、多变量统计分析及检验技术逐渐成为社会学研究方法的标准。一代代西方社会学大师不断丰富发展着这门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体系,但贯穿始终的是逻辑实证主义传统,尽量向自然科学靠拢看齐的方法论仍然是西方社会学的主流。
“科学的”社会学必须符合科学的特性。其一曰客观。就是强调研究者独立于研究对象之外,价值中立;只做客观描述,不做价值判断;反对先入为主,“人为”干预。其二曰实证。强调其“经验科学”特性,注重社会调查、社会实验,研究结果要求可重复、可检验。其三曰逻辑。倡导精确定量,注重数据分析、数学语言表达、数学模型统计方法。“只有当社会能够用数学语言来表示时,它的各部分之间的确切关系才能得到证实。只有当资料可以通过可信的计量工具用数量加以表示时,不同研究者的研究结果才能直接地加以比较。没有量化,社会学就只能停留在印象主义的臆想和未经证实的见解,因而也就无法进行重复研究,确立因果关系和提供证实的通则”。[英]哈拉兰伯斯:《社会学基础》,孟还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第60-61页。
我国恢复重建以来的社会学,也一直十分明确地将其定位为“经验科学”。“中国社会学在恢复之初,主要是请美国社会学家来华讲学,受到美国社会学的研究风格影响较多一些。因此,30年来的中国社会学在研究风格上更具有实证研究的特点。”李强:《理论研究对于社会调查及实证研究的重要性》,《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年10月29日第7版。以自然科学为模本,在研究应用中已经形成一整套“规范”严密的研究方法。包括抽样技术、量化资料收集技术、以数理统计为基础的资料分析技术等等。确立了量化研究在中国社会学研究中的主导地位。社会学的学术规范被概括为“洋八股”:问题—文献—假设—测量—数据—方法—分析—结论。“一项研究要从问题出发,然后综述相关文献和理论、讨论各种不同观点和可能的答案,进而从中抽出假设命题;之后测量概念,收集数据,设计分析方案;最后分析数据以检验假设,并作出总结。八个部分各行其职,环环相扣。”彭玉生:《“洋八股”与社会科学规范》,《社会学研究》,2010年第2期。而计算机统计和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化时代”、“数字生活”、“数字地球”,更激发把一切纳入“数字表达”的愿望。
社会学领域这种“定量分析”的方法取得一定成功的同时,更表现出极大的局限性。其解释力、预测力很大程度上不如许多非定量的研究成果。“过度数量化”逐渐与现实脱节,使其“经世致用”功能演变为一场数字游戏。以致有人认为,与其说是“社会学”,不如说是“统计学”。我们以国外通行的五分制量表进行满意度测量,我们制定评比“幸福指数”“和谐指标”,我们去计算现代化的实现程度,甚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完成62%”的重大成果,我们的研究论文越来越精致“精确”,成果越来越与国际“接轨”。但,我们至今还没看到产生费孝通早期提出“差序结构”类似的具有解释力的宏大理论,未能有达到或超过费老的国际公认大师。
不少学者开始对追求精确定量的社会学进行反思。譬如对定量研究最常用的问卷调查方法加以“解构”,指出问卷的元假设、基本概念中存在诸多问题,问卷调查获取的数据都是被调查者面对调查员时“主体建构”的结果,而非“客观存在”的数据被发掘出来了。潘绥铭:《“主体建构”视角更应用于问卷调查》,《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6月29日第11版。社会学研究对象是微观个体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可能把人象物一样分析测量。即使是“物”的微观粒子,其运动遵循海森堡测不准原理(不确定性原理)也不可能准确测量。更何况任何社会也几乎不存在“理想化”状态,研究者无法做到完全的“价值中立”。但另一种观点认为,当前中国社会学界的研究不是过于强调量化,相反是大量研究者的浅陋,量化研究的不规范,大规模调查的不足,抽样技术问题等等。
三、质性研究方法的产生与特点
伴随“后现代”思潮兴起,西方社会科学的发展产生了“质性研究方法”(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实际上质性研究方法并非仅限于社会学领域,而是自一开始就广泛应用于教育学、心理学等不同学科。探究其起源,可以认为质性研究主要发端于三个领域:早期人类学的人种志方法;20世纪初“社会工作”兴起的个案工作小组工作实务;20世纪60年代以来对“量化”研究的“反抗”思潮。文军、蒋逸民:《质性研究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5页。
质性研究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被介绍到中国。又被翻译为定性研究、质的研究、质化研究等。其应用较早集中在社会性别研究领域,凸显女性主义方法论视角。已经形成了包括参与观察、个案研究、深度访谈、焦点(主题)小组法、民族志(人种志)方法、扎根理论、叙事研究(内容分析、口述史、音像资料)、行动研究等一整套方法体系。
正如在名称上还存在分歧,关于什么是质性研究的定义也五花八门。较多共识的是陈向明的界定:“质性研究是以研究者本人作为研究工具,在自然情境下采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对社会现象进行整体性探究,使用归纳法分析资料和形成理论,通过与被研究者的互动对其行为和意义建构获得解释性理解的一种活动。”陈向明:《质的研究方法与社会科学研究》,教育科学出版社,2002年,第12页。此定义中包含了质性研究的几个主要特点:一曰“参与性”;二曰“情境主义和整体主义”;三曰“理解原则”。
