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教材虽然在整体结构上沿袭着以往教材的结构,但就是这个结构框架里,却融进了一些近年来的有关宗教理念的研究成果,它包括在概述中增加与宗教文化有关的一些内容,也包括在具体的作家作品的分析中增加其宗教内涵,这就使得郑先生主编的教材在这方面与以往教材相比取得了较大的突破。然而,即便是这样,此教材里的宗教理念也不是欧美文学发展过程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仅仅是对以往教材内容上的一种附加,因而,郑先生主编的教材在增加宗教理念上的缺陷是明显的,它的主要缺陷是缺乏对欧美文学中的宗教理念的系统性把握,也没有真正地深入下去挖掘欧美文学中蕴藏着的宗教内涵。这种情况我觉得在更新旧观念的基础上,利用现有的研究成果,就可以改变这种现状,从而恢复欧美文学内涵中的本来面目。
二、实际上,从整个欧美文学的发展历史来看,来源于古希腊—罗马文化的人文理念和来源于希伯来-基督教文化的宗教理念都是同等重要的精神力量,他们之间既存在着相互对立又存在着相互融合的关系,它们之间的矛盾运动构成了欧美文学发展的内在动力。
在古希腊文学中,其人文理念和宗教理念是融为一体的,古希腊宗教最富有魅力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仅仅是通过严格的宗教仪式和刻板的教规来进行宗教活动的,它是通过最富有人文色彩的文学形式来表达深厚的宗教理念和实现宗教沉思的。从文学的角度上说,古希腊文学诸样式表达的是人类童年时期的精神状态,具有纯审美的性质,古希腊文学中对世俗生活的热爱,对英雄主义行为的由衷崇尚,以及对自身命运的严峻思考,无不显示出古希腊文学关注人本的特点。从宗教的角度来说,古希腊文学表达的是从母权制向父权制的过渡过程中确立父系血缘和社会关系的宗教理念。
古希腊人确立父权制的过程,不像其他民族那样完全靠教义、宗教仪式和禁忌来强制实现的,而是通过艺术的方式,在充满审美特质的氛围中自愿去认同这种新制度和新血缘。由于古希腊人的宗教理念是一种智慧活动,因而它很快演变为哲学上的唯灵主义和怀疑主义,古希腊哲学上的唯灵主义是日后与犹太教进行融合的精神基础。而古希腊另一种人文理念由于缺乏崇高、神圣的宗教理念的支持,就逐渐退化为单纯的享乐主义。古希腊人的享乐主义在人文和宗教交织的时代还具有高贵和浪漫的性质,但到了古希腊社会后期,这种享乐主义就变成了肆无忌惮的泛滥。而古希腊社会的直接继承者--古罗马社会则把这种泛滥的享乐主义推向了极端,从而导致了古罗马社会的全面腐败和虚伪。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基督教就作为古罗马社会享乐主义的拯救者的姿态出现了。基督教虽然长期以来受到罗马帝国统治者的残酷迫害,但它肩负的使命却非常崇高。对于腐败、虚伪的罗马帝国来说,基督教最大的使命在于瓦解这个帝国的基础,以使整个帝国免于更大的堕落。而对于同样愚昧和野蛮的北方蛮族来说,基督教的救世使命在于对他们野蛮和强悍心灵的驯服和皈依。由于罗马帝国的瓦解和日尔曼人的大规模迁徙,整个欧洲社会出现了一个权力真空状态,惟有基督教不仅在原罗马帝国的土地上发展了强大的教会组织,而且在原日尔曼人的荒蛮之地也发展了自己的组织。
本文将分为四个主要部份,首先将会对本文所指的「欧美现代派文学作一个适合讨论的界定,其次再解释「接受和「转化两个概念和关系,接着再分析卞之琳诗歌的接受和转化情况,最后在他的诗歌中,选取三首作品进行具体的文本分析及讨论,务求提供一个完整的论述过程。
二、欧美现代派文学的界定
对于何谓「现代派,还是「现代主义的讨论,这是一个十分宽阔的范畴,一直以来的讨论也十分炽热。例如现代主义是一种美学倾向和精神,现代主义和创作方法跟美学有密切的关系等方面的描述。而在中国较为著名的两种意见发表人正是王宁教授和袁可嘉先生。
以时间上来说,袁可嘉先生是中国较早研究现代主义的一位学者。他在《欧美现代派文学概论》中认为,现代主义文学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一个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国际文学思潮,「是一个包括象征意义、未来主义、意象主义、表现主义、意识流和超现实主义文学六个流派的总称。[3]而就诗学来说,象征意义、表现主义和意象主义是当中具有影响力的东西。总括来说,袁可嘉对「现代主义的界定可以用「五国六主义来括概。
可是,另一位学者王宁教授却并不认同袁可嘉的说法,他认为「现代主义其实具有两种含义,即是指宽泛的现代主义创作原则,挑战传统文学理性和现实主义文学。另一种含义由他对外国的研究中所研发,例如在《现代主义:1890-1930年》一书中,已指出现代主义文学已成了一种历史现象,王宁便从中认为它的另一个含义是「作为文学运动和思潮,它应该被视为一个由诸多流派所组合成的结合体。[4]
综合而言,笔者总结上述两位学者的意见,认为现代主义有广义和狭义的意义。在狭义来说,它指一个已经发生了的文学思潮运动。在广义来说,则指一种反抗传统写实主义文学的创作原则,这一些创作原则,既有属于象征主义的,亦有属于意象主义的。笔者并不赞同它们被视为一个如袁可嘉所指的「流派的总称,因为每一种主义的文艺观未必相同,例如未来主义者具有反传统的倾向,但另外一些象征主义诗人如叶慈等却具有重视传统的一面。此外,据西方学者,认为它只是一场历史亦不能接受,因为普遍大众和学者已将「现代主义注入一种史学以外的美学讨论,不能令人容易接受。由此可见,现代主义本身极具复杂性,难以作出如科学化的解释,而笔者在本文中,综合袁可嘉和王宁的观点,作出取舍,以定一个可以讨论的框架,以广泛的现代主义来说明。
三、卞之琳诗歌的「接受和「转化关系
在文学上,所谓的「接受(reception),其实有数个方面的指涉,而现在则指一个作家如何接受另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文学作品,重点放在「接受者(即是
作家)对文本(Text)的诠释和产生出的创造性意义。而这一个意义产生的过程并非每一个接受者也会相同,它是受到接受者的「接受屏幕[5]所影响,所以同一样东西,来自不同的社会及文化背景的甲和乙所接受到的东西也会不相同。
另外,所谓的「转化(transformation),即是指一个作家在吸收另外一个作品或文学体系的影响后,从而化用在本身的文学创作上。这一种的创作在背后已有作者主观的文艺价值取向,使到被影响而创作的东西在艺术取向上和原本的东西有所分别,这正是作者经过艺术选择之下而形成的独特艺术风格。
由此可见,「接受和「转化的关系十分密切,一个作定受到某一种文艺所影响,而他会根据本身的「接受屏幕来选择接受那些东西。当他选择后,他便会将那种被选取的艺术取向融入自己本身的创作之中,并作出必要的消化变形(appropriation)[6],再创造出另外一种艺术特色出来,这一个由吸纳到再创造的过程,有助继承和发展原来的特点。
当时,西方象征主义[7]的诗歌艺术对卞之琳是产生了影响的,他亦对象征主义有所接受,并且从一个接受到转化的过程中,慢慢形成一种独特的智性诗歌风。卞之琳最初接触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时,已经对象征主义「一见如故,并谓自己的诗乃是有意仿照魏尔伦[8]。他对象征主义诗歌的钟情,一来由于他的老师梁宗岱的影响[9],但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象征主义的题材取向和艺术形式和卞之琳本身的诗歌风格取向有接合的地方,从而发挥象征主义的内在涵意丰富的特点,提炼成一种知性上的关注,深化作品内内容,达至意象和意义的配合的内在意义。
由此可见,他有意识地根据本身需要来选择接受的地方,由早期借鉴波特莱尔和魏尔伦的诗法,以至到后期向后期象征诗人如雷里瓦等人学习,再应用在他的创作上,可见他的接受是有取舍的。卞之琳避免象征主义晦涩难懂的风格,受本身文化影响,形成一种清新的文字风格,意象的选择亦避免艰深,以反映内在精神世界为标准。而在题材上,卞之琳亦将西方象征主义诗歌的智性取向有所选择和转化,把感性和理性融合,增强新诗的理趣,注入哲理性的沈思,表现一种独特的东方智慧,把西方的象征主义演化入自己的作品里,中西诗学得到融合。
因此,卞之琳的诗歌,并不如一些学者如袁可嘉所言,仅是借鉴西方象征主义诗歌,融合古化欧,其实当中是涉及一种诗歌艺术的再创造,并非全部接纳,反而,保留本身的优点,并向西方学习,形成卞诗的独特风格。否则,若如李金发般,只一味全盘接收象征主义的形式,只会得出一种失去诗味的东西出来,叫人难涩难明。
四、文本分析部份
接着,笔者将会选择三首卞之琳的著名诗作,作文品细读式的分析,从而体现他对象征主义的接受和转化,再创造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这三首作品分别是〈长途〉、〈断章〉和〈白螺壳〉[10]。选择它们的原因是因为这三首普遍可以代表卞之琳的两个创作时期的特色,由最初接受魏尔伦到最后接受瓦雷里等人的后期象征主义特色。
1.〈长途〉的尝试
〈长途〉是一首属于卞之琳早期的诗歌创作。他接受象征主义的时间大概是三十年代,而〈长途〉则写于1931年。袁可嘉认为这首诗「有意模仿魏尔伦的一首无题诗的整首各节的安排[11]。卞之琳亦指写蝉的诗句是受瓦雷里启发[12]。在内容上,诗中透过一连串意象的营造,用「旷野、「蝉声、「太阳和「杨柳等刻划一个灰色调的城市画面,从而把城市描述成一片死气沉沉,这首诗无论在主题的取向,以及艺术形式的安排,明显受当时法国前期象征主义诗歌的影子。可是就艺术有价值而言,它的成就并不高,诗作品的歧义性(ambiguity)并不高,反而较为单一。另外,整首诗的语言之间的张力(tension)亦不足够,大大减低它的可读性,反而因为意象之间的普通化和简单化,使这一首诗的艺术成就并不高。
虽然〈长途〉只是徒具象征主义的形式,但是这一个尝试却有助诗人的发崛,使卞之琳的诗歌艺术日趋成熟。
2.