“参与性”不是简单的参加,而是打破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主客体界限,研究者本人是主要的研究工具,其个人背景以及和被研究者之间的关系对研究过程和结果的影响必须加以考虑。质性研究特别强调参与、体验,重视“相处式”调查,自进入中国后,开始阶段的许多课题都是以“参与式”“行动研究”为关键词的。这就摒弃和否定了所谓的“客观性”、“价值中立”的科学性要求。
“整体主义和情境主义”表现在注重个案、强调“过程”。主张把社会现象放在具体的历史场景和社会网络中去考察,进行深入和长期的研究。倾听,尽量不干扰“自然情境”;跟踪事物的动态发展历程而不是只关注结果;更加注重语言、文本而不是数据;以深度访谈取代一定规模的问卷调查。认为“研究过程是研究结果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部分,必须详细记载和报道”。
“理解原则”提倡“地方性知识”。研究的目的不仅仅是描述现象、探求规律,而是要解释、理解其意义。透过对文本语言语义分析、反思、多面反复归纳,挖掘话语背后的话语,从当事人的视角理解他们行为的意义和他们对事物的看法。
四、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的关系及地位
关于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的关系,主要有两种认识:对立统一关系;不同范式关系。
对立统一说。又可区分为强调区别对应和强调渗透互补的两种观点。前一观点认为,质性研究作为一种与“定量研究”、“量化研究”相对应并相区别的研究方法,各自的应用范围和侧重点不同。应当根据不同的问题、不同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条件,而选择采用质性方法还是量化方法。后一观点则认为,任何事物都是质和量的统一,社会研究必然同时包括定性和定量两个方面,不可偏废。质性研究和量化研究是相互渗透、相互补充的。两种观点都不否定质性研究,但更推崇量化研究。认为量化研究以质性研究为先导,量化研究是质性研究的高级阶段。甚至于认为质性研究是不懂量化方法、没有数学基础的研究者才会采用的初级的、简单的“定性”研究方法。
不同范式说。科学哲学家库恩1962年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提出了“范式”概念,按照库恩的定义,范式指被学术共同体奉为标准的一系列普遍性规则、方法、概念及理论。可以理解为某一科学群体在一定时期基本认同并遵循的学术基础和原则体系。
我们看到,质性研究不是一种方法,而是一个“方法群”;不是一个简单的方法群而已,而是有着自身完备的理论体系。且这一体系在方法论、认识论、本体论基础上都迥异于传统实证主义社会学。质性研究的分析方式以归纳为主;而量化分析、数学模型遵循的是演绎为主的逻辑。质性研究强调的“参与性”、“情境主义和整体主义”、“理解原则”与自然科学传统量化研究要求的客观性、实证性、逻辑性形成鲜明对比。量化研究突出的是“工具理性”,质性研究彰显的是“价值理性”。因此,质性研究和量化研究的区别绝不仅仅是方法层面的不同或研究侧重点的不同,而是根本的研究理念即世界观、价值观层面的不同,因而是范式的不同。
质性研究的地位始终只是作为“方法”,很少从“范式”视角加以探讨。有研究者干脆指“质性研究又称定性研究”。陈雯:《社会科学研究中质与量的方法选择》,《重庆社会科学》2009年第3期。其实,质性研究即使只作为一种社会学研究方法,也是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定性研究”的。因为质性方法从来不排斥定量数据分析,只不过不以此为主。但是,“定性”与“定量”,“质化研究”与“量化研究”,“质的研究”与“量的研究”,这种名称上的对偶关系表明“对立统一说”在中国社会学界占据主导地位。按中国的语法习惯听起来,“质性”的翻译名称有点别扭、不习惯,没有相对应的“量性”研究,但这一名称最终还是被中国社会学界所接受并达成共识。其实这恰好意味着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不是对应、互补的关系,而是两种不同的研究范式。
如果把质性研究仅看作方法或方法体系,显然是低估了其价值和意义。因此,笔者及研究团队主张并致力于将“质性研究方法”上升为“质性社会学”。并从2009年起连续4次每年在全国社会学年会举办“质性社会学论坛”,创办《质性社会学研究》学术期刊。
五、中国社会学早期本土化的成功探索