哲味深长的〈断章〉
标志着卞之琳诗歌艺术形式及题材的转化成熟的诗歌正是〈断章〉。这一首诗写于1935年10月,全诗只有短短的四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它虽然短,但却富有哲理,意味深长,引来不同的评论家对它作出分析,写下洋洋万字的评论。由此可见它的吸引力。例如余光中曾经指出,这一首诗有一种交相反射,层层更进的情趣,更阐明世间上万事万物的相对概念[13]。学者张曼仪女士亦指它把相对境况并列而层递推移,物我关系互相变易,境中有境[14]。
笔者认为,一首只有四句的诗能够吸引起广泛的讨论,一定和它的「内部肌质和「逻辑结构有关。首先在「逻辑结构上,它的内容十分简单,写「你「看风景人「明月和「别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基本上是没有具体的内容可言的。但是它的「内部肌理却十分有趣,尤其是在歧义 (ambiguity)这一点上,它更引发很多的联想,不同的人感悟到不同的东西和理趣出来。它透过主客两体的易位,把「矛盾语(paradox) 加剧,本来位于主体的「你在桥上看客体「风景,但转到以「看风景人在主体看「你,即「你又可以是一个客体。主客的认识,在乎你所位处的角度,而这种主客互调的相对关系,又正正是构成世界的原素,增强诗歌的艺术性,大大加强它的「张力。
整首作品中,作者选择用「风景和「明月作为意象,更加深诗中的象征意义,令歧义性更加复杂,不同的人可以各自解释当中的意义。但是,这一首意义深长的作品却没有晦涩难懂的问题,反而令人一看再看,实有赖作者接受象征主义中的表达内在哲理的命题倾,加上融化本身的艺术取向,使到诗中的表达十分畅达,令人一看明暸,它可说是卞之琳的代表作。
3.
成熟的白螺壳
最后,〈白螺壳〉是一首较晚的作品,写于1937年。当时作者的创作经验已相当丰富,因此这一首诗可谓卞之琳诗艺最成熟之作,艺术技巧十分高,主题的歧义性 (ambiguity) 亦恰到好处,虽然未至于如〈断章〉及〈鱼化石〉般丰富,但是却有了一个较清晰的方向,指向人生至善至美的境界追求。诗中借「空灵的白螺壳,这一个意象,串连整首诗,引发诗中人的反思,「我感叹你的神工「你的慧心啊,大海而因为纯白而不留纤尘,从而引发出联想,由人生的困境至世情的处置也涉及其中,并以追求人生理想为目的。但最后妙的地方在于作品最后的部份:
「檐溜滴穿的石阶,
绳子锯缺的井栏—
时间磨透于忍耐
上述的情况事实上是不会发生的,石阶不会穿,井栏不会被锯缺,所以加以反讽 (irony),「黄色还诸小鸡鸡「玫瑰还诸玫瑰,原来所有的东西也没有改变,经历坎坷受尽得失,到头来只剩下一串「宿泪,人生受挫折而欷歔。整首作品的陈义极高,指向人生哲理的命题,而艺术技巧亦十分成熟,意象架构合理,可说是卞之琳的成熟诗作。
六、结论
卞之琳评价自己的诗歌创作时,认为「规格本来不大,我偏又喜爱淘洗,喜爱提炼,期待结晶,期待升华[15]。再阅读他的诗作,笔者认为他的诗作的确具有哲理性的内容,而且表达恰到好处,不会习染西方象征主义的晦涩病弊,反而接受后期象征主义诗人在取材上和艺术形式上的优点,写成如〈断章〉和〈鱼化石〉般意味深长的诗歌。这一种特色,既符合艾略特对诗歌的主张,「诗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又融入本身的诗艺追求,融古化今,寻求智性的理趣,可以肯定他在中国现代诗坛的席位和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创作的先行者,实非过誉。
[1] 王宁:〈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及其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命运〉,收录在王宁着:《比较文学与当代文化批评》(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页189。
[2] 1935年孙作云发表《论“现代派” 诗》一文,把当时有相似倾向的年青人的诗歌创作概括为“现代派诗”。
[3] 袁可嘉:〈欧美现代派文学的边界线》,收录在袁可嘉着《欧美现代派文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年),页7。
[4] 王宁:〈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及其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命运〉,收录在王宁着《比较文学与当代文化批评》(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页189。
[5] 可参考乐黛云:《比较文学简明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页102。
[6] 可参考乐黛云:《比较文学简明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页107-108。
[7] 象征主义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河,它的得名由法国诗人让·莫雷阿斯(Jean Moréas)在巴黎《费加罗报》首先提出。它重视写个人内心感受,并透过建构意象来表达,详细内容可参考袁可嘉着《欧美现代派文学概论》的第五章。
[8] 可参考卞之琳《雕虫纪历‧自序》(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
[9] 梁宗岱曾留学法国,回国积极译介象征派诗,并希望建立象征主义诗学。
[10] 本文依张曼仪编:《中国现代作家选集-卞之琳》(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所收的版本。
[11] 袁可嘉〈欧美现代主义文学在中国》,收录在袁可嘉着《欧美现代派文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年),页91。
[12] 张曼仪:〈卞之琳论》,收录在张曼仪编《中国现代作家选集--卞之琳》(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页262。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冷战爆发后,欧洲成为东西方对峙的中心。美国从对苏遏制的全球战略出发,奉行大西洋联盟政策,试图联合西欧国家共同遏制苏联,而后者由于经济困难及国家生存受到苏联的威胁,也迫切需要美国的经济援助和军事保护。因此西欧对美国的经济和安全需求与美国联欧制苏的战略需要结合在一起,就使共同反苏成为美欧利益的交汇点,从而为双方结盟奠定了基础。1949年北约组织成立,美国和西欧国家正式结成了大西洋联盟(Atlantic A1liance),战后美欧关系的总体特征由此确立。
冷战的爆发和大西洋联盟的建立,构成了当代美欧关系研究的宏观背景和历史起点。第二次世界大战一结束,欧美学术界就开始关注冷战新格局下大西洋两岸的互动,并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西洋联盟展开了持续的研究。据不完全统计,冷战时期发表的有关大西洋联盟和美欧关系的专著就有近百部,专题论文更是不计其数。从研究方法来看,有的采用微观方法,侧重对大西洋联盟和美欧关系中的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个案研究;有的采用中观方法,着重考察某个特定历史阶段的美欧关系;有的采用宏观方法,对战后较长时期乃至整个冷战时期的大西洋联盟和美欧关系进行全方位的系统研究。
就研究的内容而言,一些研究侧重从理想主义的视角解释美欧关系,认为美欧关系有着深厚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和价值观基础,故大西洋联盟坚不可摧。持这种观点的学者及其代表作有格雷戈里・特雷弗顿(Gregory Treverton)的《铸造联盟的成功:美国和西欧》、比阿特丽斯・休赛尔(Beatrice Heuser)的《大西洋关系:分享理想与成本》、杰弗里・威廉姆斯(Geoffrey Williams)的《永久的联盟:欧美伙伴关系,1945~1984年》、托马斯・里斯卡盆(Thomas Risse-Kappen)的《民主国家间的合作:欧洲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影响》,以及西蒙・瑟法蒂(Simon Serfaty)的《坚持到底:欧洲联合和大西洋团结》。还有学者强调美欧关系的共同体属性,例如卡尔・多伊奇(Karl w,Deutsch)1950年就提出了北大西洋共同体的思想。在他看来,美欧价值观的相互补充和对相互需要的高度反应能力,比共同安全威胁更能促进共同体的和谐团结。
与理想主义的诠释相比,更多的研究坚持现实主义观点,认为大西洋联盟虽有较牢固的基础,但由于美欧双方的目标并不完全相同,因而双方之间的关系具有内在的冲突性。这一看法揭示了美欧关系矛盾复杂的一面,其症结在于双方在大西洋联盟内地位不平等,即美国充当盟主而西欧国家扮演从属性的“小伙伴”角色,这种不平等是美欧摩擦和冲突的根源。而欧洲一体化也带有美欧冲突的基因,因为欧盟谋求世界“一极”的长远目标与美国的霸权战略相抵触。虽然美国支持欧洲一体化进程,但它强调这一进程必须被纳入大西洋合作的框架,即必须服从和服务于美国的霸权利益。美欧矛盾与冲突在冷战紧张阶段被抑制,一旦国际形势和双方力量对比有变,它就会显现。进入1960年代后,随着冷战形势趋缓和西欧实力的增长,美欧关系初现调整,大西洋联盟内控制与反控制的矛盾凸显。此后双方关系虽在个别时期有所改善,但联盟总体上呈现弱化趋势。盖尔・伦德斯塔德(Geir Lundestad)指出,战后美欧关系的历史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冲突,即使在北约成立后美欧合作被认为是最密切的时期,双方的冲突也几乎持续不断。
总之,从1960年代起,随着大西洋联盟内部离心倾向的加剧,欧美学术界对美欧矛盾的关注和研究日益增多。代表性学者及其著述包括理查德・贝茨(RichardBetts)的《北约的中期危机》、埃利奥特・科恩(Eliot Cohen)的《大西洋联盟的长期危机》、劳伦斯・弗里德曼(Lawrence Freedman)的《大西洋危机》、沃尔特・哈恩(Walter Hahn)和罗伯特・法尔茨格拉夫(Robert Pfaltzgraff)合编的《大西洋共同体陷入危机:重新定义跨大西洋关系》、罗伯特・杰克逊(Robert Jackson)的《纷争的延续:大西洋共同体的危机和反应》、约瑟夫・约菲(Josef Joffe)的《欧美关系:持续的危机》、罗伯特・克莱曼(Robert Kleiman)的《大西洋危机:美国外交面对复兴的欧洲》、汉斯・摩根索(Hans Morgenthau)的《大西洋联盟的危机》、约翰・帕尔默(John Palmer)的《脱离美国的欧洲?大西洋关系的危机》、伊莉莎白・舍伍德(Eliz-abeth Sherwood)的《陷入危机的盟友》、迈克尔・史密斯(Michael Smith)的《西欧和美国:不确定的联盟》,以及罗纳德・斯蒂尔(Ronald Steel)的《联盟的终结:美国和欧洲的未来》。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学术界的研究,欧美的一些政治家和外交官也有关于美欧关系特别是北约的著述。最著名的当属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1965年出版的《麻烦的伴关系:重新评估大西洋联盟》一书,此外,还有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的《到了拯救北约的时候了》、让・弗朗索瓦庞塞特(Jean Francois-Poncet)的《欧洲和美国:危机的教训》、罗伯特・谢策尔(RobertSchaetzel)的《精神失常的联盟:美国和欧洲共同体》,以及保罗一亨利・斯巴克(Paul-Henri Spaak)的《大西洋联盟的危机》等著述。这些著述虽试图在美欧合作与冲突之间保持平衡,但对冲突的论述偏多,这从书名和文章的标题就可以看出。
概言之,战后美欧关系既有合作的动力和基础,也存在矛盾和冲突的因素,这就决定了合作与冲突是当代美欧关系的一个持久特征。冷战期间欧美学术界的研究结论与此大体相一致,普遍认为美欧关系是一部纷争与合作的历史,基辛格用“麻烦的伙伴关系”来定义大西洋联盟当属恰当。此外,这一时期的研究还具有两个阶段性特点:其一,虽然合作是大西洋联盟的主导方面,而欧美学者也大都认同这一点,但他们却更多地关注和研究美欧关系的矛盾与冲突。进入1960年代后,这种倾向尤其明
显,侧重论述美欧矛盾与冲突的著述在数量上明显多于论述美欧合作的论著;强调美欧分歧的论者多为历史学家和政治学家,而政治家和外交官对美欧合作与冲突的论述则相对平衡一些。其二,这一时期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北约体制下的大西洋联盟,以及美国与西欧大国的双边关系,而这也主要集中于安全关系。美国与欧共体的关系相对不受重视,相关研究数量少且不够深入。这种情况与冷战时期美欧关系的实际相符,它折射了冷战格局对双方关系的深刻影响,凸显了安全问题和安全关系在大西洋联盟中的极端重要性。
二 冷战后的研究概况及特点
冷战的结束是战后美欧关系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一方面,苏联威胁的消失降低了西欧对美国军事保护的依赖,导致美欧联盟的基础发生动摇;另一方面,欧盟抓住冷战结束带来的历史性机遇,加紧推进内部整合,并要求与美国发展更加平等的伙伴关系。面对来自两方面的压力,冷战后美欧关系的调整是必然的。然而,这种调整又注定是一个复杂的、艰难的过程,因为它涉及到双方不同战略和利益之间的博弈,要想在这方面达成妥协与平衡并不容易;另一方面,冷战结束初期国际政治的混乱和大量的不确定性,客观上也要求美欧不能立刻分道扬镳。因此,在调整中有合作、在合作中调整,就成为冷战后美欧关系发展变化的主要特点。
冷战后欧美学者的研究大体反映了这一特点,虽然在不同阶段其研究的侧重点有所变化。冷战结束后的最初几年,由于美欧在有关北约前途和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Common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的一些重要问题上出现矛盾,研究内容更多地集中于美欧分歧。到了1990年代中期,当冷战后的世界逐渐尘埃落定、克林顿政府对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采取灵活态度从而使美欧关系趋于改善时,研究内容又转向强调美欧一致性。但“好”景不长,小布什政府上台后采取强硬的单边主义外交路线,导致美欧关系再起波澜。研究的侧重点也随之逆转,退回到对美欧分歧的强调。九一一事件之初,分析人士一度对美欧关系的改善抱有希望,但他们很快便发现双方的分歧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严重;分歧不仅涉及双边关系中的贸易问题,更突出地反映在国际事务层面,包括在国家导弹防御体系、京都议定书、国际刑事法庭,以及伊拉克战争和联合国的作用等问题上的分歧。
总的看,冷战后的研究所传达的信息似乎是矛盾的,论证美欧分歧增多的著述与强调美欧一致性的著述在数量上不相上下,观点明显呈两极化。欧美学术界和思想库都存在所谓的悲观派和乐观派。乐观派认为,冷战后美欧关系出现的紧张不会对大西洋联盟造成严重影响,因为联盟是建立在双方价值观共同体和经济相互依存基础上的,当前的摩擦同历史上的所有分歧一样,都将随着形势的变化和双方互示善意而及时得到解决。约瑟夫・奈(Joseph S.Nye)在《美国霸权的困境》一书中表达的看法接近于这种观点。斯滕・赖宁(Sten Rynning)更是对大西洋联盟满怀信心,称北约仍然具有非常好的前途。悲观派则另执一词,称美欧关系一直以来就是紧张的,而苏联解体和冷战的结束进一步加剧了这种紧张,因为曾经使双方团结在一起的主要粘合剂已不复存在,北约也因此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大西洋联盟变得越来越敌对,北约进入了严重衰落的阶段。在悲观论者看来,欧盟加紧发展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表明了要摆脱美国控制的愿望和决心,这也将加速大西洋联盟的瓦解。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在《权力与虚弱》一文中直言:“当涉及到确定国家议程、界定威胁和挑战及制定和实施外交和防务政策时,美国和欧洲就分道扬镳了”。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似乎证实了悲观派对冷战后美欧关系趋于恶化的基本判断。
进一步考察可以发现,悲观论者的分析有着多元的角度。有的研究从国际体系的结构性变革人手,强调苏联解体对美欧关系造成的强烈冲击,认为一个制衡美国的超级大国的消失不仅降低了美欧在安全问题上保持团结的需要,也鼓励了美国的单边主义和单边行动,美国不再像以前那样耗费时间和精力以谋求联盟的共识和一致。也有的研究立足于国家和集团层面的分析,强调美欧双方利益和目标的差异,认为美国追求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利益,而欧盟则致力于实现欧洲和欧亚大陆的地区性目标。还有的研究侧重于行为方式的分析,强调美欧处理国际事务的手段的差异,欧洲人讲究谈判艺术,致力于取得共识和妥协,而美国则倾向于使用军事力量来消除异己。卡根对美欧这一差异的解释是欧洲来自水星,而美国来自火星;欧洲人依赖外交是因为欧洲军事上弱小,美国人偏爱军力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享有无与匹敌的军事地位,他们倾向于使用武力是因为这样见效快,又不用担心受到报复。也有分析将美欧的这一差异归因于双方在文化和意识形态上的分歧,而这种分歧源于双方在20世纪的不同经历和对待战争的不同态度。在欧洲人看来,战争对于失败者和胜利者来说都是一场悲剧,今后要想避免战争,就必须放弃使用武力;而对美国人来说,除了越南战争,美国在其他战争中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甚至还有一些更微观的分析,即把美欧关系的变化与领导人和政治人物的个性联系起来,强调不同个性的领导人(特别是美国总统)的变更对美欧关系的影响。
总之,伴随着冷战后美欧关系出现重大而复杂的调整,欧美学术界的研究更加活跃和深入,争论也更加激烈。从争论的情况看,乐观派和悲观论者大体上势均力敌,但后者略占上风,这在小布什执政时期更明显一些。这种两极对立观点的交锋与冷战时期偏重于强调美欧分歧的情况有所不同,究其原因或许在于,当时的欧美研究者想当然地以为大西洋联盟是不容质疑的客观存在,因而能够以相对超然和从容的心态面对美欧关系中的分歧与矛盾。但时过境迁,冷战的结束使美欧关系的基础发生了严重动摇,大西洋联盟陷入了深刻危机之中,未来美欧关系的发展充满了不确定性。面对严酷的现实,欧美研究者在关注冷战后美欧关系走向的时候,一些人的研究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对美欧关系多了一些忧患和同情。
除了上述乐观派和悲观派之间的论争,冷战后的研究还有另一个特点,这就是越来越多地关注和研究欧盟及其在美欧关系中的作用。欧盟作为地区和全球层面的一个重要机构,其组织形式已达到相当发达的程度,虽然它仍存在明显的缺点,但毕竟拥有了一定的独立的政治和行政能力。就其对美欧关系的影响而言,欧盟不仅在与美国的贸易谈判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也因其政策触角的不断延伸而被美国视为一个政治对话者。面对欧盟作为一个国际行为体的崛起,美国较以往更加重视发展与欧盟的双边关系。相应地,美国与欧盟关系也开始进入研究者的视野。冷战后发表的大部分相关著述虽仍旧一般性地指向美欧关系或大西洋关系,而未将美国与欧盟关系作为讨论的重点,但已有越来越多的论述触及到了欧盟及欧盟与美国的关系。当然,也有一些以美国-欧盟关系为主题的论著,例如凯文・费瑟斯顿(Kevin Feather-stone)和罗伊・金斯伯格(Roy H.Ginsberg)合著的《美国和欧洲共同体:转变中的伙
伴》。此书运用国际关系中一个重要分析工具,即复合相互依存范式,试图衡量美国和欧共体之间相互依存的强度;埃里克・菲利帕特(Eric Philippart)和帕斯科莱恩・怀南德(Pascaline Winand)合编的《日益紧密的伙伴关系:美国一欧盟关系的政策制定》,则讨论了美国-欧盟关系的政策制定过程,特别强调了欧盟在美国一欧盟关系中所发挥的作用;约翰・彼德森(John Peterson)的《欧洲和美国:伙伴关系的前景》主要讨论的也是欧盟与美国的关系。
此外,还要指出的是,欧盟的崛起使得美欧关系中“欧洲”行为体更加多元化,从而导致欧洲国家的组织机构属性进一步重叠和交叉,特别是绝大多数欧盟成员国同时也是北约成员国,而另有少数国家则不同时属于这两个机构;这些国家在不同组织机构内的利益诉求、政策主张和作用并不完全相同,有时甚至相悖。应当说,这一因素对现实的美欧关系产生了复杂影响,也给美欧关系的研究增加了难度。
三 围绕未来美欧关系走向的理论纷争
从理论的视角进行考察,就可以进一步发现,上述乐观派和悲观派对于冷战后美欧关系走向的判断属于典型的两分法,其背后反映的是更深层次的国际关系理论纷争。
如上所述,悲观论者的基本判断是冷战后的美欧(盟)关系在走向恶化。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指出,冷战的结束标志着人类历史的一个转折点,也深刻地改变了大西洋联盟。他认为,大西洋联盟是建立在欧美拥有一个共同敌人的基础上的杂乱联盟;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德国统一及东西方在第三世界争夺的结束,曾经将欧洲人和美国人团结在一起的粘合剂已不复存在,结果是美欧关系不可避免地陷于崩溃。斯蒂芬・克拉斯纳(Stephen D.Krasner)说,冷战结束后,欧美已不必再为促进民主和多元主义、尊重少数民族权利和人权、推进市场经济及那些冷战期间体现西方世界与共产世界不同的价值观而战了。迈克・弗拉奥斯(Mike Vlahos)声称,冷战后世界上主要的文化地区将谋求摆脱美国的影响,以求获得更大的独立;欧洲人和日本人都不相信美国倡导的西方文明价值观,他们确实有自己的选择,这就是“走自己的路并主张他们自己的文化区”。罗纳德・英格尔哈特(Ronald Ingelhart)则坦言,世界上亲美国的态度有“显著的总体衰落”。