我们把1979年以来中国社会学学科体系的建设称之为“恢复重建”,是因为50年代社会学教学与研究被作为“资产阶级伪科学”而中断。实际上早在20世纪伊始社会学就已传入中国。严复于1903年(一说为1898年)最早翻译介绍斯宾塞的社会学著作《群学肄言》,是社会学进入中国的标志性事件。他将“社会学”译为“群学”,体现强烈的中国文化色彩,表现自觉的本土化意识。1930年2月中国社会学社成立,孙本文明确提出“把建设一种中国化的社会学”作为目标。周晓虹:《孙本文与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社会学》,《社会学研究》2012年第3期。商务印书馆2010年出版的已故社会学家吴文藻的文集,书名定为《论社会学的中国化》。可以认为,老一辈社会学家在上世纪初对于社会学中国化的自觉性要远高于80年代以来的恢复重建时期。相应地其成就也是如此。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一批留学欧美回来的中国社会学家们致力于本土社会学的探索。虽当时的规模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但可以认为,当时中国社会学家在社会学本土化、中国化方面取得的成就和影响,迄今并未超越,甚至还远未达到。“当时中国社会学在世界上的地位,比今天要高得多。可以断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除了北美和西欧,至少就其思想质量而言,中国是世界上最繁荣的社会学所在地。”④李毅:《中国应创建世界一流社会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8月9日第4版。
一般认为,20世纪初社会学传入中国后,到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社会学已经形成了三大流派:以孙本文、潘光旦、吴文藻、费孝通等为代表的学院派;以梁漱溟、晏阳初等为代表的乡村建设派;以、瞿秋白等为代表的革命派社会学。④
学院派社会学家其实还可进一步细分为孙本文代表的综合学派和吴文藻、费孝通等“燕京人类学派”。这些学术大家全部具有留学欧美或东洋的学术背景,然而他们却深具中国本土文化自觉。孙本文著作《社会学原理》《社会心理学》等代表了中国社会学的理论高度,被日本用作社会学教材。他还著有《现代中国社会问题》。潘光旦的中国家庭问题研究产生广泛的世界影响。到40年代,吴文藻、费孝通等一批中国社会学家已创造出自己的社会学概念、主题、方法和学派。如费孝通的“超稳定结构”、“差序格局”等。学院派社会学还表现出一个特征是早期“民族学、人类学、社会学不分家”现象。不仅仅当时社会学家大都有人类学或民族学的留学研究背景,还表现在往往将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设在同一教学研究机构,社会学教学中通常会开设人类学民族学课程。王建民:《与社会学结缘的中国人类学——基于20世纪前半期的学科史讨论》,《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2年第6期。
乡村建设派社会学是大知识分子到农村去、到社会最底层,脚踏实地艰苦奋斗,兴办平民教育,普及传播科学文化,试图通过改造“人”而改造农村、改造中国社会。有点类似于今天的“社会实验”“行动研究”。他们在社会学调查研究方面做出了许多贡献,《定县调查》即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具有里程碑意义,其影响与效果也具有世界性。
革命派社会学是迄今仍未得到社会学“学术共同体”承认的学派,然而却是实践社会学解决中国问题最成功的学派。其代表、瞿秋白等共产党人是革命家、政治家,还被冠以文学家等头衔,却从未被称为社会学家,在中国社会学的发展史上没有一席之地。《寻乌调查》《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等文章按今天学术论文的科学性要求远非规范,甚至“不入流”。然而其对中国社会调查剖析之深入,表述判断之准确,却是今天大多数社会学成果所难以企及的。《新民主主义论》等著作所展现的社会思想、社会理论高屋建瓴、大气磅礴。
早期中国社会学成为“中国社会科学诸学科中最早提出本土化主张并卓有成效的学科”。③应星:《中国社会的转型与中国社会学的复兴》,《光明日报》2008年10月21日第11版。中国社会学这些不同学派的一个共同特点是:知与行的统一,即立足中国实际,植根中国文化,解决中国问题。早期社会学本土化的成功,当时中国社会学在世界的地位和影响,反复证明了“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个真理。
六、早期中国社会学、恢复重建社会学
与质性社会学的比较 为什么早期社会学在中国取得巨大成功,而今天却仍处于一种落后状态?或者说,为什么老一辈社会学家在社会学传入中国的初期能够成功地本土化,而新时期恢复重建社会学却反倒渐行渐远?
对比相距半个多世纪的两个时期的中国社会学道路,“早期”社会学是从深切的人文关怀切入。20世纪上半叶,中国社会面临内忧外患、国破家亡的深重灾难,许多学者怀着强烈的责任心使命感,投身于学术救国的大潮,力求准确理解变迁中的中国社会,探索民族振兴与发展之道。“作为处于社会侵蚀、国势日衰时代的中国社会学家,寻求富国强兵之道,谋划社会制度重建之策,是他们基本的关怀。然而,从严复开始,中国早期社会学家就已意识到了比制度建设更为重要、也更为艰巨的是人心的安顿”。③
“恢复重建期”社会学则是在“科学至上”的历史背景下引入的。时值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转折,“”动乱结束,共和国百废待兴,恢复高考制度,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社会氛围下,社会学向自然科学看齐、以“科学性”为标准的学科建设就是必然的。
自然科学研究的目的是认识世界,寻求真理,把握客观规律。基于科学性要求的社会学主流意识形态认为,人类社会发展服从于“统计规律”。“尽管个体的行为各异,无法预测,总体或子群的平均值却相对稳定可靠”。周旅军:《从类型逻辑和总体逻辑理解定量社会学新范式》,《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9月6日第15版。就如单个的分子布朗运动毫无规律,但足够大量分子的运动产生温度压强可以总体测量。既然社会学目标是探寻社会规律,以统计学为主要工具,以精确量化、数理分析为特色的社会学研究占居主流就不足为奇了。
“科学的”社会学否定、排斥或至少轻视“价值理性”。然而从人文关怀切入的“早期”社会学的成功,则表明本土社会研究必须高扬“人文价值”的旗帜。这里涉及社会学的出发点和目的地,以社会为研究对象的社会学,不是简单地“追求真理”,更多的应是“寻求价值”。“不追求价值的发展是毫无疑义的”,“为发展而发展是癌细胞的意识形态”。冯务中:《提升国民幸福是社会发展的根本目标》,《新华文摘》2013年第5期。
除了时代背景和价值观念的不同外,学者的知识结构差异也是明显的。早期“学院派”社会学者多具有人类学、民族学背景,新时期社会学者主要突出了统计学训练。无论“早期”还是“新时期”,社会学都是“西学”。可以认为,恢复重建期的中国社会学基本是以西方社会学为“体”来研究、解释、解决中国问题,即“西体中用”;而早期中国社会学家尽具深厚的中国文化功底,自觉地将来自西方的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理论方法加以改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比较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恢复重建”社会学与20世纪初叶“早期”中国社会学,也可以归结为风格迥异的两种不同范式:科学主义范式和人文主义范式。前者旨在追求真理,发现社会规律;后者着重寻求价值,解释人生意义。这种对比也恰好是“量化社会学”范式和“质性社会学”范式的对比。
质性研究在西方的产生晚于中国早期社会学约半个世纪。但我们看到二者的很多相似之处,可以归结为同一范式。虽然质性研究或质性社会学无论在欧美还是在中国都尚未能进入社会学的主流,但我们看到,其内在的方法论、认识论基础暗合了中国传统思维方式,适宜于中国文化土壤,与中国早期社会学所致力的本土化社会学思想完全一致。
七、社会学中国化应取道质性研究、回归人文传统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社会学中国化的途径何在?从前面的比较可以得出结论:取道质性研究,回归人文传统。
社会学的本土化不是也不可能排斥“西学”。实际上西方社会学的发展早已超越了实证主义方法论,认识到简单定量实证分析的局限性,一方面引入借鉴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理论方法对定量研究加以完善,一方面其理论思潮经历了由实证主义—人文主义—批判主义的“进化”或演变。实证主义理论传统强调“社会事实”,追求“精确量化”、崇尚“价值中立”;人文主义理论则着眼于“理解”,强调“意义”,不避讳“价值”;批判主义理论主张和强调对现实的批判、批评、反思、修正、革命。这既可以看成是沿时间序列发展的三个阶段,也可以看成不同地理空间不同文化传统形成的三种思潮或侧重点。
质性研究有着鲜明的人文主义色彩,也兼具批判主义精神,同时不排斥实证主义方法。事实上费老生前一直在倡导社会学的人文性,主张社会学是具有科学和人文双重性格的学科。这与质性研究的理念是一致的。当前,回归人文传统具有紧迫性。质性研究可以成为社会学中国化的方向和路径,中国社会学应当在质性社会学基础上建立理论和概念体系。
社会是个体的人通过“文化”而粘合起来的集合体。社会学的中国化不是简单地用西方概念理论来研究中国问题,而是要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思维方式。有学者指出当代中国社会学是淡化、排斥文化研究的社会学,呼吁重新认识文化研究的地位和作用。“无论从中国社会学面临的紧迫任务还是从中国社会学的深入发展而言,加强文化研究都是不可回避的重大时代课题”。刘少杰:《重新认识文化研究在中国社会学中的地位——兼论孙本文对文化社会学研究的贡献与局限》,《社会科学研究》2012年第5期。
我们主张取道质性研究的本土化路径,正是因为质性研究与中国文化的契合。中国文化注重整体思维、“天人合一”,质性研究注重的“整体主义与情境主义”与此高度一致。代表中国传统文化整体、联系的思维方式最典型的是中医理论,不同于西医“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是从一对耳朵或手、足都可找到代表五脏六腑全身器官的穴位,并通过其达到治病的效果。按照严格的科学逻辑,单一个案的研究不具代表性,需要大量个案和足够多样本的数据分析才能反映客观真实。然而质性研究重视个案、依托个案,依据的正是这种“以小见大”、“一滴水可以见太阳”的整体思维。
[中图分类号] D033.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8129(2017)04-0010-13