值得注意的是,持悲观论的理论学者认为,美欧关系今后面临的危险主要来自欧洲和美国。首先,越来越多的欧洲人认为他们在战略上已不再亏欠美国,因为外部威胁的降低使欧洲待在美国保护伞之外的危险减小了。而对美国人来说,冷战后继续待在欧洲的动因似乎也在消退。戴维・卡莱欧(David P.Calleo)指出,随着孤立主义情绪抬头,美国人越来越质疑继续在欧洲保持大规模高成本军事存在的理由,对继续花钱帮助已有能力为自身防务买单的欧洲人的理由也表示怀疑。关于北约的前途,有人认为它早已丧失了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从长远来看,北约注定要消失。这种看法的依据的是欧洲人希望北约消失,或者至少要把它改造成一个欧洲人控制的组织,法国特别想利用欧盟或者西欧联盟(Western European Union)来取代美国的领导地位。根据这一解释,“马约”(Maastricht Treaty)带有的“传染病菌”将会导致大西洋联盟的瓦解,因为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等概念明显反映了欧洲谋求摆脱美国控制的意图。欧盟试图通过发展自主防务建立以法德轴心为基础的霸权,从长远看,如果欧盟直接或者通过吸收西欧联盟而发展成为一个军事联盟,将会导致大西洋联盟的解体,从而终结美国对欧洲的战略保障。1998年英法《圣马洛宣言》的发表和1999年欧元的启动,都表明了欧洲拒绝接受美国的霸权。简言之,这些学者虽不否认美欧之间的某些关系是积极的,但强调双方关系中为数不多的积极面在减少,其主要原因在于冷战后欧美共同的敌人和威胁消失了,而双方争夺欧洲安全事务主导权的矛盾在上升、商业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在增加,从而造成美国与欧盟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与上述悲观判断不同,乐观派学者强调大西洋关系的深度。他们不否认美欧之间存在着一些冲突,但认为这些冲突是次要的,冷战的结束并未使美欧(盟)关系发生根本改变。他们也乐观地看待北约的前途,认为它仍是一个具有吸引力的组织,几乎所有的中东欧国家都希望加入北约即是证明。有人甚至称,欧洲人对美国的感情远没有变弱,冷战的结束反而加强了这种感情。由于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撤出欧洲记忆犹新,欧洲人始终都对美国的孤立主义倾向保持着警惕;而美国也从上世纪20年代的错误中汲取了教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美国非但没有放弃旧大陆,反而采取了积极的外交政策来加强与欧盟的关系。在这些论者看来,美国与欧盟关系中有三个关键的成分:一是美国不反对甚至总体上支持欧盟建立欧洲安全和防务体系的努力,勒内・施沃克(Ren∈Schwok)认为,美国欢迎欧盟朝着建立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的方向前进;二是美国同意在其不参加的情况下,允许欧盟使用北约的军事资产,包括运输和通讯系统等;最后,如斯坦利・霍夫曼(Stanley Hoffman)所指出的,美国接受这样的事实,即除了北约的欧洲成员国,中立国和非欧盟成员的欧洲国家也可以参与危机管理行动,并使用北约的资源。
不难看出,悲观论者对美欧关系的解释深受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影响。该理论的一个核心观点是,国际体系中大国或主要行为体之间无休止的冲突和斗争是国际关系的基本特征,国家间不可能有持久的联盟。新现实主义理论大师肯尼思・沃尔兹(Kenneth N.waltz)指出,国家是国际体系中的基本单位,它们的互动构成了国际政治体系的结构。沃尔兹不承认国际组织的作用,认为国际组织要么作为新的国家行事,抑或是如此虚弱以致于国际组织中仍将显现国家权力。受这种概念性和意识形态式思维方式的影响,现实主义者对所谓的欧洲统一表示强烈质疑,他们认为欧盟更接近于传统的国际组织,而非像德国、美国或瑞士那样的联邦国家,因此欧盟不具有国际人格。现实主义范式不承认欧洲国家可以拥有和平的关系,更不接受欧盟与美国关系可以是非冲突的情形。
从现实主义的理论出发,悲观论者强调大国之间的霸权竞争,认为冷战的结束导致世界大国和集团之间出现了新的竞争,包括美国和欧盟之间的竞争。由于不再拥有共同的敌人,美欧重新焕发了帝国主义的冲动,双方都寻求在世界各地获得霸权地位。美国和欧盟的竞争主要在东欧展开,美国试图把自己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影响力扩展到前苏联的势力范围,而西欧也奉行同样的政策。这些论者经常援引美国五角大楼的一份防务计划指导文件,该文件建议美国应努力防止在欧洲、亚洲或前苏联地区出现任何一个竞争性的超级大国,“阻止它们挑战我们的领导地位或是谋求既定的政治和经济秩序”。在他们看来,欧盟和美国在前南斯拉夫地区冲突问题上的分歧,就显示出两个超级大国之间日益加剧的斗争。
美欧之间的霸权竞争也反映在金融领域,悲观论者经常强调法国的一个观点,即欧元将会取代美元成为主要的国际货币,美国的经济、商业和政治权力将会受到一个更加自信的欧洲的挑战。不仅如此,欧洲单一货币通过限制美国的政治选择,还将减少美国货币政策的自主性。因此他们认为美国有理由对欧洲货币联盟(European Monetary Union)保持警惕,并应尽力加以阻止它的形成。马丁・费尔德斯坦(Mar tin Feldstein)指出,美国不支持欧洲单一货币的经济、财政和政治目标,就是因为“欧洲货币联盟……将改变欧洲的政治性格,从而可能导致与美国的对抗”。
与悲观论者的现实主义理论取向不同,乐观论者坚持国际关系研究中的所谓多元趋势论,他们对解释性的、体系性的和预测性的理论表示怀疑,而倾向于采用“复合相互依存”的分析框架。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Keohane)和约瑟夫・奈是这一理论范式的倡导者。根据复合相互依存理论,国际关系具有三个主要特征:一是众多不同的渠道将不同的社会联系在一起;二是国际关系议程由众多的问题组成,不能将这些问题以任何清晰的或者模糊的等级固定下来;三是,当相互依存充分发展起来之后,政府将不能够使用军事力量来反对别的政府。费瑟斯顿和金斯伯格认为,复合相互依存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欧盟与美国的关系。大西洋两岸的众多渠道将美国和欧盟联系起来,而大量的问题组成了美欧关系的议程,这些问题不是以某种连贯和等级方式被固定下来;由于彼此间高度的复合相互依存,美国和欧盟都不再可能对对方使用武力。不过,复合相互依存论者对其他理论也并非全然排斥,有时甚至还采纳现实主义和重商主义的某些理论观点,例如他们承认国家是国际关系中的主要行为体,且国家通常是理性地行事,认为欧盟和美国根据形势也可能采取保护主义的措施。但尽管如此,他们仍强调多元论之分析方法的正当性和有效性,认为国家并非国际体系中唯一的行为体,而且也并不总是理性地行事;对权力的追求并非国家唯一的外交政策目标。
从多元趋势论出发,乐观论者不接受霸权竞争的观点,他们认为美欧之间的一致性远远大于竞争。在冷战结束后的1990年代,美欧达成了管理世界事务的责任分担协定,1995年签署的《新大西洋议程》(New Transatlantic Agenda)和《联合行动计划》(Joint Action Plan)是1958年欧共体(European Community)成立以来美欧关系中的一个实质性步骤。美国认为欧盟不再仅仅是一个经济和商业伙伴,而是成为了一支重要力量,几乎可以作为平等的伙伴同美国一起行动。文件中宣布的目标和大约120个具体行动,表明美欧之间取得了更大的共识,其程度比美国与世界其他地区和任何国家集团的共识都要高,或许只有加拿大除外。他们还认为,欧美在处理欧洲安全危机方面仍有着共同的政治和军事目标,美国介入前南斯拉夫地区的冲突加强了大西洋关系;由于欧盟尚不具备独立解决重大危机的能力,美国在西方联盟和北约中的领导地位得到了加强。在金融问题方面,他们强调指出,虽然有一些美国投机者希望欧洲货币联盟出问题,但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并不代表美国政府的立场,实际上美国欢迎欧洲货币联盟。
除了在霸权竞争问题上的争论,两派学者还围绕孤立主义、保护主义和多边主义大做文章。悲观论者认为,冷战后欧盟变得越来越内向,其唯一目标就是通过建立和完善内部市场、货币联盟和实行东扩来加强以西欧为核心的一体化。由于日益专注于内部问题,欧盟对国际事务的兴趣越来越少,也无意追求与其经济地位相称的国际政治影响。他们还认为,冷战后的世界正趋向于建立保护主义的商业集团。欧盟通过建立统一市场和货币联盟深化内部一体化、通过欧洲经济区(European Economic Area)加强与欧洲自由贸易联盟(European Free Trade Association)的联系,以及通过联系协议加强与中东欧和地中海国家的关系,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美国则主导建立了北美自由贸易区(North America Free Trade Area),还积极参加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及中南美洲自由贸易的活动。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将可能引发一系列贸易冲突,并使得冷战后的冲突日益经济化。罗伯特・吉尔平(Robert Gilpin)指出,冷战结束后重商主义的竞争(经济民族主义)将会发展,欧盟正日益变成一个堡垒,滥用反倾销措施,而美国也使用了过分的保护主义工具如“超级301”等。美国正在丧失保障经济自由主义的能力。吉尔平预言多边主义将会被经济地区主义所取代,称“民族主义、地区主义和部门(sectoral)保护主义的混合体系正在取代多边自由主义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然而,乐观派学者并不认同上述观点。他们认为欧盟并没有走向保护主义,因为建成后的单一市场比最初大部分专家预测的要开放和自由得多,欧盟的共同农业政策(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也正在进行根本性的改革,而欧洲货币联盟的建立也更多地反映了经济自由主义和减少国家控制的总趋势。他们同时指出,建立内部市场,以及同欧洲自由贸易联盟和中东欧、地中海国家签署联系协议,也不意味着欧盟变得越来越内向,相反却表明了欧盟对外部是开放的、非歧视性的。同样,他们也不接受“贸易集团”的概念,不认为欧盟、欧洲经济区、北美自由贸易区和亚太经合组织构成了某种“贸易集团”。在他们看来,这些安排都不是保护主义的,也不是针对第三国的歧视性安排,所有协议都是以自由贸易的原则为基础,符合关贸总协定和世界贸易组织有关建立自由贸易安排的标准。美国不批评反而支持欧洲一体化的发展,也证明了欧盟的非歧视性质,而欧盟同样也没有反对美国建立北美自由贸易区和参加亚太经合组织。他们还指出,美欧合作推动乌拉圭回合谈判最终取得成功,表明了双方都支持自由贸易,不想让贸易和农业冲突加剧双方政治和军事关系的紧张;这一成功确立了美欧对国际贸易规则的主导地位,这是双方在世界上谋求合作领导地位的最佳证明。
四 结语