在拙作《儒家道德与中国社会主义精神》一文中,笔者提出要将儒家道德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指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社会主义)融合起来,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础理论体系,这一理论体系可称之为儒家社会主义(或称为儒学社会主义)。使用“儒家社会主义”这一术语只是为了突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础理论的中国思想文化特色和强调科学社会主义与传统思想文化特别是儒家道德主义之间的融合,不排除使用其他更恰当的表述。“儒家社会主义”这一概念早已有人提出过,但这一概念被用来指传统儒家思想,而不是指融合儒家思想与科学社会主义的中国社会主义。需要指出的是,“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是近代才出现的概念,而且有其特定的基本含义,那就是主张建立以财产公有制或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人人平等、社会公正的理想社会。是否主张实行财产公有制或生产资料公有制,是判定一种理论是不是社会主义的基本依据。我们注意到,先秦儒家并不主张财产公有制或生产资料公有制,它虽然主张“天下为公”,然而这里所说的“公”并不是指公有制。“天下为公”字面上含有天下是公共的这种意思,但主要指的是政治上把天下传给贤者而不是传给嫡子。而且,除了“天下为公”这一表述之外,在先秦儒家经典中并未见有其他有关建立公有制的主张。因此,将“社会主义”这一帽子戴在先秦儒家头上是不能成立的,也是不严肃的。先秦儒家思想与其说是社会主义的,倒不如说是道德主义的。正是这种道德主义可以与科学社会主义融合起来,我们才可以在这种融合的基础上构建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之基础的理论体系。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其基础理论的关系
从理论上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作为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是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包括两个基本部分:一是基础理论部分;二是应用理论部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源头是马恩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而其中两个部分的构建逻辑次序应该是科学社会主义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相融合,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础理论;然后将这种基础理论应用于中国不同历史时期的实际,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应用理论。然而,实际的情r是,在改革开放前,科学社会主义并没有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因而没有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础理论,而是直接与中国不同阶段的实际相结合,形成了不同形态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应用理论。
导致这种理论构建实际情形的原因比较复杂,但其中有两个原因是主要的:一是救亡图存的民族生存压力;二是社会急剧变革时期对传统思想文化的敌视态度。
科学社会主义传入中国的时候,正值中国沦为西方列强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时期,救亡图存成为中华民族全民族面临的最紧迫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意识到中国传统思想理论无法解决中国面临的紧迫问题,因而试图从世界各国思想库中寻求能够解决中国问题的济世良方。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使一些中国知识分子意识到,马列主义是解决中国存亡问题的先进思想理论,于是致力于这种思想理论的传播,并将这种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运用它来解决中国面临的现实问题和根本问题。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没有时间考虑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要将马列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合,构建一种能解决中国存亡以及中国未来健康发展的中国理论的问题,而是直接将马列主义用来指导中国革命实践。20世纪上半叶是中国的巨变时期,北伐战争、对共产党的围剿、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几乎没有给中国共产党人留下一点冷静思考如何对待传统思想文化、是否要从传统思想文化中继承什么的问题,更不可能想到要把马列主义与传统思想文化融合起来。中国共产党人当时所关注的焦点是如何将先进的马列主义运用于中国实际,是教条的,还是结合中国实际的。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几经挫折,最终产生了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思想。但中国革命胜利后,历经一系列政治运动尤其是“”的折腾,直到实行改革开放,才先后产生了科学社会主义与新时期中国实际结合的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治国理政思想等新时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
改革开放前,中国没有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础理论,固然与当时救亡图存的严峻形势直接相关,但也与当时中国处于急剧社会变革时期的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敌视态度有直接的关系。1911年爆发的辛亥革命彻底了专制王朝,中国进入了对传统思想理论进行全面清算的时期。在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看来,中国之所以会在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之下沦入或正在沦入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国家,根子就在于当时的社会(清朝)以至秦汉以来的皇权专制主义社会所依据的思想理论,主要是先秦时期的儒家思想理论――孔孟之道。在清王朝已经被的情况下,他们将仇恨的怒火均指向了旧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理论,于是有了新文化运动,有了新文化运动的响亮口号“打倒孔家店”。在这种情况下,先进的知识分子的所思所想是如何彻底清除孔孟之道的影响,根本不可能意识到把被认为是先进的各种理论与陈腐的儒家思想理论融合起来。在所有先进知识分子中,信奉马列主义的知识分子更为激进,因为他们所信奉的思想理论被认为是针对当代许多先进知识分子认为是先进的西方自由主义建立起来的更为先进的理论。他们所追求构建的是这样一种制度,这种制度类似于比当时许多先进知识分子认为是先进的西方资本主义制度更为先进的俄国十月革命所建立的社会主义制度。于是,他们与传统思想文化决裂的情绪更激烈,态度更坚决。这种情形和态度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延续到改革开放,而在“”中达到了极致,其显著标志是“破四旧、立四新”和批林批孔运动。在这种对传统思想理论持敌视态度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考虑把被认为是最先进的马列主义与落后腐朽的儒家思想理论融合起来。
再次,是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理论基础、论证和辩护的需要。党的十提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主流价值观的核心内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尚处于建设的过程中,建设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给它提供理论支撑。这种支持至少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给它提供理论基础,也就是要使核心价值观乃至整个当代中国价值观有深厚的思想文化底蕴和丰富的思想文化内涵。核心价值观只有置于这种理论的基础之上,它才会成为丰富的、鲜活的、能与社会公众的民族文化心理对接的。二是给它提供理论论证,也就是要使核心价值观的正确性、合理性、逻辑性(自洽性)得到有说服力的阐述,使人们能够信服它,进而认同它、践行它。缺乏这种理论上的严格而充分的论证,即使采取再强力的措施对人们进行宣传、教育和灌输,一种价值观最终都不可能为社会公众所接受。三是给它提供理论辩护,也就是对在核心价值观面临各种批评、责难、反对的时候能够有效应对,使之立于不败之地。这要以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和充分而有力的理论论证为前提,没有这个前提,核心价值观是不可能得到辩护的。但是,辩护通常是它已经有了理论基础和得到了理论论证之后发生的,而且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由于时代和条件的变化,任何一种价值观都会面临种种挑战,因而需要有理论为它提供辩护,并在辩护的过程中修正和完善它。核心价值观正是在这种辩护中与时俱进的。自从党中央提出建设核心价值观以来,我们在理论建设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尚未建立能够为它提供理论基础、论证和辩护的系统理论。今天提出构建儒家社会主义理论,其重要意图之一就是要将核心价值观置于系统完整的理论滋养和保护之中。
复次,是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需要。党的十以来,党中央和特别强调弘扬优秀传统,要求对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如是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对传统文化中的思想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所形成的思想文化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文化?显然,它不会是科学社会主义,但它是以科学社会主义为指导对传统文化进行转化和发展形成的。同时,它既然是对传统文化的转化和发展,那它也就不是原来意义上的传统文化,但它又与传统文化有承继关系。因此,这种思想文化应该是一种新的思想文化形态,这种新的思想文化形态是用科学社会主义以及当代人类的先进思想文化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结果,是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底蕴的当代中国思想文化。为了突出其中国思想文化特色,我们称之为儒家社会主义。从这种意义上看,今天提出构建儒家社会主义既是对传统思想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需要,也是对当代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思想文化的必然要求。