如文中所指出的,合作与冲突是贯穿战后美欧关系发展变化的一条主线。但对于研究者而言,判断美欧关系中合作与冲突到底孰轻孰重,则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衡量的标准。如果以某种完美的和谐团结作为标准,那么,美欧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显然非常突出;如果与历史上曾出现过的一些非正式或临时性的联盟相比较,美欧合作又确实显得非常特别,不仅紧密程度前所未有,而且联盟时间也更加持久。伦德斯塔德认为,可以通过两个事实来证明战后美欧关系的密切程度:一是“欧洲人邀请美国到欧洲建立帝国”。战后初期,西欧国家最担心美国重蹈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覆辙而再次从欧洲撤退,为此它们主动采取了挽留措施,先是请求美国提供经济援助,接着要求获得美国的政治支持和军事保障,并最终通过北约建立了美国在西欧的强大军事存在。二是美国“帝国”不同于传统的帝国,后者大都奉行分而治之的政策,而美国则力促其控制下的最重要西欧地区实行一体化。欧洲之父让・莫内(Jean Monnet)说,美国对欧洲一体化的坚定支持“是历史上一个大国首次一贯坚决支持建立一个将从前分裂的各个民族团结起来的一个大的共同体,而不是奉行分而治之的政策。”
现代,矛盾激增,冲突四起。
现代,需要人们同舟共济。人们有可能齐心协力地把世界变得更好,也可能不约而同一起毁掉世界,这取决于人们所追求的价值观、思想模式和行为模式。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托马斯?谢林提出的“聚点”(focal point)概念:在各种可能采用的策略中,人们最可能不约而同去选择的策略,也即最有可能实际发生的策略均衡。因此,当务之急是在各种文化之间寻找思想和行为良好积极的聚点。围绕这样的思考,由中国文化部与欧洲跨文化国际研究院联合主办的第三届中欧跨文化高峰论坛于7月3日在巴黎卢浮宫举行。
2010年的时候,中国和欧盟决定创办跨文化高峰论坛。当时,国家总理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在布鲁塞尔共同出席了论坛开幕式并致辞。
今年的论坛选址卢浮宫,并特意在其闭馆期间首次向国人开放会议。中国驻法国大使孔泉,法国卢浮宫博物馆馆长亨利?鲁瓦海特,欧洲国际跨文化研究所科学指导顾问安伯托?艾柯,欧洲国际跨文化研究所主席阿兰?勒?比雄等,另有来自意大利、法国、英国、荷兰、德国、瑞士等国的学者30余人出席论坛。
参加本次论坛的中方代表共有七人: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中国社科院世界政治研究中心主任、美国研究所所长黄平,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王澍,中国国家图书馆副馆长陈力,《小康》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舒富民,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赵汀阳,历史学家刘学伟。
关键词:欧洲中心论; 加州学派; 经济史
中图分类号:K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12)11-0141-07
十余年来关于“加州学派”的讨论之中,“欧洲中心论”(或称“西方中心论”、“欧洲中心主义”等等)无疑是居于核心地位的话题之一。而且,无论是该学派的同情者,还是其批评者,对于“欧洲中心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痛加批判。然而,笔者发现,由于对“欧洲中心论”的界定不一、理解分歧,这些批评的指向实际并不一致,而在同一面旗帜之下“各自解释”,不但使得学术批评常出现“答非所问”之混乱感,而且“欧洲中心论”本身也成为一个大杂烩,如同随处可扣的帽子。细绎近年国内外学者在这个问题上所发表的见解,笔者认为,主要存在两种对“欧洲中心论”的不同理解,它们彼此之间有着重要的区别,厘清这些观念上的区别,对于理顺学术批评中的相关问题、理解“加州学派”的史学思想,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混沌不明的“欧洲中心论”
如同在社会历史理论中经常流行的各种“主义”一样,“欧洲中心论”是一个很难定义的命题,而如果说各种“主义”的定义难点在于见解纷纭,难以取得共识的话,“欧洲中心论”或“西方中心论”的问题在于似乎很少有人尝试着对它进行定义。在这些数量有限的尝试之中,林甘泉作过这样的表述:“曾经在西方学术界相当流行的‘欧洲中心论’,把欧洲(主要是西欧) 的历史看作是世界历史发展的主轴和主要动力,贬低和歪曲中国与其他非欧洲国家的历史地位和成就。”“当我们说某一个国家或地区是历史的‘中心’时,意味着它处于历史领先或主导的地位。”“‘欧洲中心论’者的错误和要害是地理环境决定论和种族文化优劣论。”①从下文的分析中可以看到,这种表述主要是受到加州学派学者的影响。
显然,“欧洲中心论”并不代表一个学术实体,它包含的内容芜杂、牵涉面极广,并没有一个确定的边界。被冠以“欧洲中心论”的理论观点,彼此之间也可能存在严重的冲突。国内学术界较早接触西方学者对于中国史研究范式的反思批判,当始于柯文的著作[注:参见[美]柯文《在中国发现历史——中国中心观在美国的兴起》,林同奇译,中华书局2002年版。],柯文对战后到70年代初期美国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中影响最大的三种模式:“冲击-反应模式(impact-response model)”、“传统-近代模式(tradition-modernity model)”、“帝国主义模式(imperialism model)”,进行了批评,其中帝国主义模式本身就站在前两种研究模式的对立面。在思想方法上,前二者反映了西方特别是美国传统的自由主义观念,后者则反映了六七十年代西方的左派甚至激进派思潮,但都被装在“西方中心观”的篮子里。加州学派中抨击“欧洲中心论”最力的贡德·弗兰克,将以下学者列在“欧洲中心论”的代表名单中:斯密、马克思、韦伯、布罗代尔、罗斯托、奇波拉、诺思、麦克尼尔、沃勒斯坦……,几乎囊括了所有19世纪以来西方社会理论和历史理论的大家[注:参见[德]贡德·弗兰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刘北成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31-65页。]。这些学者和他们的社会历史观念彼此差别之大,可以不必赘谈。
二、研究领域与代表作
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批判与中国学派建构。最先倡导国际关系理论中国学派的学者之一。在中国学界曾掀起国际关系理论属性的“科学与艺术之争”,提出国际关系理论分析的“作者性—国家性—时代性”分析框架及“生命力假说”。代表作是《超越国际关系:国际关系理论的文化解读》一书及论文《论比较国际关系学及国际关系理论的中国学派》,(开放时代,2002年第5期,《新华文摘》2003年第2期全文转载;《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国际政治》2003年第1期全文转载);《国际关系理论的国家性》论文(《美国研究》2003年第4期)获上海市第七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上海市社联2003年度优秀论文奖;Between Copying and Constructing:China Is Seeking Its IR Theory,in Arlene B.Tickner and Ole W?ver,eds,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cholarship Around the World(ISBN:978-0-415-77
236-5),chapter 6,Routledge 2008等。
公共外交理论与中国公共外交。国内开展公共外交研究最早的学者之一,也是最早在国际顶级刊物发表公共外交研究成果的中国本土学者,代表作是Public Diplomacy and the Rise of Chinese Soft Power, The Annals of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SSCI),March 2008 616.(Google学术显示,被引用34次);发起察哈尔学会—荷兰国际关系研究所“公共外交国际论坛”。
美国研究与中美关系。提出被神话的美国终将成为地区强权、防止美国过快衰落、中国的美国观是中国观的折射、中国崛起对美国的最大挑战是重塑美国的国家认同、美国对中国的最大威胁是中国的美国化等观点,引发学界和社会热议,代表作是《被神话的美国》。
欧洲一体化研究及对欧洲文明的反思。推动建立中欧学术连线,提出中欧文化G2说,倡导全球视野下研究中欧关系,代表作是《海殇:欧洲文明启示录》、《全球视野下的中欧关系》。
中国外交战略反思,提出包容性崛起战略。代表作《超越和平崛起——中国实施包容性崛起战略的必要性与可能性》,(世界经济与政治,2011年第8期);《和平崛起的三重内涵》,(环球时报,2004年2月13日,《人大复印资料·中国外交》2004年第5期全文转载,《亚洲时报》、《中国日报》、《大国》、《和平崛起研究》等国内外媒体、书刊全文转载)。
中国民族主义话语权解构。代表作《探询中国新的身份:民族主义的神话》,(世界经济与政治,2006年第2期,被先后收录在Arif Dirlik、俞可平主编的《中国学者论全球化与自主》(当代中国思想文化论丛,重庆出版社2008年版)、谈火生主编的《大国策》(人民日报出版社2009年版)等书)。
三、国内外学术交流情况
美国文化无处不在,但这对建立其真正的影响力似乎关系甚微。美国渗透到全球千千万万人的吃穿住行中,但他们并不认同每天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美国。扬基帽是美国文化的一个缩影,但并不是人人皆知它所代表的纽约橄榄队,更遑论热爱它。全世界250部最卖座电影中,其中246部是美国制作和共同参与制作的,只有4部是例外(英国的《光猪六壮士》、意大利影片《美丽心灵》、日本《千与千寻》和《哈尔的移动城堡》)。但这些美国影片有多少能直抵人心,让人产生共鸣?假象难以产生感染力。如果说这种无处不在的软实力有诸多影响的话,那它产生的厌烦感而非吸引力让人出乎意料,这就是美国“软实力”硬币的背面。1960年代的欧洲学生运动导火索乃1964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言论自由”运动,1964年后西方学生运动狂飚。但矛头很快指向了美国,美国遭到反戈。
美国的形象总是与外界对它或美国政府的谴责相伴,这样有趣的现象反映出人们对美国的又爱又恨的复杂心态。在2004年法国戛纳电影节上,成百名示威者抗议美国入侵伊拉克,后来被警察驱散。电影《怪物史莱克2》的制作商在大街上放置了大量印刷有史莱克绿色大耳朵的袋子,为该片做宣传。示威游行者散去时,许多人顺手带走了袋子,人们喜爱史莱克的大耳朵,为它的傻气吸引。
一、“欧洲中心论”的定义
“欧洲中心论”,也称欧洲中心主义(Eurocentrism),出现于18世纪中后期,在19世纪得以发展,并且最终形成为一种人文科学领域的教育思想偏见。欧洲中心论由于其视角上的偏狭性,近年来在学理上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但是由于“欧洲中心论”并不是一套完整而固定不变的原则体系,而是由各种不同表现形式而呈现出松散的观念系列,因此对于“欧洲中心论”并没有一个广为接受的定义,相关研究和评论在这一问题上显示出纷繁混乱的局面。因此,在对“欧洲中心论”展开讨论之前,我们需要对“欧洲中心论”的内涵做出界定,否则这场讨论将无法展开。