最后,是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需要。伴随着我国的经济实力日益强大,文化强国建设和推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被提上了议事日程。2004年,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第一次明确提出“推动中华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2011年,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再次提出“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并对中华文化如何走向世界作了全面部署,从此“中华文化走向世界”上升为国家战略。当我们提出要让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时候,我们必须考虑要让什么样的中华文化走出去、什么样的中华文化才能真正走出去、什么样的中华文化走出去后能够对世界产生广泛影响这样一些问题。中华文化延绵5千多年,源远流长,其内容博大精深,丰富多彩,纷纭复杂,但从历史形态来看,中华文化可以划分为传统文化和当代文化。我们要推出中国传统文化,更要推出中国当代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是中国当代的思想文化,也是中国当代文化的精神内涵,而其中的基础理论更是当代中国文化的内核和实质,也是当代中国文化中最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内容,是当代中国文化区别于其他一切文化形态特别是当代西方文化的基本标志。在实施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中的基础理论走出去,通过它走出去增强整个中国文化的辐射力和影响力,因为这种理论才集中体现了中国对人类未来发展道路的主张和谋划,是解决当代世界面临的种种难题的“中国方案”。然而,正如前文所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础理论未完全形成。今天提出构建儒家社会主义理论,正是为了促进这种基础理论的形成,并使之成为当代世界最先进、被别的国家所重视的从而想要拿回去的思想文化。当这种理论形成的时候,中华文化才可能是其他国家最需要的文化,因而也才能够真正走向世界。
三、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础理论的可能性
前文已经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础理论是三种基本因素融合的结果,即科学社会主义、儒家道德主义和全球化时代人类的先进思想文化。在这三种基本因素中,科学社会主义和儒家道德主义又是更基本的因素,因为这两种因素规定了这种理论的基本性质:它是社会主义的,同时又是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底蕴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将这种理论形态称之为儒家社会主义。
从科学社会主义传入中国开始一直到改革开放前,科学社会主义历来被视为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理论的对立物,可以说它是被作为儒家思想理论的批判者和替代物引入中国思想文化领域和社会生活的,它与儒家思想理论似乎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经过近百年的复杂历史进程,特别是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一系列思想解放运动,我们过去的那种对传统的激烈反叛情绪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开始逐渐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传统文化并非都是糟粕,其中有许多合理的、有价值的内容,它们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体现了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寄托和价值追求,也程度不同地反映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共性和规律。当我们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传统文化的时候,我们就会考虑对传统文化中优秀内容的继承和弘扬的问题,就会想到传统文化与作为我国当代指导思想的科学社会主义的关系问题,特别是会思考有没有可能将两者融合起来以形成一种具有民族根基的中国社会主义形态的问题。如果我们认真考虑到所理解的科学社会主义是一种开放的、与时俱进的思想体系,所理解的传统文化是那种已经融入我们血脉、成为我们基因的那种原生态的(先秦的)儒家思想文化,那么,对科学社会主义与传统文化能否相融合问题的回答就是肯定的了。