当代美国学者J·M·布劳特的说法是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在其近著《殖民者的世界模式》基本上指出这一信仰的概念,指的是欧洲文明具有某种独特的历史优越性,某种种族的、文化的、环境的、心灵的或者精神上的特质,这一特质是欧洲人群在所有历史时代直至当今时代,永远比其他人群优越[1]。从上述表述中,我们可以看出这是一种典型的文化中心主义,或者叫种族中心主义。文化中心主义也叫种族中心主义,是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都常有的一种倾向,即易与将自己的生活方式、信仰、价值观、行为规范看成是最好的,是优于其他人的。这种文化中心主义自古就有,可以说世界各族群文化相处上文明发展处于先对先进位置的民族常有的状态。
春秋时居民中有华夏和戎、狄、蛮、夷的区分,各诸侯国经济文化上较先进而自称华夏,他们把较为落后的小国或部称之为戎、狄、蛮、夷。而欧洲中心论则把文化中心主义的精神发展到了极致,并利用强大的历史哲学和理论、方法将“欧洲中心”变成一种信仰,以最不易于察觉的方式向世界扩张。欧洲中心论,作为一种狭隘的世界观和历史观,对世界的影响是多层面的:让欧洲以及非欧洲世界无视历史真相的存在,也忽视其他地区的文明贡献,因而导致欧洲对西方以外的世界缺乏理解,而非西方世界学者也不能正确认识自己,最终造成整个世界,包含学术界在内,长久以来都是以西方意识作为主体意识的现象。在这篇文章中,笔者拟分析这种文化中心主义——“欧洲中心论”和世界史体系之间的关系。
二、欧洲中心论对世界史学的影响
欧洲中心论对于世界史学的影响是多层面的,既有赤裸裸的显示,又有温情的,不易察觉的影响。因此,我们将“欧洲中心论”对世界史学的影响分为以下两个层面。
1.显性的影响。表现在世界通史编纂的内容比重和世界史体系方面。表现在以往编纂的世界通史的欧洲的内容比例过重,世界史成了以欧洲式为主轴的历史。在这一点上,我国学界早有察觉。早在1928年,雷海宗先生在评论韦尔斯所著的《世界史纲》时,就提出该书作者在谋篇布局、篇幅比例方面存在着问题。吴齐本《世界史》是一本整体史观指导下的开创之作,但在近代史编纂的比例上,仍存在严重的不平衡问题。该书的近代史编上下两卷共6章24节中910页,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历史合在一起大约只占21%的篇幅,其中79%的是关于欧洲和北美的内容,因此,认为该著作仍受“欧洲中心论”的影响。例如早期对世界历史的分期问题,在前资本主义时期,世界由多个文明中心组成,每个文明的发展过程有早有晚,有急有缓,世界历史进行统一的分期是没有意义的。
2.隐性的影响。表现在世界史的逻辑前提和研究方法上。这一切要归功于西方强大的历史哲学。西方学者从宗教、种族的、环境、文化的维度来阐释欧洲文明的优越,并把西方文明的先进性设为世界历史的前提假定,由于宗教、种族的、环境、文化是变化较慢的因素,因此欧洲的先进是永恒的。认为欧洲的道路具有普遍性,把其他一切文明的欧洲化是说成具有绝对的“世界意义”。此外,还表现在创造了一系列基于欧洲自身的发展经验的概念。这导致非西方世界的学者在承认西方的先进性的同时,对非西方世界的历史进行分析时,往往以西方为标准,非西方世界对世界历史的阐释都以西方确定的标准为圭臬。西方文明成了参照体系,非西方地区的历史往往被机械地表述为对西方历史和发展道路的模仿和赶超。
三、对“欧洲中心论”的反思、批判和超越
“欧洲中心论”的危害是巨大的,如果我们不对此警惕,我们的历史叙事将会被同质化,而一个无法真正了解自己历史的民族是悲哀的。对此我们要反思、批判和超越。反思是批判的前提,批判又是超越的前提。反思什么?为何对“欧洲中心论”的批判已持续有年,为何仍不能走出这种文化中心论的影子?
(1)欧洲中心论史观在意识形态上对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的学术研究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短时间内是难以清除的。这是这种文化中心主义长期浸淫的结果。在西方的世界史编纂方面,以反欧洲中心论为根基的世界历史的解释,具体表现形式为以全球史观,人类中心史观和多中心史观。
例如威廉·莫克尼尔通过考察和对比通讯和运输网络,认为欧洲的先进与它得天独厚的位置密切相关,这与黑格尔的“地理决定论”有异曲同工之处。人类中心的史观代表认为是贡德·弗兰克和巴里·吉尔斯,他们主张以涵盖面较广的世界人类中心论来代替欧洲中心论,认为以人类为中心的历史能够也必然会超越意识形态上的文化自我肯定,通过多样性认识到我们历史的整体性和时代的统一性。关注人与资源和环境为核心,人类世界的历史就是一部对生存环境和自然资源的关系,以及由此而引申出来的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发展史。
多中心史观则走得更为极端,如萨米尔·阿明的东地中海沿岸理论和以及非裔美国学者提出的“非洲中心论”。强调非洲对西方文化的贡献以及非裔美国人对美国的贡献。前者故意回避“人类历史发展的中心”这个问题,后者则是用另外一种文化中心主义来代替“欧洲中心论”,而且其论据的落脚点仍落在西方文明上,强调非洲对西方文化的贡献,从而构成了人类历史发展的中心。
(2)世界学术格局严重失衡。在学科、理论方法以及在知识贡献上,西方世界建树颇丰,非西方世界在批判欧洲中心论时,知识储备则显得单薄,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J·M·布劳特在其《殖民者的世界模式》列举了八位对欧洲中心论有重大贡献的学者,他们各自从不同的维度论证了欧洲文化的先进地位和优越性,这其中包括文化决定论者马克斯·韦伯的《新教的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林恩·怀特的《中世纪的技术和社会变化》,认为欧洲人有着举世无双的发明才智和伟大科学技术,等等。而与此相对的非西方世界的学者,则对欧洲中心论的批判显得不足。
在我国,新中国成立前的中国学术界对于西方理论和方法大多是由衷的崇拜,他们引进多元化的理论,用以解释中国的历史和现实,绝大多数中国学者模仿现代西方的模式构建了中国史和世界史的叙事,并没有明确地提出反对欧洲中心论,这种局面对于中国近现代历史学的编纂和叙事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今天。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知识分子对“欧洲中心论”批判意识增强,甚至一度出现了矫枉过正的局面,但在批判的理论和方法储备上则显得薄弱。由此可见,对欧洲中心论的批判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那么怎样批判“欧洲中心论”呢?其内涵是复杂的、多层次的,不可以对其全盘否定。对此,马世力将“欧洲中心论”的合理部分和不合理部分剥离开来,将“欧洲中心论”分为“欧洲是世界近现代中的中心”和文化上的“欧洲中心主义”。
(1)二者的内涵不同。马世力认为,“欧洲中心论”在承认欧洲是世界近现展的中心的这个层面是合理的[2]。怎样理解“欧洲中心论”的“欧洲是世界近现展的中心”这个层面呢?马世力认为人类历史的发展总是有中心的,这里的发展中心定义是“历史发展的潮流和方向的先进地区和国家的历史示范作用以及地位”用人类历史发展的不平衡性来证明中心存在的合理性,“中心的存在恰恰是历史发展不平衡的必然产物和表现形式”,只有历史发展还不能消除不平衡性,也就不能没有历史发展的中心,承认欧洲是世界近现代中的中心,这个中心是一种发展形态的示范作用,并比较二者的区别:承认欧洲是世界近现代中的中心,建立在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方面,这种“中心”具有暂时性和阶段性,而“欧洲中心论”则是建立在地理决定论和种族优越论基础上,因此具有永恒性,因此是不合理的,要坚决批判的。
(2)在研究方法上。“承认欧洲曾经是世界近现代史的中心”是遵循了从个别到一般的思维方法。西欧或者欧洲,反映了这一历史过程的一般规律。因此,它才能起到示范作用,在一定时间内占有中心地位。而“欧洲中心论”者使用的则是以个别代替一般的方法,认为西欧或欧洲的资本主义发展进程就是整个世界的历史,完全否认和抹杀了非欧洲国家和地区的历史发展与贡献。
(3)对“欧洲中心主义”的“欧洲”内容的界定的不同。这里的“欧洲”包括欧洲各民族、各进步阶层,尤其是无产阶级,而不仅仅是欧洲的资产阶级。
民族音乐学最初被称为比较音乐学。比较音乐学的名称是进入20世纪后首先在德国开始使用的,英文为“ComparativeMusicology”,其实比较研究的方法用于非欧洲音乐研究最早在17世纪就开始了,但是这一学科的建立是以1885年阿德勒的《音乐学的范畴、方法和目的》和亚历山大约翰·艾利斯的《各民族的音阶》为标志的。其研究对象是欧洲以外的种族、民族的音乐文化,正如萨克斯所定义的异国文化的音乐。这一学科的建立和研究对象的确立是与当时的历史背景和研究者的立场有着密切关系的。首先,比较音乐学的产生和发展与欧洲殖民主义的兴起和扩张有密切的联系。以18世纪为开端,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相继跨入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进入这些地区的西方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和文化学家首先向外部世界开启了这些非欧国家民族的传统文化之门。他们用西方学者的观点和方法试图了解、认识和把握这些国家和民族所具有的令他们新奇的特殊文化,想将这些相异于欧洲文化,不被欧洲人所知的文化公诸于众,加之古典进化论学派和马克思、恩克斯对于人类进化和原始社会经济的科学认识,至19世纪60—70年代,民族学作为一门科学在欧洲和美国产生并兴起,Enthnology一词1830年首先由法国人让·雅克·昂佩勒提出,30-70年代民族学、人类学学会先后在法、美、英、德和意大利建立起来。比较音乐学则是在民族音乐学进入80—90年代的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时应运而生的。这一时期的欧美出现了一支受过专业训练的民族学队伍,开展了世界范围的、有目的的民族学田野调查工作,异国的民间艺术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与此同时,欧美的许多城市建立起了人类学和民族学的博物馆,收藏了许多非欧洲的乐器和有关的音乐文物与手稿,记录亚洲、非洲、美洲民族音乐的材料大量增加,使人们对于非欧洲地区音乐文化的注意力进一步增加,加之1877年爱迪生发明了留声机,对无文字非欧民族音乐的研究产生了无法估量的推动作用。在这些基础上,比较音乐学这门学科在民族学诸多研究的影响下,应强烈而广泛的社会和时代需求产生了。英国语言学家兼物理学家和数学家艾利斯和阿德勒、艾斯比塔等欧洲学者为比较音乐学的建立和发展作出了贡献。
由此可见,比较音乐学研究的异国音乐文化是相对于当时殖民者的主体文化而言的,也是相对于起初参与比较音乐学研究的这些欧洲学者自身的文化体系而言的。相对于其原本欧洲音乐文化知识体系的未知领域就成了比较音乐学研究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异国音乐文化=非欧洲音乐文化,即形成了欧洲文化特别是欧洲城市艺术音乐文化相对于非欧洲音乐文化的比较研究。实质上是一种以欧洲整体作为一个中心以欧洲大民族为立场而进行的研究。
随着学科的不断发展,整个人类文化研究的进步和不同种族的非欧洲国家的学者对比较音乐学研究的参与,比较音乐学的研究环境和立场出现了变化和拓展,其研究方向和对象也出现了扩大和性质的变化,最初的比较音乐学的名称被民族音乐学所代替。