在拙作《儒家道德与中国社会主义精神》中,笔者把儒家思想理论视为一种道德学说,称为儒家道德主义,并从道德的角度探讨了科学社会主义与儒家道德主义融合的必要性和可能性[1]。这里再从两种理论在性质和内容上的非对立性(相容性)、类似性和互补性三个方面对两者融合的可能性作些进一步的阐述。
两种思想理论能否融合,一个重要的前提是两种理论在性质上是否对立。一般来说,两种性质对立的理论谈不上融合,充其量只能是一种理论可以从其对立的理论中吸取一些有益的因素或借鉴它。衡量一种思想理论基本性质的主要依据有三个方面:其一,它是站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少数统治者的立场上;其二,它主张建立的社会制度是以公有制为基础,还是以私有制为基础;其三,它追求的社会理想是人人平等的公正社会,还是自由竞争的两极分化社会。
就第一个方面而言,科学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是两种完全对立的理论。科学社会主义站在全人类的立场上,主张通过解放无产阶级达到解放全人类,而自由主义实质上是站在在自由竞争中取胜的少数资产者的利益的立场之上的。科学社会主义主张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并在此基础上建立“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平等社会;而自由主义主张建立以财产私有制和市场经济制度为基础的“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自由社会。科学社会主义主张建立“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自由人联合体;而自由主义主张个人自由发展和凭实力自由竞争,而不考虑竞争必然导致的贫富两极分化。近代以来的历史事实表明,自由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彼此之间都从对方吸收了一些有益内容,但它们没有发生融合的事实,甚至也没有融合的意向,而且也许永远也不可能融合,其原因就在于它是两种水火不容的理论。
把科学社会主义与儒家道德主义加以比较,情形完全不同。它们虽然是两种性质不同的理论,但在性质上不是完全对立的。首先,科学社会主义主张现存的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全人类普遍获得解放和自由的共产主义;儒家虽然没有明确提出改变现存社会制度,但主张建立“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其次,科学社会主义主张消灭私有制,但不绝对反对市场经济;儒家虽然不主张公有制,但它也不主张私有制,当然也谈不上反对市场经济。最后,科学社会主义主张全人类解放,包含了对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的深厚感情;儒家虽然主张爱的等级差别,但也包含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人情关怀。从这些方面看,科学社会主义与先秦儒家不仅不对立,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相容的,甚至是相似的。
科学社会主义与先秦儒家的相似性突出地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两者都主张建立一种人性化、人道化、人情化的理想社会,科学社会主义将这种社会称之为共产主义社会,而儒家道德称之为“大同”社会。它们在这种社会的基础和实现路径方面的主张不同:就社会基础而言,科学社会主义主张消灭私有制,而儒家没有这样的明确主张;就实现路径而言,科学社会主义主张通过无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而儒家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如果我们将它们关于这种理想社会构建的思想进行对比,不难发现它们十分相似。这种相似主要体现在科学社会主义主张生产资料公有制,而儒家道德主义主张“天下为公”,而且,虽然它们对理想社会构想的细节不尽相同,但它们构想的理想社会都是不同时代人们都很向往的美好社会。二是两者关注的焦点都是人完善和发展的理想人格问题,即“成人”的问题。儒家道德主义重视人的道德人格完善的问题,而科学社会主义关注的焦点是人从资本的奴役下解放出来而获得全面而自由发展,因而人的完善、发展是两者的共同轴心。而且,两者都认为人的完善和发展不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程,而是自我建构或造就的结果;个人的完善和发展离不开共同体,而共同体的和谐又离不开个人的完善和发展,两者互为因果、良性互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