比较音乐学到民族音乐学的确立
我们不得不承认,音乐的发展往往是在别的学科带动下进行的,在创作方面,西方城市艺术音乐的派别经常是步文学、美术之后尘,如古典派、浪漫派、印象派的产生,在学术研究方面,史学、比较学、民族学的发展都深深地影响和引导着其对应的音乐学的学科发展。比较音乐学的建立受到民族学研究的影响,并在民族学发展的影响下最终成为了民族音乐学。
进入20世纪后,民族学产生了众多学派,提出了不少新观点。传播学派是20世纪40年代在欧洲民族学界影响较大的一个学派,这一学派的先驱——德国学者拉策尔提出了把文化研究置于具体的地理环境中,同时重视各民族自身的历史条件的研究方法;功能主义的代表人物马列诺夫斯基认为每种文化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要重视当前生活与现状的研究,反对殖民者对土著居民文化的粗涉;美国波阿斯学派又称文化相对主义学派提出了文化标准是相对的,各民族文化珍品不能进行比较等观点和理论思想。这些立场、观点和理论我们都可以在比较音乐学的研究中找到其对应的影子。特别是波阿斯为代表的美国学派的兴起,使得二战后的比较音乐学有了较大的发展,即在重视非欧洲民族音乐研究的同时,开始重视对本民族音乐的研究。波阿斯提出的各种文化价值平等、文化不可比较、反对欧洲中心主义的观点使得比较音乐学研究的对象的相对基础,即欧洲整体作为一个大的中心民族的基础动摇了,突破了比较音乐学研究的非欧洲音乐的局限,对文化是否要相互比较提出了质疑。
同时,美国人类学家开始认为人类学的种种研究方法不但可以研究非母系文化,而且应该更多地用来探究其自身所属的文化,从而使美国人类学家开始以更多的精力研究美国的自身文化。与此同时,其中一部分人类学家开始带着这种思想积极地参与民族音乐的田野采录工作,而这在欧洲比较音乐学领域是不多见的。美国人类学家的参与虽由于本身音乐能力的限制,无法将其深入,只形成了一种思想趋向,但这种思想趋向却使比较音乐学的研究发生了很大变化。它使得美国的一些音乐家从音乐界转入人类学界,一些人类学家去研究音乐行为(并从技术上分析),同时还带动了这一思想趋向在欧洲研究机构的出现。
这一切的结果是,二战以后几乎所有的比较音乐学者都开始把注意力转向现存的自然民族音乐的人类学研究方向。于是,比较音乐学的研究范围和立场发生了质的变化,从地理性民族和欧洲中心看世界的角度转向了文化相对论,即站在全世界民族音乐文化平等的立场全面考查研究各民族(包括本民族)的音乐文化。于是,比较音乐学在研究对象和立场发生巨大变化和没有进行更多比较的情况下引退,取而代之的是民族音乐学这一名称。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前叶,中国、日本和东欧学者对比较音乐学研究的参与,对于这一学科的转型也起到了比较大的作用。他们在美国开始重视研究自身民族文化之前就开始了对其本民族音乐文化的研究。实事求是地说,最初美国学者对本土音乐文化的研究还不如这些国家学者来得纯正,毕竟美国的学者也大都是英、德等欧洲国家的移民或后裔,他们的文化体系和观点和欧洲同出一辙,而他们对于本土文化的研究起初是热衷于北美大陆印第安民族音乐的探根溯源,从某种角度上说,属于一种异民族音乐文化的研究,但其提出的对本土文化的研究观点及其后来的发展,对突破欧洲中心论是极为重要的。而在这之前,的确有不少学者真正作了对本土音乐文化的研究。在东方比较音乐学研究中,中国的王光祈早在1926年就著有《东西乐制之研究》,其后又有1929年的《东方民族之音乐》和1934年的《中国音乐史》,日本的田边尚雄于1936年创立了东洋音乐学会,1948年著《东方的乐器及其历史》;匈牙利作曲家、音乐家巴托克和音乐学家柯达依分别于1906年和1905年开始对匈牙利的民歌进行收集研究,并分别出版了《匈牙利民歌》和《论匈牙利民间音乐》。虽然他们仍是用比较音乐学的观点和方法对本土音乐文化进行研究,力图从东、西方音乐的比较中得到某些结论,尚属比较音乐学的范畴,但是他们参与研究的这一行为本身,和他们自身的非欧洲特质和立场已经使比较音乐学的研究发生了立场上的变化,虽然和美国学者的指导思想不同,却起到了异曲同工的作用,打破了比较音乐学研究的异国文化的框框,促使了民族音乐学的建立。二战后,荷兰人普·肯斯特提出了用Enthno-musicology这个术语代替ComparativeMusicology,首先被美国人所接受并固定下来。1959年,孔斯特的《民族音乐学》问世,这一学科正式成立。
民族音乐学研究对象各家学说的分析及思考
自从比较音乐学因研究对象的变化而更名为民族音乐学以来,学术界就如何划界才属民族音乐学领域进行了不少讨论,有趣的是,这种讨论尚未终结而社会的发展却使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对象不断在拓展,民俗音乐和伴随着产业化社会而迅猛发展的大众音乐已无可争议地成为了民族音乐学研究的对象。所以,如何来划定民族音乐学研究的领域更加成为一个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
首先我们来看看各家各派的观点。孔斯特在他的《民族音乐学》的开头就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这门学科的研究对象包括从所谓未开化的人一直到文化民族的一切种族、民族的音乐,研究所有类别的非西洋艺术音乐。民族音乐还把外来音乐的传入现象,即不同性质的音乐要素相结合而产生的影响这类社会学方面的问题也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西洋的艺术音乐以及通俗音乐不包括在这个领域之内。[1]
梅里亚姆在他的《民族音乐学的研究》中认为,“民族音乐学的目的和着眼点与其他学科的目的和着眼点并没有什么明显不同”,“它的特殊之处就是使用的特殊的方法,尤其在认为有必要使人类学与音乐学这两类资料相结合这一点上”,并强调“民族音乐学通常是由音乐和民族学这两个不同的部分组成,可以认为它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强调任何一方,而是采用双方都考虑进去这种特征性的方法,使其融为一体”,提出“对文化中的音乐的研究”[2]。有人便据此认为民族音乐学就是研究所有的音乐文化,可以替代音乐学成为一个没有边缘的音乐学科。笔者认为这是不正确的。梅里亚姆在谈到民族音乐学者的工作的第一个阶段时阐明:“资料的收集,一般意味着对欧洲美国以外的地区进行实地调查。”[2]这句话应代表着他对民族音乐学研究对象或者说是着眼点的看法。
涅特尔在《什么叫民族音乐学》中对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对象进行了分类,他认为这门学科“主要探讨三类音乐,第一类有关无文字社会的音乐(musicofnonliterate),第二类亚洲及非洲北部文化中的种种音乐,即中国、日本、爪哇、巴厘岛、西南亚、印度、伊朗以及阿拉伯语系诸国家(和地区)的音乐文化,第三类是民俗音乐(folkmusic)可定义为,在上述亚洲高级文化和西方文明中,以口述方式来传承的音乐。”[3]
美国学者胡德在他的《民族音乐学导论》中则就美国的具体情况对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对象作了较为具体的阐述,他不仅提到了对美国以外的异国文化的研究、美国本土土著音乐的研究、民俗音乐的研究,还涉猎了新兴的电子音乐的研究——著名的甲克虫乐队[4],但同样回避了欧洲城市艺术音乐。
以上是欧洲和美国学者的看法,20世纪中后期兴起的以日本学者为代表的东方民族音乐学家们以他们不同的文化历史背景和视角逐渐为世界民族音乐学界所注目,他们对这一问题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日本学者岸边成雄先生认为:“比较音乐学成为民族音乐学主要是学者们对自然民族的研究,后来又加入了东方高文化民族的艺术音乐。”[5]山口修先生则认为“民族音乐学就是认识民族音乐的各种方法中的一种,即学术性的认识法”[6],也就是说民族音乐学的认识研究对象是民族音乐,他对民族音乐加以定义:“民族音乐则是作为各个民族集体所拥有的庞大文化事项中的一个项目而在其中占有一定地位。民族音乐是主要以‘音’作为表现媒介体的象征的产物之一种。”[6]在中国,从1979年民族音乐学这一学科引进以来,就开始了对这一学科研究对象的争论。基于中国音乐学的特殊情况,这种争议也有其特殊性。从1980年到1988年,争议的核心是“民族音乐学”是不是就是研究“民族民间音乐”的问题。后来,王耀华先生、杜亚雄先生将中国传统音乐加以梳理,得出结论:传统音乐包括民间音乐、宫廷音乐、文人音乐、宗教音乐[7]。中国民族音乐包括我国的传统音乐和新音乐[8]。而赵宋光先生和赵fēng@①先生则提出用Sinology-misicology来表达中国民族音乐研究,即汉民族与中国境内的各民族的华夏音乐。黄翔鹏先生认为“这一学科就是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并强调“用民族学、人类学、地理学、民俗学来讨论问题,不可避免涉及到音乐形态的差异”[9]。
近来,很多学者又认为没有音乐不是民族的,所以民族音乐学要与音乐学整合,研究所有的音乐和音乐有关系的东西。有人则提出民族音乐学只特殊在其研究方法上,用文化的、人类学的方法研究所有的音乐就是民族音乐学,并且应该更名为音乐文化人类学。同时,人们在对研究对象进行争议的过程中,也不断提出新的研究立场和方法,如70年代开始的文化视野看待音乐研究、重视人文性,90年代开始的全球视野,都对这一学科的范畴和定义作了相应的讨论。
综上所述,我们首先可以认定民族音乐学作为一门学科无论在世界上,还是中国都是已经确立并真实存在的。而作为一门完善学科一定有其确定的、与其他学科不同的研究目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其中方法和对象是相辅相成的,特殊的研究对象需要特殊的研究方法,特殊的研究方法有其适应的研究对象,它们同时决定着一个学科的特殊性、独立性,如同哲学、美学、历史学、人类学各有其独特的研究方法和与之相应的研究领域。民族音乐学是一门民族学和音乐学相结合的学科,也正如梅里亚姆所强调的“民族音乐学通常是由音乐和民族学这两个不同的部分组成,可以认为它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强调任何一方,而是采用双方都考虑进去这种特征性的方法,使其融为一体”[10]。所以,要用文化的视角、人类学的方法来研究民族音乐学,用文化视野、全球视野进行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民族音乐学有其特殊的研究方法,这些认识都是正确的,也正是由于民族音乐学有这样的特殊的方法,才定义了它的研究领域和对象,即适合用这些方法去研究的对象和领域。所以,民族音乐学研究对象不是无限宽泛的,而是可以而且是有必要划定的。
无论民族音乐学的学者们怎样争论,最终都要落实到民族音乐学家们究竟研究了些什么。我们看到在中国和日本等非欧国家,很多学者致力于本民族音乐的研究,也有很多学者涉猎到自己本土以外的音乐文化的研究,如日本的拓植元一先生对西亚音乐的研究、中国的杜亚雄先生对匈牙利音乐的研究、王耀华先生对日本琉球音乐的研究、罗艺峰先生对东南亚音乐的研究、陈自明先生对南亚音乐文化的研究等等。由此来看,用国别、洲别甚至民族之别来划定民族音乐学研究的对象并不可取,仅研究本国的传统音乐更是不可能囊括民族音乐学的研究领域。
既然学者们早已开始用一种全球化的视野进行着全球性的民族音乐文化的研究,那么我们就应该把所有民族的音乐文化平等的摆在我们面前进行研究概括。笔者很认同山口修先生对于民族音乐的定义,即:民族音乐是主要以“音”作为表现媒介体的象征的产物之一种。也就是说民族音乐学研究的对象应该是以音为特征存在的文化。这里有两个要点,一是“音”,无论要研究它是什么样,还是为什么是这个样,无论它是一样乐器还是一个仪式,无论是强调文化背景、群体还是个体,都要首先有音乐这个最基本的定位,一切都是与之有关进行衍展的。二是存在,无论你要追根溯源还是要展望未来,无论用历时性方法还是共时性方法,都要有一种音乐文化活生生的在你面前,然后将它呈现出来,再进行挖掘。当然也有用历时性的方法从前往后进行梳理,但在今天找到与之有关的对应的音乐现象是必不可少的。其实,这一总结是和这一学科的方法密不可分的。人类学的田野调查的方法可以说是这一学科必不可少的、并使之独立于其他音乐学学科的方法,田野工作是每一个民族音乐工作者的必由之路,没有一个民族音乐学学者可以在图书馆里完成他的课题。那么,可以并适合进行田野工作的音乐文化,即以音为特征的存在的文化就成了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对象。
明确了这一点有利于更好地运用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方法,有针对性的进行民族音乐学的研究。这一点尤其值得亚洲、非洲等非欧民族的民族音乐学学者注意。因为,这些国家的民族音乐学研究属于引进学科,与西方接轨时不免要遇到视角立场的变化和不同文化背景的冲击,如,西方把对非本土音乐的研究都归为民族音乐学类,而在非西方国家则不能这样做,中国的欧洲音乐史研究学者肯定不同意将自己的研究对象划归民族音乐学研究范畴,而且也不适合这样做。还有,这些国家有着悠久的音乐历史,但是大多记谱法不发达,成为表现于文字的哑音乐史,而这些哑音乐史由于多文字少曲谱,使其包含的领域与西方的音乐史很不相同——不是音乐家、作品的历史,对于它的研究与西方的方法、成果也有所不同,因此在涉及到这个领域时,这些国家的民族音乐学工作者们不应一味照搬西方民族音乐学学者对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理念。由于西方记谱法的普及运用较早、较成熟,大部分艺术音乐史上的作品都可以还原为音,并且很多至今流传,符合民族音乐学研究的对象条件,只要从民族学的新角度,运用民族学的新方法进行再研究,就可以得到不同于以前历史学研究的结果,如对贝多芬的民族音乐学研究。但很难想象中国民族音乐学者对万宝常、李延年的研究会达到如此效果。民族音乐学家眼里西方的音乐文化无非是有乐谱记录的音乐文化和无乐谱记录的音乐文化——被归为口传心授的民俗文化,大都适合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方法,因此那些认为民族音乐学就是研究一切音乐文化的论调也不足为奇。但是很多象中国一样具有丰富的哑音乐文化的国家的学者,要对这一论调有清醒的认识,在对本国音乐文化进行研究时应更好地认识民族音乐学研究对象的特殊性,这是非常重要的。
收稿日期:2001-12-25
【参考文献】
[1]孔斯特著.袁静芳,俞人豪译.罗传开校.民族音乐学[荷][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121.
[2]A.P梅里亚姆著.俞人豪译.金文达校.民族音乐学的研究[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206.
[3]B.涅特尔,龙君辑译.俞人豪译.金文达校.什么叫民族音乐学[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178.
[4]胡德,金士铭译.景zhān@②校.民族音乐学导论[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226.
[5]岸边成雄著.郎樱译.比较音乐学的业绩与方法[日][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265.
[6]山口修著.江明译.罗开传校.民族音乐与民族音乐学[日][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6):226.
[7]王耀华主编.王耀华,杜亚雄编著.中国传统音乐概论[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9.
[8]杜亚雄.民族音乐学的学科定位[J].交响,2000(3):11.
[9]黄翔鹏.关于民族音乐型态学研究的初步设想[A].中国音乐年鉴[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3.231.
[10]A.P梅里亚姆著.俞人豪译,金文达校.民族音乐学的研究[A].民族音乐学译文集[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206.
XXXX大学本科毕业论文(设计)任务书
编 号:
论文(设计)题目:用合作原则和关联理论分析欧亨利短篇小说对话的会话义 学院: XXX学院 专业: 英语教育 班级: XXXX级英语教育X班 学生姓名:XXX 学号: XXXXXXXXX 指导教师: XX 职称:副教授
1、论文(设计)研究目标及主要任务
本论文的研究目标是探讨合作原则和关联理论在文学作品中的应用。其主要任务通过分析两个原则在文学中的应用而指导分析文学作品。
2、论文(设计)的主要内容
本论文分为五章,第一章整体介绍论文的结构和研究的意义, 第二章对相关文学作品和语用学理论的文献论述。,第三章介绍合作原则和关联理论, 第四章运用两个原则对欧亨利小说中对话进行分析,第五章论文总结。
3、论文(设计)的基础条件及研究路线
本论文的基础条件是不同的语言学家对相关理论的运用研究。
研究路线是运用合作原则和关联理论对欧亨利短篇小说对话进行分析。其主要任务是通过分析两个原则在文学中的应用指导分析文学作品。
4、主要参考文献
Grice, H. P.1975. The Co-operative Principle.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Huang, Guiqing. 2009. From Language to Pragmatics Theory and Practice. Xia Men:
Xia Men University Press.
O Henry. 2004. Short Stories of O Henry Qing Dao:Qing Dao Press.
何自然,冉永平,2009。《新编语用学概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姜望琪,2003。《当代语用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教研室主任: 年 月
注:一式三份,学院(系)、指导教师、学生各一
XXXX大学本科生毕业论文(设计)评议书
XXXX大学本科生毕业论文(设计)文献综述
英语论文-欧亨利短篇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分析开题报告篇二 附表6:
本科毕业设计(论文)开题报告
课题名称:
欧亨利短篇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分析
系 别:
专 业:
英 语 教 育
指导教师:
作者姓名:
一、综述本课题国内外研究动态,说明选题的依据和意义
欧亨利(ohenry,1862-1910).美国著名短篇小说家。欧亨利善于观察生活各个方面,其故事人物一般都是他寄予同情的小市民,情节颇多偶然巧合,结局往往出人意料。国内外对欧亨利的短篇小说的研究已经深入到了他的作品的各个方面,如欧亨利小说的结构艺术。象他的独特的小说结尾;他的小说的写作技巧与风格,象充斥于作品的字里行间的幽默与讽刺。以及作品的主题社会意义等各个方面。评论家弗门(hjforman)认为亨利具备漠泊桑的技巧,而幽默上则远超过他。
描写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是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现实主义文学的一大特色,但从世界范围来进行衡量,象欧亨利在《四百万》中那样以明快,抒情的描法写出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写出他们的内心痛苦和快乐的小说实不多见。更主要的是通过一些小人物命运的描写,在戏而不谑的讽刺和怒而不哀的揭露中,显示出作者对社会的抨击。
本选题将在国内外学者研究的基础上,着重探讨作者在短篇小说中所创造的人物形象。在作者数量众多的短篇小说中,我们可以见到当时美国社会形形色色的人物:小人物、骗子、富翁等。这些形象已有不少成为世界公认的艺术典型。欧亨利短篇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为人们认识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期的美国社会提供了生动而准确的形象材料。
二、研究的基本内容,拟解决的主要问题:
欧亨利是美国文学史上优秀的短篇小说家。本课题研究的是欧亨利短篇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作者写了许多故事,围绕虚假的掩饰,无情的欺骗,伪装的高贵等主题,塑造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贫穷但快乐的小人物,善良的骗子,阴险狡诈的富翁等等。他运用写实手法,具体刻画情节,同时穿插幽默与讽刺于情节中,成功的塑造了许多典型的人物形象。作者独特的小说结构艺术,写作技巧与风格是小说人物形象塑造成功的重要因素,是值得我们模仿和借鉴的。很有研究价值。
三、研究步骤、方法及措施:
本研究涉及到四大步骤:选题、查找资料、定题和写提纲,以及最后完成论文的主体部分。选题是基于阅读多篇资料后所得到的感想,收集的资料来源于学校图书馆,系资料室,电子阅览室以及互联网。定题和写提纲是在详细阅读查找的资料后,对自己所获得信息的选择和综合。
本课题将从作品对人物形象的分类以及其写作手法,如写实手法,情节刻画和幽默与讽刺手法及作品体现的主题思想三个方面来研究怎样成功的塑造人物形象,以及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对深化作品主题和体现作品中蕴含的社会意义等方面所起的作用。
四、研究工作进度:
五、主要参考文献:
[1] e.hudson long, ohenry the man his work[c]. new
york:russell russell, 1969.
[2] mathiews, franklink, introduction to the ransom of red chief other ohenry stories[c]. new york:doubleday, doran company,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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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吴伟仁. 美国文学史及选读[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90.
六、教研室评议意见:
教研室负责人
年 月 日